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地離開咖啡店,實情是我的離開亦無人理會,畢竟從中學時期開始我就是明符其實的路人甲,真正的凡人,直到現在在一眾同學眼中依舊,甚至有許多同學也喚不出我的名字。
 
而汶婕偏偏喜歡跟我這樣平凡的人交心相識。
 
當年的我們……親近得猶如情侶,更恰似一對姐弟,她比我年少,她卻愛扮演著姐姐的角色待我無微不至的照料,讓校園內追求著她的男生眼紅,更把我恨得咬牙切齒。
 
經常走過來對我「溫馨提示」,偶爾更對我奚落恥笑。
 
有時候我在不知不覺亦會把自己當作成她的弟弟;
 


同時間我亦深深痛恨著自己,明明我擁有著別人沒有的機會,可是我卻一次又一次讓機會溜走。
 
用盡力推翻不了身邊恥笑,淪陷了你我終於走失了。
 
在尖沙咀繁華鬧市的街道,我默默的站在一角,一如往昔戴著耳機聆聽著歌曲,讓歌曲的旋律洗滌喧嚷,好讓我靜靜地環顧著街道上的一景一物,觀望著街上的途人,經過我面對的一對一對愛侶。
 
在我想得入神的刹那間,有人輕輕拍著我的肩膞,一直以來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對我,那個人就是汶婕;
 
明明她此舉根本嚇不到我,可是我總愛扮著被她嚇了一大跳,為的就是我轉眼望見她的盈盈一笑。
 


同樣的溫柔,同樣的微笑,同樣假裝被她嚇倒。
 
她的笑容,她的動作全部還是像往昔一樣;
 
「哈哈,胡志明,咁多年無見依然咁容易俾人嚇到?」
 
「無計啦,你成日都鍾意嚇我。」
 
汶婕永遠不知道只有她可以把我「嚇倒」,從小到大我不怕黑不怕鬼,怕的只有孤獨。
 


她不知道的事有很多,例如中一的時候我喜歡她,然後在我們走著走著不經意之際,我愛上她。
 
記憶中的她,總是做些無聊的小事,兩個人一起歡笑一起爭吵,那些日子就像彩虹般的充滿繽紛;
 
那年的我們不論悲傷,開心,痛苦,百般的感受亦彼此對分。
 
其實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根本不可能忘記。
 
她笑了一笑地道著,
 
「係嫁,你都知我幾鍾意整蠱人嫁啦。」
 
我打量著這張柔美得叫人懷念的臉,我們竟然在今天竟然能夠再見面,或多或少讓我有點膽怯。
 
於是眼神愣住一陣子,喃喃地說,


 
「你…..同你班粉絲影完相啦?」
 
汶婕嘖有煩言眼睜睜的望向我,
 
「咩粉絲呀?」
 
我發現我的視線擺脫不了她,
 
「無呀…..」
 
她見狀顯得有點尷尬輕聲說道,
 
「做咩係咁望住人?」
 


過了數秒,她二話不說從手袋中取出鏡子咧了咧嘴地說,
 
「我塊面無野呀!」
 
我沒有回應,只有一臉笑意地凝視著,然後對她說道,
 
「我地好耐無見啦。」
 
汶婕把鏡子放回手袋,接著對我微微一躬,
 
「係呀,應該有五年無見啦。」
 
她此舉換來自己不禁掩口失笑,並緩緩地走過來說,
 
「我地做咩咁見外呀?死仔。」


 
汶婕粗魯地不顧儀態,在街上拍了我一下,換來我的開懷大笑。
 
她笑著對我說道,
 
「行啦?你唔係諗住要我同你係條街度企成晚呀?」
 
「得啦得啦,你唔識路咩?」
 
「講真呀,無返香港咁多年真係有啲陌生。」
 
我們走在街道上,有說有笑然後打量街道的周遭,別說汶婕覺得現在的香港變得陌生,連我一直以來住在這裡亦覺得這個地方愈來愈陌生。
 
時代變了,小店換了連鎖店,遊客差不多換成國內的自由行,連人的心態也有轉變,從前年少的愛情其實簡單,只是我們看得複雜,現在是我們想愛情得簡單,實際上已經變得複雜。
 


許多事情都已經時過境遷,長長的喧了一聲,環顧著維港兩岸,大概這是憶記中唯一沒有多大變遷的地方。
 
我們默然不語的打量著海岸,依傍著欄杆,這晚的天空吹來一陣微涼的海風,可是我們之間吹過的風,帶來一絲莫名的寂寞。
 
「係呢?汶婕呀,呢幾年你係外國過成點呀?」
 
汶婕蹙了眉頭,喘了一口氣,
 
「人離鄉殘呀,不過係外國都認識左幾個朋友,大家互相照顧。」
 
「咁……今次你仲返唔返去呀?」
 
「返呀,其實我返左香港都有一個星期啦,主要係想探下媽咪!不過…..我仲有兩日就要返去啦。」
 
兩天的時間嗎?恰似我們之間的緣在倒數著,倘若這次一別以後,不知何年何日才可再見。
 
海風吹起了汶婕的秀髮,從她的髮絲中飄來一股洗髮水的香氣,這種香味跟回憶中顯得有異,大概她已經把味道換上別的。
 
說實話,縱然同樣的笑容,眼前站在同樣的人,但實情我們已經回不去當年的雛白,當年的稚氣。
 
面對汶婕擁有這種感覺,就是她中三的時候跟同級的籃球隊隊長約會,然後她打扮得很美,那一刻我更深信眼前的女生根本不會有一天屬於我。
 
約會過後,汶婕正式第一次戀愛了,二人的登對換來我的自卑,她的一臉幸福換來我的妒忌,還壞心眼的期盼二人分手,更忘不了當時聽見這個消息的心底一沉,那種被灰暗籠罩著的感覺。
 
在街頭望見她們手牽著手遊走在觀塘的街道,我則由街頭一直暗自垂淚到街尾。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為媽媽以外的女生痛哭。
 
當時她縱使蜜運中亦沒有把我忘掉,每天依然喜愛跟我上學下課,換來男朋友的不滿,我亦一臉自豪。
 
三個月後的聖誕節,她們二人因為「我的存在」這個問題,最終成為二人分手的導火線。
 
汶婕哭得死去活來的情況至今我亦歷歷在目,沙啞的嗓子,每說一句話都是語帶哽咽,我每晚安慰的來電,沒有一刻可以拋開疼痛的揪心感,忍著鼻頭酸溜溜的感覺說著笑話陪她聊到天明直到她徐徐地睡去,我才願把電話掛掉。
 
她問,是自己不夠好嗎?
 
那一刻我跟她說,汶婕在我心中很完美。
 
我心裡卻暗自說道,都怪我。
 
那一刻聽著她的哭泣聲,我耐疚了。
 
每次電話掛掉的一秒後,淚水便會不自覺地奪眶而出;
 
我發現原來喜歡上一個人後,自己的快樂變得不太重要,最重要的是所愛的臉上掛著笑容,每天的日子過得幸福。
 
那次戀愛以後,汶婕因為情傷,導致中三下學期的成績下滑,正因如此她漸漸地放棄學業,但求不過不失的成績,再沒有從前發奮讀書的一顆心;
 
然後更開始改變自己,變得愈來愈美,追求者愈來愈多,而我對汶婕的感覺亦愈來愈陌生。
 
眼波流轉回到現在,現在既已無法重拾舊夢,過去的回憶已不堪回想,心中總是惆悵萬端;
 
那年的心底話,藏在心中一直很難受。
 
但我們只有兩天的時間,足夠把當年說不出口的話一一訴說嗎?
 
她說,有些人選擇放棄一種緣分,當作成全別人的幸福,有些人尋尋覓覓企圖去挽回,希望別人的幸福由自己親手給予,其實所謂的幸福只不過是心愛的人給予自己的一道笑容。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