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女孩緊拉我胸前的襯衫飲泣著,試圖遮掩恐怖的一幕,卻僅是自欺欺人而已。我注視著車頭車窗的驚悚,霎那間不知所措。

      女人貼緊車頭的窗,玻璃上的血手徐徐往下垂,遺下了兩行噁心的血跡……她……就像無意中碰到電車玻璃似的……

      沒錯,因為她拔掉了雙目,是看不見的,以致她預計不了前路存在這樣的一輛137號電車,追趕我們之際便撞到了玻璃……

      或許,當下的上策為隱匿自己……

      「唔洗驚,」我故作鎮靜,一手把少女緊緊擁著,壓低嗓子,「記住唔好出聲。」





      「嗯……」她聽罷,會意的止住了抽泣,靜靜伏在我身前。我確信,只要我倆鴉雀無聲,加上玻璃窗的隔音,那女人該不會發現我們……

      我轉過頭,盯著車窗外的怪人,她的雙手離開了染血玻璃,至為詭異的莫過於朝著車廂內、動也不動的麻木血臉…… 

      千萬不要察覺到我們……

      半分鐘流逝,沒表情的女人緩緩轉過頭,僵直蒼白的身軀亦然……數秒後,她完全背向我倆,往反方向的鐵軌徐徐涉足,我隱約聽到那規律的拍掌聲。

      「啪啪啪……啪啪啪……」





      隨著女人的詭異背影淡出視線範圍,拍掌聲由清脆響亮漸變得微弱,我方確定了危機短暫的退潮。

      終於……過去了。

      我不禁鬆一口氣,輕按發涼的額頭,低頭凝視著緊纏我衣領的纖小女孩,她早被嚇得淚流滿面,暖暖身軀下是沾滿淚滴的襯衫。

      「冇事啦,」我對她柔然微笑,「個女人……暫時離開咗。」

      女孩聽罷,繼續依偎在我懷裏一會兒,才漸漸坐直了身子,脆弱的眼眸注視著車窗外的黑茫茫。





      一個柔弱女孩,無故被送到陌生的煉獄獨自面對,必然是難以承受的噩夢吧……她,畢竟太缺乏安全感了。

      「我頭先其實想講,你隻手好凍……」女孩一手抹去臉頰的淚,「你……冇野啊嘛?」

      「嗯?」我凝望著她,此時方察覺,雙手的確頗為冰冷,身體因體力消耗而虛弱不已。

      小女孩左顧右盼,右手食指擱在下唇,很是可憐無助的模樣:「你……係邊個?」

      對,我剛才只顧逃跑,從未仔細忖測過女孩的來歷……

      初步推斷,她理應是137號電車的乘客之一吧,然後隨著電車駛過堅尼地城,跟我一起被傳送到了異度空間……

      我拭抹著襯衫的熱淚:「你係咪同我一樣,搭電車嚟到呢度,唔知發生緊咩事?」

      少女睜大圓滾滾的雙眸,食指仍貼著下唇,擺出一副苦惱的模樣:「搭電……電車過嚟?」





      「跑馬地往堅尼地城,137號尾班車,凌晨00:39開出,我有冇講錯?」我顧著驚魂未定的女孩,卻想不到,她會給予出乎意料的回應。

      「你講咩……」女孩滿臉狐疑的睜大水汪汪的雙眸,儼如聽不懂廣東話似的。我唯有苦笑,並盡量簡略解釋:「我係凌晨既時候,坐137號電車,但電車駛過咗爹核士街總站,嚟咗呢條隧道,之後就遇到你啦。你係咪都係搭137號電車嚟?」

      女生的小手從未移開嘴唇,她皺眉片刻:「我唔知……我十幾分鐘前先醒,發現周圍好黑……我電話又唔係身,根本報唔到警,聯絡唔到屋企人……但我唔知點解嚟咗呢度,之前既事情好模糊……係你攞電筒遇到我之前,我都唔知自己係一條隧道入面… …」

      女孩說漏了重點,就是她崩潰而哭,但她要輕描淡寫也不打緊。

      我沉思片刻,電筒照著女孩沾滿淚滴的大腿,以及滿佈污跡的淺藍色布鞋:「嚟之前發生既事,你真係零印象?」

      女孩撫頭不語,一副毫無頭緒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