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3 柳豔的抉擇(下)
 
送了柳豔回家,我在街上蹓躂,經過眾安街,兩旁都是售買金飾的店舖。
 
瞧著放在櫥窗內的各式婚戒,剛才柳豔要我和她結婚,我沒有立刻答應,原因除了是我對她說的原因外,我還不是確定我最愛的人是不是她?
 
這刻我想起呂靜宜,還想到布正麗。
 
我搖了搖頭,不要再多想了,柳豔有了我的孩子,無論我最愛的是不是她,我從今只能夠愛她一個。


 
瞧著那些婚戒,往日與柳豔的種種片段在我腦海浮現,其實我和她亦共同經歷了很多,我捫心自問我是很愛她的,如果我不愛她,在8座事件裡,我不會為了她和殺人犯拚命;亦不會為了她,而鎅手。
 
她現在懷孕,經常感到困惑和不安,如果可以讓她安心一點,我何妨多做一點呢?她要的不過是一枚婚戒,這是我能力所及。
 
「咦!成皇志。」
 
我別頭一看,赫然是楊鳳瑤。
 
「HI。」


 
楊鳳瑤開玩笑道:「我見你睇得咁入神,唔係諗住打劫金鋪啊?」
 
我搖頭道:「唔係,我諗緊買邊隻求婚戒指。」
 
楊鳳瑤聞言一臉愕然道:「你諗住買求婚戒指?」
 
我看見楊鳳瑤的臉色很難看,問道:「楊鳳瑤,妳無野嘛?」
 
楊鳳瑤垂下頭,輕聲道:「我有事走先,唔阻你。」


 
楊鳳瑤走得很急,很快她已經消失在人潮中,而我亦走進了金飾店。
 
***
 
當楊鳳瑤聽到成皇志要買求婚戒指的時候,她如遭雷殛,然後淚水不受控從眼眶流出,她不想被對方看到,她連忙低垂著頭,然後推說自己有事,馬上離去。
 
離開了成皇志,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為什麼他中五還未畢業,便急著要結婚?
 
為什麼要告訴給我聽買求婚戒指?
 
為什麼可以喜歡靜宜和學姐,就是不喜歡我?
 


楊鳳瑤到了青衣海濱長廊,她倚著欄杆海風迎面吹來,吹不散她紊亂的思緒,反而讓她更加心煩。
 
楊鳳瑤不斷問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傷心?成皇志有什麼好?
 
楊鳳瑤想起昔日與成皇志的點滴,雖然他經常與自己拌嘴,可是他沒有對自己不好的地方,在8座事件當中,他還很努力保護自己。
 
想起與他的經歷有苦有甜,可是他快將成為別人的丈夫了。
 
這時,有人喚道:「HI,楊鳳瑤,我地又見面喎!」
 
楊鳳瑤抬起頭,發現湯仲謀站在她面前,她詫異道:「點解你知我叫咩名嘅?」
 
「我返去搵返校刊,發現原來我地中一嗰陣,真係同一級嘅同學。」
 
「嗯,係呢!咁啱又係依到撞到你嘅?」


 
「唔係咁啱架?自從上次見到你之後,我日日都嚟依度,希望可以撞返妳。」
 
楊鳳瑤詫異道:「你點解想撞返我?」
 
「因為妳好似我以前嘅女朋友顧琛琛。」
 
楊鳳瑤見過顧琛琛,亦有同學說她們的樣貌有點相似。
 
湯仲謀續道:「顧琛琛雖然唔係我害死,但係佢死咗,我好傷心好內疚。」
 
楊鳳瑤瞧見湯仲謀泫然欲泣的樣子,不禁覺得他有點可憐。
 
楊鳳瑤靜靜地聆聽湯仲謀的傾訴。
 


「…我鍾意嘅係布正麗,但係顧琛琛嘅死,我要負上部份責任,我好內疚,顧琛琛係布正麗最好嘅朋友,我知佢依一世都唔會原諒我。」
 
楊鳳瑤聽畢湯仲謀的故事,覺得他並不如布正麗和成皇志所說般那麼十惡不赦,他有他的可憐之處。
 
她覺得自己比湯仲謀幸運,成皇志沒有如布正麗憎恨湯仲謀那般憎恨自己。
 
這個世界比自己不幸的人有很多,不是所有事情都盡如人意,自己亦是時候學會放下。
 
這時湯仲謀霍然擁著她,他涕泫滿面道:「琛琛,我對妳唔住啊!琛琛!」
 
瞧見他哭得這樣悽楚,她不忍心推開他,只是一言不發地撫著他的背以示安慰。
 
她心想他們都是同路的可憐人,正好互相擁抱為對方取暖。
 
***


 
柳豔從惡夢中轉醒過來,自從與成皇志一起,她已經很久沒有發惡夢了,與其說剛才的是惡夢,不如說回溯來得更貼切,她在夢中回到那個滿載哀傷痛苦的故鄉,再一次經歷被父親出賣捨棄、初戀的幻滅、母親的離世。
 
這個夢有什麼朕兆呢?是否預言自己今後的道路都只是重覆著不幸與悲傷呢?一直而來她吃的苦還不夠嗎?自己並沒有做過什麼壞事,為什麼上天對自己這麼殘酷?
 
柳豔喃喃道:「我真係無做過壞事咩?」
 
她想起了丁老師,她害得丁老師前途盡毀,家庭破裂。
 
焰兒的聲音在柳豔的耳邊響起:「阿豔,妳唔駛同情佢喎!佢抵死架!佢心存歹念,威脅你在先,依啲係佢自己攞嚟架!」
 
「但係丁太太因為依件事流產,個BB係無辜架!」柳豔想到現在自己體內亦懷有一個小生命,所以她對丁太太流產一事感到很難過。
 
「依啲都係姓丁個人渣做成,佢害死咗自己個仔。」
 
「咁董老師呢?我為咗向丁老師報復,利用咗佢,佢係一個好老師,佢一定會作育英才,但係佢依家無咁嘅機會。」
 
「佢自願咁做架!」
 
「我唔配。」
 
「佢覺得值得,正如當初妳為咗爸爸嘅夢想犧牲自己一樣。」
 
「咁成皇志呢?個BB唔係佢架!我唔想再呃佢。」
 
「阿豔,你愛佢,佢又愛你,咁難得你地可以一齊,佢又肯要個BB,如果妳同佢講出真相,對你同對佢都係災難,講咗出嚟,你地唔可能再係埋一齊,妳可以承受到咩?」
 
柳豔掩著臉痛哭,她搖著頭道:「我唔知啊!我真係唔知啊!」
 
她一向不是自私的人,可是現在她所做的事,都是違背她的本性,但她不想失去成皇志,只能忍受內疚把自己折磨。
 
這幾天,她與成皇志見面,雙方均沒有再提到結婚一事。
 
這天放學,她們二人再到了城門谷公園散步,成皇志倏地在他面前跪下,掏出了戒指,道:「豔姐,依幾日我諗得好清楚喇!我地結婚啦!妳嫁畀我,畀我照顧妳同BB啦!」
 
柳豔掩著嘴巴,淚水朦朧了成皇志的影像,她愕然道:「成皇志,你…認真?」
 
「嗯,我戒指都預備好喇!」
 
「你真係諗清楚?你接受到我嘅過去?」
 
「豔姐,妳唔好再畀過去嘅包袱綁住妳,忘記佢啦!我地嘅將來會幸福架!」
 
「你真係諗清楚,我地嘅將會未必會係你諗到咁簡單,可能會有好多問題。」
 
「豔姐,妳有啲咩顧慮?」
 
「就…好似你要放棄學業,出嚟做野,而且你依家嘅學歷要做啲辛苦工?你唔怕咩?」
 
「豔姐,我仲以為妳擔心啲咩?為咗妳同BB,我唔會怕辛苦,我會努力工作,一份唔夠就做夠兩份,日頭一份,夜晚一份,七仔又好、揸的士又好,我唔會畀妳同BB捱餓架!」語畢我撫著柳豔的肚子。
 
柳豔瞧到成皇志撫著自己的肚子時,所流露的溫柔表情,她的心揪了一下。
 
「豔姐,其實我好慶幸焰兒嘅出現,如果唔係佢,妳過去遭遇到咁多打擊,正常人應該唔會承受到,但係妳仲可以保持本性生活到依家,我諗佢就係妳嘅守護天使,我真係要多謝佢一直以嚟守護喺妳嘅身邊,依家依個負任就輪到我喇!」
 
焰兒的影像出現在她的朦朧視線,焰兒道:「阿豔,我相信成皇志會畀到幸福妳,我都係時候功成身退喇!」
 
一直她還以為焰兒是她妹妹轉身的討債冤魂,原來她是一直陪伴她走過人生低谷的守護天使。
 
瞧著成皇志一臉誠懇的樣子,她想起了家鄉的大眼男孩,那個走了二十公里為她摘花的男孩,她曾經因為自愧形穢把近在咫尺的幸福拒諸門外,當她還以為今生再與幸福無緣,可是一陣風又把幸福吹回到她的跟前,看著眼前觸手可及的幸福,上天再給她這個錯過了幸福的人的一次機會。
 
成皇志真的很愛自己,原本以他這樣的人才,將來前途無可限量,但因為肚內那個不屬於他的孩子而綑綁著他。她聽到他為了她要到便利店工作,她沒有感動,反而很痛心,他本應大有作為,她成為了她的束縛,她的男人本來可以在世間上大放異彩,就是因為她成了蒙塵的明珠。
 
內疚化成數十條小蛇噬咬著她的心。
 
我等待著柳豔帶上指環,可是柳豔一直靜默著,沒有任何動作。
 
良久,柳豔才開口道:「成皇志,你覺得…你可以養得起我同BB咩?」
 
我愕然道:「豔姐,我同妳講過我會畀心工作,養活妳同BB架!」
 
「你咁嘅學歷可以做到啲咩工啊?可以搵到幾多錢啊?養到我同BB咩?」
 
看到眼前的柳豔有點不可理喻,我心想可能孕婦的情緒波動較大,對未來有焦慮都是正常的。
 
我擁著柳豔,安慰道:「豔姐,妳唔好咁擔心啦!初時可能我地無乜錢,生活得無咁好,但係我、妳、BB三個喺一齊,唔需要有錢都可以幸福架!」
 
「個BB…唔係你架!」
 
我一臉錯愕,握著柳豔的肩膀道:「豔姐,妳講咩話?個BB唔係我?我知妳陀B好辛苦好大壓力,妳可以打我鬧我,但係唔可以用依啲野講笑。」
 
柳豔目無表情,輕描淡寫道:「我已經有咗三個幾月,我地一齊有咁耐咩?」
 
我聞言如遭雷殛,激動地道:「妳呃我,求下妳話畀我聽,妳頭先都係同我講笑,個BB係我架!我係BB個爸爸啊!」
 
「成皇志,對唔住啊!我之前一直講大話呃你,但係我依家講嘅都係事實。」
 
柳豔感到成皇志掐住她肩膀的雙手越來越用力,他一臉怒容狠狠瞪著自己,她從來沒有眼到他流露出這樣的表情,她有點害怕,她背棄了成皇志的信任,已有心理準備會被他暴打一頓。
 
未幾她感到肩膀的壓力漸減,成皇志鬆開了手,他的表情由暴怒變成了絕望與失落,他輕蔑地瞥了自己一眼,便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柳豔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她掩著臉痛哭,她知道成皇志很恨自己,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
 
我恍然若失地離開,我想起之前我還取笑姚智風情令智昏去迷戀那位叫冰冰的北方姑娘,去相信她們那些公式的謊話,其實我與他又有什麼分別。
 
身在局中的人往往覺得自己是例外、是與眾不同的,我亦相信柳豔與其他北方姑娘不同,可是到頭來我還是得到一個相近的結局。
 
我問我自己我恨柳豔嗎?
 
答案是恨的,愛有多深,同樣恨亦有多深。
 
或者我們是彼此活在不同世界的人,我們的背景並不相近,我沒有她那種傷痛經歷,所以我難以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沒有愛過我嗎?不,她應該有愛過我的,但我們的愛不足以讓她改變、讓她放下。
 
我的思緒很紊亂,情緒很低落,每當我遇到這種情況,我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漫無目的在街上跑步,出了一身汗、弄得肌肉疲憊,便坐在公園歇息,對上兩次我還在這裡遇上了布正麗,不知這時我會不會再碰到她?
 
今天我很想見到她,我不知道為什麼想見她,我只想把我的悲傷和她分享,彷彿只有向她傾訴,我才可以減卻我內心的痛苦。
 
天從人願,當我想著她的時候,她真的出現在我的眼前。
 
布正麗瞧見我時,她有點錯愕,但玲瓏剔透的她看見我又在這裡,相信她已經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
 
她把一罐啤酒遞給我,道:「咩都唔好講住,啤一啤先。」
 
我呷了一口啤酒後,把剛才與柳豔的事全都對布正麗說。
 
我笑道:「同妳講喔!布甸,依幾日我都係諗住個BB,佢出世後會幾時先識叫爸爸?我仲諗我帶佢游水同踩單車,佢會唔會鍾意呢?畀佢學畫畫好喔?定跆拳、彈琴好?佢鍾意嘅,就畀佢學晒,但係我又擔心學太多,佢會好攰,最緊要都係佢開心嘖?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佢大過投身依個社會,都係唔開心多過開心架啦!咁不如等佢細過嘅時候,過得開心啲啦!」
 
「成皇志…」
 
「當我做足晒心理準備,我決定咗唔讀書,出嚟做野,就算點辛苦都要畀佢地有安樂日子,我連結婚戒指都買埋啊!但係…點解…要呃我,同我講個BB唔係我啊!」
 
說到這裡我握著啤酒罐的手不禁用力,把啤酒罐捏成一團,弄得滿手也是啤酒。
 
「成皇志,唔係我想幫柳豔講好說話,但係最少佢最後都對你坦誠,如果佢過多幾年先同你講,到時對你嘅傷害會仲更加大。」
 
我點頭道:「我明,但係我唔可以當咩事都無發生,我可以接受到佢嘅過去,佢嘅過去係悲劇,佢都唔想,但係我忍唔到佢對我唔坦誠,我唔可能再愛佢,而且為咗BB嘅幸福,佢都應該去搵返BB個爸爸。」
 
布正麗默然無言,我雙手掩面,自嘲道:「布甸,妳講得好啱啊!我處理感情事真係好幼稚,之前呂靜宜又係咁,依家柳豔又係,我以為我已經改變咗、變得唔同咗,其實我一直都無變過,都係咁失敗,咁無用。」
 
布正麗道:「成皇志,你唔好垂低頭,唔好捂住塊面。」
 
我沒有理會布正麗,繼續自顧自憐。
 
布正麗拉著我的手,我不滿道:「做咩嘖!我覺得自己好失敗,畀我頹下得唔得?」
 
布正麗雙手捧著我的臉,然後在我的唇上親了一下。
 
我獃住了,她道:「成皇志,你點會失敗呢?靜宜離開係因為你放手,畀佢去追尋夢想;至於柳豔,佢最後都因為唔想再呃你,先將真相同你講,其實你已經做得好好。你記唔記得你曾經連命都唔要救過佢地,你曾經盡力愛過佢地、保護過佢地,但係有好多野我地係控制唔到架!」
 
布正麗的這番話讓我對這兩段情有更深的體會,也許我和她們有緣無份,或許我們在錯的時候遇上,如果我是在呂靜宜尋夢後,才遇她遇上;又或者我更早一點和柳豔在一起,也許我們的結局都會變得不一樣。
 
***
 
董老師從其他人口中得知柳豔與成皇志分手,而且還輟學,於是這天他相約柳豔到荃灣一間咖啡廳,打算問個明白。
 
自從他離開了吳林紫娣後,與柳豔已經有差不多兩個月沒見面,當她瞧到柳豔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
 
柳豔把一頭長髮剪斷,蓄了個清新的短髮,這不是讓他震驚的原因,他驚訝的是柳豔那微隆的肚子,她懷孕了?
 
與成皇志分手後,柳豔想了一整晚。
 
翌日,她決定了把懷有孩子一事,向瑞秋夫婦坦白。
 
瑞秋夫婦聞言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一向聽教乖巧的柳豔竟然背著他們,在求學時期懷孕。
 
瑞秋強忍怒氣問道:「阿豔,個BB係邊個架?」
 
柳豔搖頭道:「我唔知啊?」
 
瑞秋含怒摑了柳豔一巴掌,道:「妳連邊個搞大妳都唔知,妳同好多男人瞓啊?」
 
丈夫拉著瑞秋道:「瑞秋,冷靜啲,我地依家最緊要諗辦法去解決啊!」
 
瑞秋道:「聽日我陪妳上去落咗佢。」
 
柳豔用手捂著剛才被瑞秋掌摑的臉頰,含淚搖頭道:「唔得,唔可以架!」
 
瑞秋怒道:「妳連邊個經手都唔知,生出嚟就係野種。當年詩詩想妳有前途,幾經辛苦先安排到妳落嚟香港,依家…妳居然…妳知唔知妳生佢落嚟,妳依世就咁完架喇!」
 
柳豔哽咽道:「阿姨,唔可以架…佢係我嘅骨肉,都係流緊我嘅血,無論幾辛苦我都要生佢出嚟,養大佢。」
 
柳豔的倔強橫蠻,讓瑞秋很失望、很痛心,她道:「如果妳唔聽我講,唔好再叫我做阿姨,亦都唔好再留喺到。」
 
一邊是一同生活多年、對自己有養育之恩的阿姨;另一邊廂是骨肉至親,最後她還是選擇了後者。
 
她哽咽道:「阿姨,對唔住啊!妳同姨丈一直當我係自己嘅親生女咁,我對唔住妳地,令妳地失望。」
 
瑞秋怒道:「阿豔,點解妳係都唔聽我講?」
 
「阿姨、姨丈,再見喇!阿豔對唔住你地。」
 
柳豔離開了這個家,她決定要把肚內的骨肉撫養成人,所以她輟學了。她又向相關的社福機構求助,得到了暫時容身的地方,而且對方還介紹了一份工作給她。
 
柳豔問道:「董老師,你最近過得點啊?」
 
董老師的視線由柳豔的肚子轉到她的臉上,道:「哦!我有野做,依家晌大澳一間中學教書,雖然遠咗啲,但始終都係做老師,啲學生對我都幾好架!」
 
柳豔喜道:「太好喇!董老師,你可以教番書,無論對你定對畀你教嘅學生都係一件好事。」
 
董老師再把焦點放在柳豔的肚子道:「柳豔,究竟發生咗咩事?你做咩同成皇志分咗手,仲有妳個肚…」
 
柳豔淡然道:「我地分咗手喇!個肚唔關佢事。」
 
董老師聞言,他想到某一種可能性,不禁全身發顫,他指著柳豔的肚子問道:「個BB係我嘅?」
 
柳豔撫著自己的肚皮,搖頭道:「我唔知BB個爸爸係邊個?但係我會生佢出嚟養大佢。」
 
董老師握著柳豔的手,道:「柳豔,畀我照顧你同BB喔!畀我負返依個責任喔?」
 
柳豔掙開了董老師的手,道:「董老師,個BB未必係你,你唔需要負依個責任。」
 
董老師道:「柳豔,就算個BB唔係我,我都會當佢係自己親生,妳畀個機會我啦!」
 
柳豔搖頭道:「我唔知BB個爸爸係邊個,但係我係佢媽媽依個係肯定嘅,我會好好照顧佢架!董老師,我唔想再欠人野,我已經爭你地好多野,我還唔到架喇!」
 
「柳豔,妳無欠我任何野,我係自願架!」
 
「董老師,你係一個好好嘅老師,依家咁難得你先可以教返書,唔好再畀我拖累喇!依家你只係一時衝動,過多幾年你會後悔今日作出嘅承諾,我…有啲緊要事,我要走先喇!拜拜。」柳豔話畢便轉身離去。
 
董老師呆呆瞧著柳豔的背影,他問自己:「如果柳豔肚內的孩子不是我的,我真的會義無反顧去照顧他們一輩子嗎?」
 
他沒有多餘的考慮,已經得到答案。
 
「會的,我會照顧他們一輩子的。」
 
董老師坐言起行,他結了帳,立時衝出咖啡廳去找柳豔,可是柳豔已經渺無蹤影。
 
***
 
柳豔離開了咖啡廳,一個人在街上徐徐而行。
 
她拒絕了董老師的好意,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向施恩的人給予回報。
 
失去了成皇志、失去了家、失去了學業前途、連長期陪伴自己的焰兒也消失了,她剩下的只有腹中的骨肉。
 
為什麼她那麼執著硬要誕下那個不知父親是誰的孩子?
 
可能她從小就只有母親疼她,母親儘她所能給予她最好,她能夠前來香港,被瑞秋阿姨當成女兒看待,也是因為她母親以性命換來的,母親把所有都奉獻給她。
 
而她懷中的孩子與她的身世相似,在世上他只有自己唯一的親人,如果連她也對他不好,這個世界便會無視他的存在。
 
她還有一個奇怪的想法,焰兒的消失是不是因為她要轉生成為自己的孩子呢?
 
那個早夭的妹妹會否以另一個身份來到世界與自己見面呢?
 
她想著想著走向僻靜處,她打算沿長樓梯走向地鐵站。
 
倏地,一名男子從旁衝出粗暴地捉著她的手,她嚇了一驚,向那男人瞧去。
 
那男人垢面蓬頭、衣衫襤褸,滿是紅筋的雙眼,透露出仇恨。
 
柳豔與男人打了一個照面,立時認出對方,震駭道:「丁老師。」
 
丁老師狠狠抓著柳豔,硬要把她拖走,柳豔驚呼道:「你做咩啊?快啲放開我。」
 
丁老師兇巴巴道:「妳個賤人累到我無咗份工,無晒前途,無得教書。我頭家散咗都係因為妳,妳仲累到我老婆小產,妳害到我雞毛鴨血,我要妳還。」
 
柳豔掙扎著,喊道:「你想點啊?快啲放開我。」
 
丁老師迸裂出猙獰的笑容,道:「等我執番妳幾劑,之後再賣妳去做雞。」
 
柳豔大駭,拍打著丁老師的手,呼喊道:「放手啊!救命啊!救命啊!」
 
柳豔情急之下不斷掙扎,混亂之中用手抓了丁老師的臉一下,柳豔這一抓在丁老師臉上留下了血痕,丁老師吃痛,他惱羞成怒使力把柳豔推開。
 
柳豔的身後恰巧就是一條長樓梯,丁老師這一推讓柳豔失去平衡,人沿著樓梯向下翻滾。
 
砰一聲響!
 
柳豔的後腦撞在扶手欄杆上,她混身傷痛,滿頭也是血,更讓她震駭的是她看見鮮血不斷沿著大腿流出,耳旁彷彿聽見嬰兒的啼哭聲。
 
「唔好,唔好啊!」
 
***
 
董老師在街上不斷尋覓柳豔,此時他聽見柳豔的呼叫聲,他立時循聲跑去。
 
當他拐了一個彎後,瞧見丁老師推了柳豔一把,柳豔便朝樓梯拋飛,他欲救無從,眼睜睜瞧著柳豔滾下樓梯。
 
丁老師看到柳豔混身是血,心知闖下了大禍,立時拔腿就走。
 
董老師只是關心柳豔的情況,沒有對丁老師作出阻攔,他立時沿著樓梯向下走,當他走到柳豔身邊,柳豔已經失去了知覺。
 
董老師猛力搖動著柳豔的身軀,哽咽道:「柳豔,快啲醒啊!唔好離開我啊!」
 
此時一塊又一塊的火焰花花瓣從天空上飄落,有幾塊還落在柳豔身上。
 
***
 
我在自強會裡收到了楊鳳瑤的電話,楊鳳瑤哭道:「成皇志,你快啲嚟仁濟啦!學姐佢情況好嚴重啊!」
 
我聞言大駭,立時追問道:「豔姐發生咗咩事啊?」
 
「丁老師個衰人…推咗學姐落樓梯,學姐做緊手術,未知咩情況。」
 
我聞言腦袋一片空白,布正麗問道:「成皇志,發生咩事啊?」
 
我放下手提電話,道:「去醫院,柳豔入咗醫院。」
 
當我和布正麗趕到醫院時,我看到柳豔的瑞秋阿姨倚在丈夫的肩膀啜泣,楊鳳瑤則雙眼紅踵在發呆。
 
我上前問道:「楊鳳瑤,豔姐點啊?」
 
楊鳳瑤瞥了我一眼,搖頭道:「學姐仲未度過危險期。」
 
瑞秋阿姨瞧見我,她走上前來,掌摑了我一巴,道:「就係你依個畜生搞大咗阿豔個肚?」
 
在旁的布正麗幫腔道:「阿姨,成皇志唔係BB個爸爸嚟架。」
 
瑞秋阿姨怒道:「佢係阿豔嘅男朋友,個肚唔係佢經手,咁仲係邊個架?」
 
此時,董老師出現在我們跟前,他聽到瑞秋阿姨的說話,道:「我有可能係BB個爸爸。」
 
瑞秋阿姨聞言勃然大怒,企圖上前與董老師算帳,她的丈夫見狀,立時拉住她道:「瑞秋,依家最緊要嘅係阿豔啊!」
 
瑞秋阿姨被丈夫勸服,她狠狠地瞪了我和董老師一眼,道:「如果阿豔有咩事就唯你地是問。」
 
手術中的那塊燈牌熄滅,醫生和護士從手術室走出來。
 
瑞秋阿姨與丈夫立時上前問道:「醫生,阿豔佢點啊?」
 
「傷者度過危險期,但係BB就保唔住。」
 
董老師聞言雙目通紅,這時我亦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說話。
 
手術後,麻醉藥的效力未過,我不想再刺激瑞秋阿姨夫婦,所以與布正麗一同離去,而董老師說他怎樣也要留下來,他要確定柳豔的情況。
 
離開醫院,我默不作聲。柳豔的事讓我很內疚,如果我不是與柳豔分手,她便不會遇上這樣的事。
 
布正麗道:「我知道柳豔出事,你一定會怪自己,其實你唔需要自責,推柳豔落樓梯係姓丁個禽獸。」
 
我頹然道:「如果我一直喺佢身邊,佢可能唔會搞成咁,佢退學唔考AL,我仲聽楊鳳瑤講佢同屋企人鬧咗交,搬咗出去住,依家仲發生咗依啲事,係我欠咗佢。」
 
「成皇志,柳豔係好可憐,佢遭遇好值得人同情,但唔係你做成架!」
 
我搖頭道:「頭先佢喺手術室入面,我同自己講,如果佢無事,我會用一生去補償,佢醒返嘅話我就同佢結婚。」
 
布正麗默然,半晌才道:「嗯,都啱嘅!人係要失去咗先知道要珍惜,我撐你。」
 
***
 
翌日,董老師告知我柳豔已經轉醒過來,於是我携帶婚戒,打算再向柳豔求婚。
 
當去到醫院的時候,布正麗與楊鳳瑤亦都在場。
 
柳豔清醒過來,她倚在床上握著董老師的手,道:「董老師,嗰陣我參加歌唱比賽,唱得好差,我匿埋喊,但係畀你發現,我覺得好樣衰,你畀紙巾我,我有無記錯啊?」
 
董老師聞言有點摸不著頭腦。
 
柳豔用手反搥自己胸口,道:「在心中呢?」
 
董老師瞧見我,喚道:「成皇志。」
 
柳豔把焦點轉向我,現出茫然的眼神道:「你…係邊個啊?」
 
楊鳳瑤愕然道:「學姐,佢係成皇志喎!妳唔認得佢咩?」
 
柳豔搖頭道:「我…識得佢嘅咩?」
 
柳豔又道:「董老師,我仲記得每次我唔開心同有危險嘅時候,你都會喺我身邊,有次我畀壞人捉咗你命都唔要去救我,你可唔可應承我唔好再揼低我啊?」
 
布正麗等人聞言,均把視線轉移到我身上,看來柳豔把我忘了,我和她一起的經歷,在她腦海中我這個角色所做的事情都修成了董老師的所為。
 
醫生對我們說柳豔的頭部受到劇烈的撞擊,加上她遭受到一連串的打擊,很有可能把一些傷痛的記憶刪除。
 
看到現在柳豔這麼依戀董老師,我道:「董老師,以後豔姐就交畀你喇!」
 
「成皇志…」
 
「我只會令豔姐諗起唔開心嘅事,豔姐都係唔好記返我好啲,我認為你先係陪伴豔姐最適合嘅人選。」
 
董老師瞧了我半晌,然後道:「嗯,咁好啦!我後都會好好照顧柳豔架喇!」
 
回到病房,我瞧見柳豔背著我們,她望著窗外的景色,她哼著歌:「但慶幸尚能發現 在印象尚留紀念 每一刻都記得 你甜蜜過的臉~」
 
瞥了她最後一眼,我便離開醫院。
 
布正麗、楊鳳瑤亦與我一同離去。
 
楊鳳瑤道:「聽瑞秋阿姨講,等姓丁嗰個畜生畀判監,佢地就會移民去台灣,應該唔會再返嚟香港。」
 
我點頭道:「都啱嘅,學姐喺依個地方發生咗太多傷心事,去第二度重新開始都好。」
 
布正麗道:「咁董老師係咪會跟埋過去啊?」
 
楊鳳瑤點頭道:「係啊!學姐醒返後,佢阿姨同姨丈都睇開咗,依家只要學姐鍾意,佢地都唔會反對,而且董老師份人咁好,人久見人心,佢地依家可能會有啲尷尬,但係遲啲實會相處得好融洽嘅。」
 
我點頭道:「嗯,學姐之前受咗咁多苦,希望佢以後幸福快樂啦!」
 
走到了一個三岔口,楊鳳瑤道:「喂,我行依邊啊?你地係咪行嗰邊搭車啊?」
 
我和布正麗與楊鳳瑤道別。
 
楊鳳瑤越過了馬路,走到了對面街。
 
湯仲謀瞧見她,向她揮手道:「鳳瑤。」
 
楊鳳瑤牽著他的手,道:「等咗好耐啊?」
 
湯仲謀用手點了楊鳳瑤的鼻子一下,道:「等女朋友有乜所謂喎!」
 
楊鳳瑤道:「學姐遲啲過台灣,以後好難見到佢,所以傾耐咗。」
 
湯仲謀道:「頭先見到妳本來想上前,但係又見到布甸同成皇志,廢事令妳難做。」
 
楊鳳瑤道:「遲啲有機會,我實幫你同佢地解釋清楚,顧琛琛嘅死唔關你事。」
 
湯仲謀嗯了一聲,道:「好啊!橫掂我依家都有野忙緊,等我搞掂晒啲野,到時實有機會好好坐低面對面講清楚嘅。」
 
楊鳳瑤點頭道:「我希望你地可以和好,做返朋友。」
 
「差唔多夠鐘睇戲,我地行嘞!」
 
湯仲謀臉上展現出狡黠的笑容,心想:「成皇志,等我做完嗰單野之後,我一定慢慢炮製你,而最後我都會搶番布甸返嚟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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