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五回:
跳進黑洞中的「叛國者」



最初,我和曉波在「黑洞」上的橋上初次相遇。

後來,曉波又在「黑洞」上的橋上,
向我宣佈自己被大學升職成為了那裡的研究主管的消息,
又同時向我求婚了,我亦在那裡說了「我願意」。





但一切,彷彿自那一刻開始,一步步演變成為一場悲劇。

**********

自從曉波升了做研究主管之後的那一年,
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整天愁眉深鎖。

我以為他只是升職後,壓力大了,應該沒什麼特別。

但有一天晚上睡覺時,曉波突然跟我說這樣的一番話:





「阿霞,如果我同你講,我想炸咗成幢『黑洞』,你會唔覺得我痴咗線?」


「點解要炸咗佢?」
我很震驚一向理性冷靜的曉波,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開始擔心我嘅研究成果會落入壞人手中,做一啲唔好嘅事……
一啲會影響好多人嘅壞事,
仲要係好多無辜嘅人。」





「係啲咩壞事?」

「我……簽了保密守則,洩漏國家機密會判死刑架。」

「傻佬,你係依個研究中心嘅話事人黎架嘛,
有你係度,無人可以用『黑洞』做一啲你唔想做嘅嘢架。」

「我就係驚我頂唔住佢哋……
尤其係而家香港依個政治形勢。
你知我哋嘅資金來源全部來自邊度架啦,
佢哋係我老細黎架,佢哋真係好大勢力架。」

睡房裡剩下了沉默。





「阿霞呀,如果呢…… 即係我話如果咋吓。
如果有一日,我因為自己嘅道德價值觀,
決定為咗唔俾『黑洞』成為壞人害人嘅工具,
炸咗『黑洞』佢,因此而坐監,你會唔會支持我?」


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我感受到曉波肩膀上所承受的責任有多重,而他又有多麼的擔心。

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幫到他。

「一定要炸咗佢咩?
真係無其他方法可以解決?
例如向大學高層,甚至政府舉報,唔得咩?」





「唔得架。全部都係佢哋自己人,無用架。」

「你係講緊共和黨?咁…… 又真係無用嘅。」


我想了一會,再說:
「但如果你坐監,咁我點算呀?」

房間內又是一片寂靜,氣氛非常沉重。


「你講得無錯,應該仲有其他辦法嘅。
唉!唔諗啦!瞓啦!

我愛你,老婆。」





曉波緊緊抱著我,
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
然後很快就反轉身,背向我地睡了。


在他背向我前的一瞬間,
我好像隱約見到,曉波眼中有淚光。

「我都愛你呀,老公。」

**********

第二朝我起床,曉波就失蹤了。
在我床頭,留下了不知從哪本書撕出來的一頁紙,上面印著這樣一篇文章:






《與妻訣別書》林覺民
「吾至愛汝,即此愛汝一念,使吾勇於就死也。
吾自遇汝以來,常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
然遍地腥羶,滿街狼犬,稱心快意,幾家能夠?

語云:「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吾充吾愛汝之心,助天下人愛其所愛,
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顧汝也。

汝體吾此心,於啼泣之餘,亦以天下人為念,
當亦樂犧牲吾身與汝身之福利,為天下人謀永福也。汝其勿悲!」



《與妻訣別書》?



為什麼曉波會撕一張這樣的古文文章給我?
為什麼要跟我訣別?


那時我心已十分迷茫,尤其他昨晚才說過要炸掉「黑洞」。
他不會真的去了吧?


但他這篇古文又想說什麼呢?
這個年代,世上還有幾多人看得懂文言文?
我連忙上資料庫搜尋翻譯,得出以下結果。


「我非常愛妳,就這『愛妳』的一念,已足夠讓我勇於赴死。
自從遇見妳之後,就常常希望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
然而,如今到處都可聞到血腥臭惡的氣味,
滿街都可見到像狼犬般的壞人;
能夠滿足快樂地過活的,又有幾多個家庭?

《孟子》說:「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我將我愛妳的心,幫助天下人愛他們的所愛。
所以我敢先妳而死,不眷顧妳了。

請妳體諒我這份心意,在哀號哭泣之餘,
也想想這世上的人們,
應該也能歡喜地,犧牲妳我二人的自身幸福,
去為天下的人謀取永恆的幸福。
請妳不要悲傷!」



然後我發現紙的右下角,有曉波親手寫的字:

「我去了最高法院舉報。」

曉波!
他聽了我的勸告,沒有選擇去炸掉「黑洞」。


但去最高法院舉報,
為什麼要跟我訣別這麼嚴重?

會不會...... 事情根本就是這般嚴重?

究竟發生什麼事?


我本想向上司請一天假,
到「黑洞」看看。
但我又想到,如果曉波去了最高法院舉報某些「壞人」,
而我作為他未婚妻,就這樣到「黑洞」,
豈不自投羅網,給他們機會要脅曉波?


然後我又想報警,
但曉波昨晚的話,言猶在耳:
「唔得架。全部都係佢哋自己人,無用架。」


忽然,家裡的門鐘響起。
是兩個警察。


「請問你係咪劉霞小姐?」

「呃...... 係,我係。」

「今朝清晨係垃圾灣嘅『第二代等離子氣化廢物技術研究中心』
發生了一宗懷疑命案,
有保安報稱有人跳咗落佢所講嘅『黑洞』,
之後經翻查研究中心出入口嘅閉路電視,
發現該名男子為研究中心嘅主管,名為黎曉波。
請問你係咪黎曉波嘅妻子?」

「我...... 我係佢未婚妻。」

「咁請你跟我哋去一趟研究中心協助調查。」

去到「黑洞」,見到一大群警察。

人群之中,唯一我認識的,是侯教授。



「教授!發生咩事啊?曉波佢……」

「阿霞,你過黎坐低先,唔好急,你唔好緊張,深呼吸,我慢慢話俾你知咩事。」

我已經不由自主地啜泣哽咽。



「根據保安口供,曉波佢……
今朝一早返黎,拎走咗好多機密文件。

保安以為有日本間諜,
追佢去到『黑洞』上面條橋度。

曉波將所有文件都掉晒落『黑洞』,
保安要求佢去警局,點知……
曉波佢…… 突然之間一跳就跳咗落『黑洞』,
保安想阻止都阻止唔到。」教授面有難色地跟我說。


「……」我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聽到教授這樣說。


「而家『黑洞』會暫時關閉,
但你知『黑洞』咁大能量,唔係話閂就即刻閂到,
起碼要一個星期先完全關閉到。
到時睇下可唔可以喺『黑洞』底搵到曉波嘅...... 呃...... 遺物。」

聽到這句,我簡直哭崩了。


記起十年前,侯教授就是在這裡對我們自豪地說:

「支原子筆就咁被「黑洞」氣化了。
『jarr』一聲,化為一縷輕煙,消失了。
第時所有廢物都可以咁樣處理。」



侯教授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阿霞,你唔好難過,我知一時間你好難接受,
你休息一下,平伏一下心情啦。
曉波嘅身後事方面,由於佢係我哋員工,
又係喺工作時殉職,大學方面會全權負責喪禮嘅安排,你就休息一下吧。」


有一個警察走過來跟我說:

「警方而家懷疑黎曉波先生係叛國者,
意圖販賣國家機密俾邦聯嘅敵人,
計劃被保安發現了之後,畏罪自殺。

警方希望你跟我返警局錄一份口供。」


叛國者?

販賣國家機密?

畏罪自殺?



曉波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他一定沒有做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