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被紅玫瑰中學錄取,還可以入住學生宿舍,意味著她終於能夠離開小鎮,擺脫那些受盡委屈、不堪回首的日子。
 
  春假過後的清晨,月季提著行李箱離開了幸子姨姨的住處,趕上頭班車前往坂原花城。
 
  這是轉校的第一天,她真的很緊張,昨晚還差點睡不著。幸好車程很順利,很快便抵達目的地。
 
  校方知道月季在市區沒有親戚,所以派人在車站接應。他們安排她坐專車回學校,還幫忙把行李箱送到宿舍。得到如此厚待,月季有些受寵若驚,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
 
  當月季再次踏入那座華麗典雅的校舍,吹著那股伴著花香的微風,她才敢相信自己要展開新的生活。雖然這裡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很陌生,但又處處充滿生機、充滿希望。
 




  「安田同學妳好,我是升學組的百合老師。」
 
  教員室內,戴著圓框眼鏡的女老師手裡拿著一個文件夾,正仔細翻看。
 
  「我們評估過妳以往的成績,表現不太理想,所以我特地找了一位同學來幫妳補習。」
 
  「補習?」
 
  「百合老師,妳在找我嗎?」身後傳來一道耳熟的聲音。月季轉頭一看,進來的人正是流水。他的衣領沒扣好,可以隱約看到脖子上那條銀色項鍊。
 




  看到他,月季的心慢慢踏實下來。她這麼渴望來到這裡,不但是為了離開小鎮,更是為了流水,因為他是安田杏消失前最後提到的人。
 
  「鈴村同學,你來得正好。這位是你們三年二班新來的轉校生,安田月季。」百合老師為二人作介紹。「安田同學初到學校,我想你幫忙帶她熟悉環境,還有幫她補習。」
 
  「好,沒問題。」流水爽快地答應。
 
  「感謝你的配合!」百合老師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我當然不會要你白白幫忙,如果你能提升安田同學的成績,就可以抵銷之前被記下的小過。你和伊藤同學常常蹺課,也是時候要將功補過了。」
 
  伊藤同學?
 




  「那為什麼她不用將功補過?」流水反問道。
 
  「因為伊藤同學跟你們不同班嘛,加上你是宿生,可以跟安田同學互相照應。」
 
  月季感到很訝異,原來流水也住在宿舍?難道他沒有家人嗎?抑或是,他跟她有一樣的遭遇?
 
  雖然月季心裡升起一堆疑問,但在百合老師面前,她不方便開口。
 
  離開教員室後,流水帶同月季一起前往教學樓。走廊上的海報和通告貼得整整齊齊,地面乾淨寬敞,就連天花板的電燈管線都隱藏不見,一切都是這麼的井然有序、賞心悅目。
 
  「流水,伊藤同學是誰?」月季好奇地問。
 
  「伊藤風兒,她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流水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上勾,但很快又收起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月季想起面試日回程的事,急著追問道:「她是否一頭深棕色短髮、看起來很冷酷?」




 
  「嗯,看來妳已經見過她。」流水應道。那天他叫風兒暗中保護月季返回小鎮,他就知道風兒一定會忍不住現身,果然沒猜錯。
 
  這時,他們正好經過三年一班的教室,月季從走廊的玻璃窗探望進去,沒有看到風兒,卻看到另一個眼熟的黑色短髮女生,就是那天幫忙帶路的夏葵。
 
  夏葵轉頭望了過來,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還熱情地向他們揮揮手。月季報以一個微笑,只是心裡有些惋惜,因為她們做不成同班同學。
 
  來到三年二班,經過班導師的介紹後,月季被安排坐在女班長旁邊。女班長留有一頭柔順的長髮,皮膚白淨,給人溫婉有禮的感覺。
 
  「安田同學妳好!我是百川桃。」女班長微微一笑。
 
  「妳好,請多多指教。」
 
  開始上課後,月季偷偷望向坐在後方的流水,卻看到他拿著馬克筆,在尺子上不知道在寫什麼東西。
  




 
  ***
  
 
  放學後,流水帶同月季一起前往附近的學生宿舍。
 
  街上滿是歸家的學生,他們沿途有說有笑、嬉嬉鬧鬧。這是月季第一次覺得自己並不孤單,因為流水就在她的身邊。
 
  不過說起來,班上好像有個女同學不太喜歡月季。她叫佐治希柔,一頭大波浪長髮,成績名列前茅,嘴巴卻非常毒辣。
 
  就在放學之前,兩人在廁所碰過面。
 
  「安田同學,我聽說老師找流水幫妳補習,這件事是真的嗎?」
 
  「是啊。」月季如實答道。




 
  「哎唷!」佐治希柔一臉不屑地打量月季。「原來妳的成績這麼差,學校怎麼會錄取妳啊?」
 
  「這不關妳的事。」
 
  月季的冷淡回應似乎惹怒了對方。
 
  「哼,妳這算什麼意思?妳別太得意,像流水這種長得帥、運動又好的男生是不會看上妳的!」
 
  月季一笑置之,原來佐治希柔只是在吃醋,而她口中那個長得帥、運動又好的男生……
 
  想到這裡,月季忍不住偷望流水的側臉,之前都沒有留意到,他的確長得挺帥氣!
 
  「妳在看什麼?」流水忽然問道。
 




  「沒、沒什麼。」月季結結巴巴,尷尬地移開視線。
 
  「等等,跟我過來!」流水似是看到了什麼,一手把月季拉進路上的文具精品店。
 
  店裡擠滿了剛放學的學生,幾乎水洩不通。
 
  「嗨,風兒!」流水跟一個深棕色短髮的女生打招呼,臉上掛著燦爛的陽光笑容。「來買東西嗎?」
 
  「要不然呢?」
 
  「看看這個合不合妳心意?」
 
  流水掏出一把尺子,上面左右兩側分別寫著「風」和「水」字,但兩者的字體完全不同,一個端正秀麗,另一個剛勁有力。
 
  「你這個幼稚鬼,偷走我的東西還敢寫上自己的名字?」風兒白了他一眼。
 
  「喔?原來是妳的?那我還給妳吧!」
 
  「我才不要!」風兒用拳頭搥了流水的肩膀一下。
 
  看到兩人熟絡的互動,月季心裡好像有些酸溜溜的感覺。
 
  ──難道我在妒忌他們嗎?
 
  月季輕輕搖頭,撇開那些不切實際的臆想。
 
  「月季?」風兒回復冷酷的神情,然後毫不客氣地推開流水。「還未正式介紹,我是伊藤風兒。」
 
  風兒的脖子上戴著一條銀色項鍊,上面的純白色寶石經過光線折射後,透出美麗的七色彩光。
 
  「其實我們是……」風兒才剛開口,流水便按著她的肩膀,向她使了個眼色。
 
  風兒隨即撇過頭,眼角瞟向店前的玻璃櫥窗。
 
  「怎麼了?」月季望向櫥窗,似乎有一道黑影在外面快速閃過。
 
  「我們下次再聊吧,我有事先走了。」風兒神色戒備地走向店門。
 
  「流水,發生了什麼事?」月季一臉困惑地問。
 
  「沒事啊。」流水聳聳肩。
 
  「你不要騙我,我剛剛看到門外有一個人影,那個人跟我們的項鍊有關嗎?」
 
  「外面的只是路人,妳不要胡思亂想。」
 
  「那項鍊呢?為什麼我們三個都有一樣的項鍊?你和風兒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你們會認識我的媽媽?」月季提出了心中一連串的疑問。
 
  「我今晚再告訴妳。」
 
  「為什麼不能現在說?」月季已經苦苦等了七年,連一秒也不想再多等了。
 
  「因為這裡不方便說話。月季,我明白妳的感受……」
 
  「你才不明白!」
 
  語畢,月季怒氣沖沖地衝出了文具店。
 
  ──你和風兒的關係這麼要好,又怎麼會明白寂寞是什麼一回事?無論你怎樣解釋,身邊都沒有人相信你,他們還因此遠離你、排擠你……這種孤單的感受,你真的明白嗎?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只不過想要一個答案,為什麼你明明知道一切卻不願意告訴我?
 
  月季獨自一人在街上走著。整條街都是令人眼花繚亂的廣告燈廂,混雜著繁忙的汽車聲和腳步聲。
 
  走了幾分鐘,月季慢慢迷失了方向。面對陌生的街景,剛才的怒氣已然全消,取而代之的是緊張和後悔。若是沒有流水帶路,她根本就找不到學生宿舍的位置……
 
  正當月季懊惱時,一股不尋常的磁場忽然襲來。街上絡繹不絕的聲音好像被一隻無形之手抹走了,四周變得悄然無聲。
 
  ──為什麼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啊,頭好痛啊!
 
  劇烈的頭痛讓月季難以忍受,只能用雙手緊緊按著快要炸裂的頭部。
 
  不久後,一切回復正常。
 
  正常?
 
  月季一臉驚恐地望著眼前的景物。她剛才明明身處人來人往的繁忙街道上,現在卻獨自一人站在昏暗的小巷裡。
 
  「滋」的一聲。
 
  暗處似乎有些東西在滋滋作響。月季惶惑不安地尋找怪聲的來源,卻看到一道靛青閃電從暗處射來,她來不及反應,四肢僵硬地愣在原地。
 
  突然間,火紅色的屏幕憑空出現在月季面前,擋下了那道閃電攻擊。
 
  ──這、這是什麼一回事?
 
  月季的心臟狂跳不止,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席捲而來。她全身都在顫抖,連額前的劉海都被汗水浸濕了。
 
  「滋滋」的響聲再度出現,而且越來越接近。
 
  ──不要……不要過來!
 
  月季很想逃離這個昏暗可怕的小巷,但雙腿好像石化了,完全不聽使喚。
 
  ──救我!有誰可以救救我?
 
  項鍊上的黃寶石彷彿聽到月季心中的呼喚,隨即爆發出耀眼的光芒。一股神秘魔力從寶石裡釋放出來,肆意地吞噬四周的能量。
 
  月季頓時感到一陣暈眩,胸口出現疼痛,伴隨著強烈的噁心感。七年來的畫面像跑馬燈般浮現在腦海中……
 
  ……「媽媽不要走!不要丟下我啊!」
 
  ……「要是妳敢再惹麻煩回來,我就把妳送去孤兒院!」
 
  ……「她就是嘩眾取寵,想要博取別人的關注。你看看她那副裝模作樣的嘴臉,真是討厭極了!」
 
  「快停下來,月季!」流水緊張地喊道。「黃寶石正在反過來吸收妳的能量!」
 
  「我、我控制不到……」
 
  流水飛快地跑到月季身邊,將她抱入懷裡,安撫道:「不要害怕,那是安田杏曾經擁有的力量。」
 
  ──媽媽?
 
  ……「這條項鍊會代替我守護妳。」
 
  一股暖流在月季心底緩緩流過,讓她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那是安田杏的力量,月季相信媽媽是不會傷害她的。
 
  黃寶石的光芒逐漸減弱,最後消散於空氣中。
 
  「妳沒事吧?」流水問她。
 
  「沒事了。」月季虛弱地答道。
 
  流水放開月季,手上憑空出現一顆橘紅色火球,向那個暗處發出攻擊。暗處隨即傳出有人落荒而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