第二十六章
 
『隔著鐵閘,他緩緩地從沙發上站起,與她對望。她尷尬地打開旁邊的鐵閘躲進去,留下他看著空空的走廊,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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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逸淳在房間裡看著電話來回踱步。
  望男為怕阿樂找她,這麼多年來也不關電話,甚至不會把電話調至震動模式。要說她因為睡得太沉而錯過他的來電,那更不可能 - 她能夠連續睡上四小時已屬奇蹟。然而他再擔心也不會到隔壁找她,是怕小題大做,更怕她真的因為他糟糕的表白而避開他。
  又或者她正在約會阿樂或阿光?他找出阿樂的電話號碼,想了又想,索性把電話收進櫃子。
  他不能再瞞著她跟阿樂接觸,至少應該多觀察幾天再說。


  他躺到床上,合上眼睛,腦海裡湧現他表白時的零碎片段。
  可以重來的話……他還是會借醉說清楚。縱然說不說也知道答案,而且說了便可能失去她,他還是想脫離『親人』的位置。好朋友、追求者、兵……無論哪個身份也比親人好。至少她知道他一直在等。
  到了這一刻他方知道他已厭倦等待,想為自己爭取什麼。
  這時望男終於回他短訊:『找我有事?』
  他緊張得笨拙地打出一句沒意思的問題:『你睡了?』
  『對,剛醒來。』還在巴士上的她不打算把阮德勤的事情告訴逸淳,暗暗希望他不會打電話來,更不會到她家找她。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收到他的短訊,『還想睡嗎?』
  『還睏,怎麼了?』
  『沒事,想找你吃宵夜而已。』
  滿嘴咖喱魚蛋味的她想也不想便拒絕了,『不吃了,你早點休息吧。』


  她以為這樣回覆便可以把對話安全結束掉,卻在下車前再收到他的短訊:『我們還是朋友嗎?』
  『你在想什麼?當然!』她預料逸淳很快會打電話,甚或約她出來,於是加快腳步回家,卻在經過他家的大門時被廳內的他發現了。
  隔著鐵閘,他緩緩地從沙發上站起,與她對望。他們驚訝得幾乎把手機掉下。她後悔撒那個無謂的謊,尷尬地打開旁邊的鐵閘躲進去,留下他看著空空的走廊,不知所措。
  他想出去問個明白。可是,問什麼?她為什麼騙他?她在避開他嗎?她跟誰約會到現在才回家?
  一連串問題在他的腦海裡盤旋,他選擇默默返回房間,張著乾澀的眼睛靜待天明。
 
  這天望男比平常早出門,沒料到逸淳已在升降機大堂等她。
  「早。」他一看見她便收起電話迎上去,滿臉倦容。
  「早。」她伸手按了按早已亮燈的按鈕。
  「這麼早?」他只能想到這句開場白。


  「見睡不著便早點回去畫畫。」她不敢正視他,只好仰望升降機上的數字跳動。
  「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她心裡一緊,鼓起勇氣對他微笑說:「好啊。」
 
  早上的茶餐廳坐滿上班族。侍應勤快地招呼逸淳和望男坐下,為他們點了常餐,放下餐具便繼續工作。他把餐具放進茶裡,想起她曾經為夢裡的他,也就是阿樂倒鼓油,心裡不禁有些嫉妒。
  本來他想裝作昨夜沒看見她,但忍不到早餐送來便問:「你昨夜出去了?」
  幸好他的語氣不致於僵化氣氛,她可以故作輕鬆地說:「嗯,約了朋友。你睡不著?」
  「我看球賽。」
  「哦。」
  看見侍應把奶茶和咖啡送來,望男乘機轉開話題,「我想把油畫上載到社交網站,再看看要印哪幾幅做明信片,你說好不好?」
  他一邊為她的咖啡添上砂糖和鮮奶,一邊說:「好。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她側著頭想了想,笑說:「替我把貼文分享出去。」
  他也擠出一個笑容,「這還用說?對了,下星期一晚靖華會去球場看我們打球,你來不來?」
  「好啊。」是要裝作逸淳不曾表白,亦想完成老人交代的三件事,望男不得不答應跟那些會讓她難堪的舊同學見面 - 除非她在這幾天之內找出最接近逸淳的氣泡。
  不過,一切還要看她能否再進入夢界。


  「如果,」她拿起小匙攪拌咖啡,「我想再傳夢給你的話,你會想接收嗎?」
  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我不是想……」她急著解釋,「只是隨便一個夢。我不是想憑傳夢做什麼,只是……你當我是技癢吧。」
  他緊皺眉頭,抗拒地說:「不要再接觸這麼危險的玩意。」
  她想到一個更有說服力的理由,「我想找靈感。傳夢系列快完成了,我想藉夢境找下個系列的靈感。」
  「你以前會這樣找靈感嗎?」
  「不。但我直覺這次我需要這樣找靈感。你會幫我吧?」
  他不想,他說什麼也不想再讓她接觸有機會會影響周志樂想法的把戲,但他知道她問他也不過是基於禮貌而已,她完全可以,也試過在沒有他同意的情況下傳夢。為了討好他,他只得有限度地同意:「但我不要再夢見你的回憶,或任何相關的人和事。」
  「沒問題。」她本來也沒打算再讓逸淳以阿樂的身份經歷他們的經歷,她可沒這麼殘忍。她只是想憑著最駕輕就熟的技巧再入夢界,再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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