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把礦城成員送回高維爾。這是以德卡當上組長以來最慘重的一次行動。事態之嚴重,令長老大急,把所有情報組組員都召到圓塔裏的會議室討論交換人質的安排。
 
露西拿起敵人交下的信息大聲說道:「這是什麼垃圾呀?到底『轅樓的鎖匙』是什麼鬼東西呀!」
 
伯苦惱地搔着頭髮,「轅樓欸!那個連城寨住民也忌諱三分的摩天大樓?聽說裏面住滿嗜血成性的神裔欸!怎可能進去呀?」他說。
 
「從來沒聽過有任何人可以活着出來……」木仁怯懦地說。
 
修女婆婆此時從升降機進入房間,緊隨她身後的還有亞格斯和韋洛洛里。
 




「亞格斯!」夏發特驚喜得尖叫起來。「你們回來了!好了!」
 
法爾蕯冷靜地發現不對勁,「娜姫拉呢?小明呢?只有你們兩個的?」
 
護士姐姐們把亞格斯安放在沙發上,修女說道:「回來的只有他們兩個。亞格斯受了點傷。」
 
以德卡急步走到亞格斯面前檢查他的傷。
 
「組長……對不起,我沒有好好的盡本份……」亞格斯內疚地對以德卡說。
 




「沒事,不是你的錯,不要這樣想。」雖然以德卡嘴上這樣說,但亦掩藏不了她的憂慮。
 
薜夫問:「發生什麼事了!?」
 
亞格斯回答:「我受傷暈到了,韋洛洛里把我先藏起來了……」
 
沙芙蓮把二人未知的人質交換來龍去脈告訴他們。
 
 
 




 
  「『轅樓的鎖匙』,我可略有聽過一二啊。」修女婆婆說。她走到會議桌前的椅子坐下,「來到奧羅前,我周遊列國,一邊行醫,一邊到處尋找女神的足跡。曾於一名奧羅逃亡者的口中聽聞,有一名叫『轅』的神,祂擁有力量的鎖匙,安坐在『塔』的頂層。那逃亡者曾與『轅』激戰,內臟都被壓扁了。」
 
大家都注意到「頂層」的意思,就是無論轅樓內是多麼恐怖,多麼可畏,亦要從底下闖上去直到頂層,誰知道途中會遇上什麼怪物 。
 
 
 
 
  露西害怕得打顫,「什麼爛故事……我不要……」
 
烏米力沮喪得跌在椅子上,「轅樓……那個直插進天空的大樓,說不定有一二百層高……」
 
夏發特用力拍打在長老的木桌上,急不及待地表示:「我們還討論什麼?!馬上要去救人吧!」
 
「怎樣救?!把轅樓的鎖匙偷到手去交換人質嗎?還是直接闖入舊工廠區把他們救出來?」露西亦反應得很激動。




 
夏發特捉起頭髮抓狂地大喊:「難道不去嗎?!」
 
剎羅拿脫下草帽走到夏發特面前瞪着她說:「呃……喂?舊工廠區妳去過嗎?妳知道裏面住了些什麼人嗎?去救人?我怕妳連自己的命也給丟了!」他那一身農夫的簡樸裝束絶對高攀不起他的氣燄。
 
「喂!你說話不要這樣沒禮貌!」亞格斯喝道。
 
「你們閉嘴!通通給我閉嘴!」以德卡失控地大叫。任務失敗回來後她自信全失,已經不能再客觀思考對策了,她現在只能失控地大罵。
 
幸好法爾蕯仍可冷靜思考:「無論如何也要先搞清楚如何到達轅樓頂層,才能商討下一步行動吧?作為雙重準備情報組現在也要對舊工廠區制定作戰計劃!」
 
長老認同法爾薩的想法:「嗯……在無計可思的情況下只好如此。」
 
「莎芙蓮,」長老向站在一角的莎芙蓮說,「麻煩妳可否替我到希米曹的房間去把所有有關轅樓的記錄找來嗎?謝謝妳。嘉利文,請妳也去幫手吧,謝謝。」
 




「好的。」莎芙蓮說。「走吧嘉利文。」她牽着嘉利文走至房間的升降機前準備離開。
 
長老又向房間另一旁的樂克說:「樂克,請你去槍械室準備各成員需要的武器,你的分身能力必定幫得上忙。」
 
樂克點點頭示意,接着也進入升降機離開。
 
其餘成員走到法爾蕯身邊一起研究作戰計劃,只有以德卡走到牆角抱着膝沮喪地蹲下。
 
 
 
 
  眾人仍在圓塔的會議室內翻閱着希米曹收藏的轅樓資料,試圖找出「入口」的線索。
 
露西大聲說道:「這裏記載的都是垃圾的東西!根本一點幫助都沒有!」
 




「有入無出這點卻可是真的……」希米曹不禁露出失望的表情。
 
薜夫趁着其他人都在忙,走到長老身旁與他竊竊私語。「還記得托耶嗎?」他說。
 
長老臉上立即掛上厭惡的表情,卻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不行!他不可靠。況且他已經是八、九年前的人了……」
 
薜夫繼續積極追問:「至少也試一下吧?現在已經無計可思了。只要有一絲希望可以把娜姫拉他們救出來……」
 
仍靠坐在牆角的以德卡偷聽到二人的對話,激動得跳起衝向長老:「托耶是誰?這個人有辦法救他們嗎?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長老與薜夫一時間也無言以對,以德卡開始抓着長老失控地叫囂,夏發特與法爾蕯馬上上前安撫她。
 
「你!」以德卡指着長老,「快說!」
 
「以德卡姊!」夏發特用力擁抱着以德卡,「不要這樣!」




 
長老惱羞成怒叫道:「不行!」
 
「被抓的是娜姫拉與明仔啊!長老!」法爾蕯說。
 
「夠了!!!」長老憤怒地喝道,連圓塔也在震動。「好了!不要再吵!我從來隻字不提目的只是要保護這裏的秩序!……既然這樣,好吧,你們聽好了……」
 
眾人都乖乖閉上嘴,以德卡亦冷靜下來。
 
長老吞吞吐吐的開始敘述過去,「礦城於八年前,進行了一次秘密、不見得光的行動。當時的管理組組長拿郎也、情報組組長托耶與情報組成員波比利,組成了三人潛入小隊。為了增加礦城的財富,打算搶劫轅樓的寶物。當時我的想法實在太天真了!只不過是稍為接近那個有如煉獄一樣的摩天堡壘,已經足以影響他們。轅樓的強大力量扭曲了他們的思想,他們選擇了背叛礦城,定居於城寨,從此過着以殺戮度日的生活。」
 
 
 
 
  「哈哈、哈哈。原來我這個組長一直被蒙在鼓裏,過往發生的事我都一無所知。」以德卡嘲諷自己而冷笑起來。
 
長老長嘆,「以德卡……我沒有告訴妳是因為……」
 
長老話說到一半,被以德卡打斷,「不要再說,請你只管聯絡這個叛徒,找出轅樓的入口好了。我們現在盡快準備進入轅樓,把鎖匙偷出來吧!去把娜姫拉他們救出來。」以德卡說準備轉身離開。
 
「以德卡……」薜夫小心翼翼的接近她,「身為保安組組長,我必須反對妳加入小隊。」
 
「我認同薜夫。」修女亦說。
 
「你說什麼?!」以德卡大聲問道。
 
「妳的情緒太不穩定了。而且,妳的能力根本不適合潛入行動;潛入行動中亦不能有過多成員……對不起啊以德卡,但妳還是留在礦城裏負責戰略指揮吧,好嗎?」薜夫溫柔的說。
 
「我……我……這麼重要的事!當然由我……」以德卡的思緖再次混亂起來,連話都話不清楚。
 
亞格斯聽不下去突然說:「我去,把鎖匙搶回來,然後交換娜姫拉和小明。」
 
「亞格斯?」希米曹擔心的問,「轅、轅樓是個非常危險的地方,你確定你、你、你做得到嗎?」
 
「嗯,」亞格斯話裏一點疑惑也沒有,清脆俐落,「沒能保護娜姫拉和小明是我的錯,現在由我去把他們救回來!而且,韋洛洛里會跟我一起去的,對吧?」他的眼角輕輕瞄向韋洛洛里。
 
韋洛洛里雖然不情願,但唯有聽從,「唉……對啦!」
 
長老深思了一會,「也是可以,只單靠你倆二人亦不足夠的,我希望可以指派一隊四人小隊。薜夫,你認為呢?」
 
「四人小隊固然是好,能力必須滿足以下數點:『打探』,不驚動敵人下可查探前路的能力;『穿透』,能以最低調的方式穿過防守的前進能力;『防御』,不需正面交鋒亦可發動的保護力;最後,『突破』,在最壞情況下能使出的爆炸力讓小隊逃險。以上是我的分析喇……但是……要我分派組員到轅樓這殘忍的事我實在辦不到。」薜夫說。
 
長老心存歉意,說:「這……這危險的潛入行動只是營救人質的上半部,屬完全自願性質。我是衷心希望營救行動可以圓滿成功的……」長老的怯懦亦令他說不下去。
 
「由我加入吧。」嘉利文突然說。
 
嚇了眾人一跳。
 
「嘉利文!妳在說什麼?」莎芙蓮跑到她面前捉住她雙手驚訝地問。
 
「我符合『穿透』的資格。為了同伴,我願意冒這個險。」嘉利文說,態度非常堅決,從她的大眼睛內看得出。
 
亞格斯與韋洛洛里看着面前這個女生,但覺擔心。嘉利文只有十七歲,從來沒有實戰經驗,身形矮小的她體力亦令人存疑。但正氣凜然就絕對不成問題。
 
「唉好吧好吧!怎能見死不救!我加入就是了!反正『打探』的就只有我吧。」露西搔搔頭說。
 
「怎會這樣……」以德卡的語氣難掩絶望的心情。
 
薜夫對眾人說:「麻煩大家先離開會議室一會。你們四人多了解大家的能力吧,你們需要深入了解同伴的能力,明天的苦戰中才有更高勝算吧。」
 
 
 
 
  薜夫也離開後,會議室裏只剩下四人。他們坐得老遠的,氣氛尷尬。
 
「我的能力不用重新介紹了吧?」露西裝得不在意說。「就是『瞬間移動』。唔……須注意的是,移動的不是我本人,而是構成我本質和與我直接接觸的物質所在空間,所以我不會受加速力或減速力影響。我可以攜帶物件移動,上限大概為四十多公斤。移動目的地必須是個我本人物理上能到達的地方。每次移動範圍只有半徑九至十米,在空中卻不能發動。神力也受體力限制,使用太多會到達我的極限。就是這樣。」
 
「我能從固態牆壁或地板中引導出鋼鐵的元素,交織成鋼刺。」韋洛洛里說。三人都被殺個措手不及,韋洛洛里從來都不主動打招呼寒喧,自動自覺介紹自已的能力可算是晴天霹靂。「百份之百鋼質。鋼刺體積不受牆壁大小限制,但出現時會製造噪音。鋼刺的數目和強度與神力的容量成正比。限制是引導地點的一定範圍內必須要有金屬物質的存在。」
 
「嘉利文呢?」露西問。
 
「我、我是『切斷』血統的圖騰使。我畫出來的圖騰圖案有神力依附,可切斷任何非神力的物質。但畫圖騰需時,所以我兩掌掌心亦紋上了。只要發動,便能切斷手中握着的東西。」嘉利文說話生硬緊張,應該未習慣實戰前的臨場感。
 
「有機物質也可切斷?」韋洛洛里突然表現得很關注。
 
「理論上可以……」嘉利文小心回答。
 
「那……真是罕見呢。穿牆解鎖什麼的應該沒問題了。」露西好奇地說。
 
「亞格斯呢?」嘉利文問道。
 
「我是風使,我的能力是使身邊的空氣高速旋轉。能力極限未知,但把娜姫拉和小明救出來之前我是不會倒下的!」亞格斯說。字裏間都是決心。
 
韋洛洛里靜悄悄地瞄向亞格斯。
 
「差不多的話,」露西站起,「去找以德卡制定一下作戰計劃吧,有兩個人正等着我們去救!」
 
 
 
 
  薜夫的全息通訊器在桌上震動了兩下,他馬上撲過去打開傳來的短訊。
 
「是托耶!他回覆了!」薜夫舉起通訊器大聲說道。
 
莎芙蓮緊張地問:「他答應幫忙嗎?」
 
嘉利文也把頭靠過去看個究竟。
 
薜夫邊忙於閱讀短訊,邊向組員轉述,「嗯,他的條件是要我們協助他順道偷取頂層的一件指定寶物……」



烏米力向薜夫說道:「這樣子的話麻煩又多了……」
 
夏發特仍努力地堅持樂觀:「至少進入轅樓的機會大了嘛!這是好消息吧!對嗎?」臉上的笑容顯得十分強顏。
 
法爾蕯問道:「那他有沒有告訴你轅樓的入口在哪裏?」

薜夫沒有回答,他一言不發地拿起通訊器,讓其他人閱讀全息顯示上的短訊。

短訊最後寫着:【明天早上十一時在城寨十六樓北面三十二街的垃圾集中區等吧,那邊進入屠場比較方便呢。】
 
會議室內的人都不謀而合地感到心寒。
 
「屠場!?」露西面也青了,轅樓內的屠場,是把老弱的居民人道毀滅用嗎?還是他們為了食人肉,把闖入者都斬開一件件吃掉?會活生生的吃?還是先把整個人煮熟?露西想到這裏差點吐出來。
 
莎芙蓮掩着張得大大的口。
 
周彿德說:「一來就屠場……裏頭還有什麼殘忍的地方?」
 
亞格斯卻不知從何處得來無畏的勇氣,「現在只能相信他的話吧?那就姑且從屠場進入吧!」
 
樂克向四人遞上藏耳式通訊器。
 
夏發特解釋:「對不起……我的心電感應不能穿透轅樓的外牆,所以只能用這舊的通訊器材……不過我們會盡量與你們保持聯繫的!」
 
「我會與數名成員到舊工廠區,」法爾蕯說,「準備先行偵察環境,搶到鎖匙後就馬上來與我會合吧!」
 
「周彿德會駕駛卡車護送你們四人到城寨入口,並等待你們的回程。」伯說,「小子,要加油呀!」他對亞格斯說。
 
修女婆婆舉起雙手讓眾人肅靜,她慢慢站起,她身旁的兩名護士姐姐馬上小心把她扶好。「我也會隨卡車到城寨等候你們。」
 
護士姐姐大驚,連其他成員也吃一驚,「修女!?」
 
「只是以防萬一。」修女沉穩的回答。
 
以德卡終於站起來,她走到四人面前說:「對不起,這麼危險的事我竟然不能勝任,非常抱歉!但我對你們有絶對的信心!你們在礦城,或是在我的心目中,也是英雄!萬事要小心!我祝你們旗開得勝!」她拍拍每人的肩膊,對韋洛洛里也露出感激的表情。
 
「你們早點休息吧。」長老說,「明天……就拜托你們四位了……」
 
 
 
 
  晚飯過後,亞格斯從配餐區離開,走過環路,回到房間的鐵門前。他心不在焉,有如步向斷頭台一樣。他發現門前等待他的不是劊子手,而是修女婆婆和她的數名護士學生。
 
「當時你胸口中槍,我把子彈拿出,把傷口縫合。我以為你死定了。」修女婆婆說。
 
二人站在環路的邊緣,修女把手放在欄桿上,他們都一同望着剛升上夜空中的月光。不用多說,二人都為明天而擔心着。站在環路遠處等待的護士學生們都在低頭細語。
 
「轉眼間就三個月了。」修女繼續說下去。「現在你跑跑跳跳好好的,明天還要去這麼危險的地方。」
 
「老實說,我也不太相信近來發生的事呢。但一想到娜姫拉和小明,我不得不去。」亞格斯說。他真誠和恭敬的態度,大概是因為修女怎樣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我的神力真的是妳想的那麼不平凡,我更加要去。」
 
「我很少跟礦城的居民分享我在其他國家的所聞,但是如果對明天的你有幫助,我不妨與你說一點也好。」修女說。
 
「其它國家的……是關於神裔的事?」亞格斯問。
 
「傳說中,神裔是女神與人類的後代。女神擁有使命和力量,而人類就具備同理和信念。神裔,兩者兼備,可說是上天所眷顧的種族。女神對人類照顧,人類對女神膜拜,而神裔就成為兩者之間的橋樑。」
 
「竟然有這樣的傳說……」亞格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傳聞,對此感到匪夷所思。同時又再挑起他對女神的興趣。
 
「神裔間自相殘殺本就有違女神的意旨。但事已至此,亞格斯戰鬥時必須考慮的,就是對方的血統,還有自己的血統。嘗試了解身上流着哪個女神的血。」修女說完,目光落在一個在環路上正接近二人的身影上。
 
韋洛洛里亦來到亞格斯的房間門前。
 
「好了兩位,不打擾你們休息了。明早見。」修女走向她的學生們,示意離開。
 
「你來幹嘛?」亞格斯的語氣中充滿攻擊性。
 
韋洛洛里遞出摺疊式短刃,「你早上把它掉了在城寨了。」
 
亞格斯接過短刃,一聲不發的瞪着刀刃。
 
「早上那些伏擊我們的人怎樣了?我暈到了之後,你把他們都殺了嗎?」亞格斯只能勉強忍住怒氣。
 
「對,難道眼白白讓他們砍死你嗎?」韋洛洛里回答。
 
他冷冰冰的語氣令亞格斯莫名火起。亞格斯走近韋洛洛里,近得雙方都感受到對方呼出來的氣息。韋洛洛里仍然毫無退縮之意。
 
「我的記憶沒有回來,但我亦清楚得不得了。」亞格斯說,「在我失去父母那天,我已經殺了太多人了。我先把話說清楚,即使要闖上轅樓頂,你再殺人的話,我保證你不能向來之女巫交待!」
 
「把人救回來才說這種話吧。」韋洛洛里轉身離開環路。
 
 
 
 
  夜深時,除了夜蟲的蟬鳴,礦城裏夜闌人靜。月亮的光從鐵門的縫隙滲入,讓孤寂的房間點綴上一絲憂鬱。亞格斯坐在床上,他仍未有睡意。現在才終於有時間安靜下來,好好回想父母的樣子。爸爸媽媽是強者,他引以為豪。但始終仍有一點不和諧的感覺纏擾他,只有在夜深無人的時候亞格斯才敢偷偷擁有的念頭。父母的回憶,只是水晶球的影象,就如看了一齣電影,記憶卻不是屬於自己的。對父母,對那個家,他一點親切感都沒有。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幽靜的大道上只有亞格斯獨自站在黑暗中。大道兩旁的電燈柱閃閃爍爍,彷彿已經筋疲力盡了。大道上停滿了亂泊的汽車,有的連車門也沒有關上,四周卻空無一人,他們必定離開得十分匆忙。亞格斯環望四周,深情的無人城巿猶如在呼喚他。他走進紀念花園廣場,一個人享受這只屬於他的一刻寧靜。每走過的花槽上,花兒都向亞格斯含羞的敬禮。每經過的草林裏,樹木都向亞格斯恭敬的鞠躬。亞格斯十分喜歡這裏。走着走着,來到紀念花園的中央,他找了一張長木椅坐下。青芳撲鼻,他快迷失在這花園裏了。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視線慢慢移到面前的一座銅像上。銅像雕刻成一名年輕勇士,身穿帝皇盔甲,手執利劍高舉於空中,他的膝下有一名女神跪在地上。年輕勇士抓着女神的頭髮,準備揮劍將祂斬首。亞格斯走近一點看清楚,女神雙肩上的浮盾,與亞格斯的一模一樣!盔甲上的荊棘圖案雕刻亦與曾救亞格斯一命的盔甲相同。
 
紀念花園旁的大鐘樓突然響起鐘聲。亞格斯發現自己現在垂直站在鐘面的中央,地心吸力已經不再束縛他。鐘面上的十二個標記上都站立了一副青銅盔甲,有雙馬騎士、背上長着鳥翼的鳥人、笨重的重甲士,而最具覇氣的帝皇盔甲則站在十二點上。十二副盔甲一躍而起,跳向鐘面中央上的亞格斯。亞格斯從腰間抜出摺疊短刃,驚恐地架好招架的姿勢。他扳下鍵,短刃的副刀打開,盔甲已經來到面前。亞格斯躲開了重甲士的矛,轉身刺中了鳥人的羽翼,卻被身上長滿錐角的盔甲撞倒。在遠處看,大鐘樓的鐘面上十三個影子如舞蹈般激情地躍動着。虎甲張開血盤大口,亞格斯只能僅僅從它的利齒間逃出。騎甲向亞格斯擲出騎士槍,直接擊穿亞格斯的腹部,槍頭從他的背部刺出。
 
亞格斯無力跪下,眼睛絕望地掃過眾盔甲。他聽見了,盔甲們靜止不動,卻在哭泣。「咔鏘咔鏘」的鐵鞋發出摩擦聲,帝甲沉重的步伐來到亞格斯面前,一手揪起亞格斯的頭髮,一手高舉利劍於空中,向亞格斯的頸揮下去。
 
亞格斯從惡夢中醒過來。他睜大眼睛,手腳仍在床上僵硬的蹬直。雖然夜幕仍籠罩着天空,亞格斯寧願起床梳洗也不回到夢中。
 
 
 
 
  清晨時涼風刺骨,卡車在停泊臺上等待着。四人在作最後準備。
 
「這些子彈匣……也太多了吧?」亞格斯花了不少氣力才能把裝備袋搬上卡車。
 
夏發特又一次向露西叮囑:「記住呀!從轅樓出來立即與我聯絡呀!二十小時後心電感應將會失效的呀!」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啊。」露西強忍着她的不耐煩,因為她也知道這次任務有可能是程不歸路,夏發特的擔心亦是無可口非。
 
「亞格斯……答應我一定要把嘉利文安全帶回來啊!一定要啊!」莎芙蓮捉緊亞格斯對他說。
 
「莎芙蓮……」嘉利文輕嘆,這對難捨難離的好友眼睛裏都閃着淚光。
 
「不要擔心,莎芙蓮,我們不會有事的。」亞格斯安慰着莎芙蓮說。
 
以德卡站在遠遠的環路上,默默看着他們準備啟程。她過份的自責,令她沒面目為他們送行。
 
「轅樓雖然危險,」伯對亞格斯說,「但我親眼見識過你過人的實力!我相信你必定可以完成任務回來的!我相信!我們在這裏等待你們!」伯緊握着亞格斯的手。
 
「嗯。」亞格斯點點頭。
 
長老走到韋洛洛里的身邊,把手中的一張已變黃的舊照片交給他。「畢竟托耶是個老朋友,我對他有欠。」韋洛洛里接過照片。照片中的二人站在高維爾加油站前,是長老與托耶。「麻煩你……代替我邀請他回來,就當敍敍舊吧。」
 
韋洛洛里答應了 。




  一浪接一浪的戰鬥過後,四人終於登上城寨的十六樓。途中穿過數不清的窄門和窗戶,在這迷宮浪費了不少時間。路途上亦遇上了不少狂徒,到底他們是為了搶奪裝備包,還是槍械,還是打算擄走嘉利文然後把她賣到地下人口販子,亞格斯已經不願去猜了。而韋洛洛里果然遵守誠諾對侵犯者手下留情,不再隨意招招奪命。
 
他們花了不少氣力,終於來到三十二街垃圾集中區的大閘門前。他們用力拉開閘門,一股致命的臭氣撲向四人的鼻孔裏。亞格斯頓時呼吸困難,嘉利文差點當場暈倒。
 
集中區實為一個城寨居民堆棄垃圾的大倉庫,四面只有滿蓋鐵銹的銅牆鐵壁,垃圾胡亂的被堆成一個個小山丘。這裏什麼類型的垃圾都有,腐爛的刺鼻氣味令人作嘔,是個連拾荒為生的居民也不會願意來的地方。露西又不禁想起他們正上方就是轅樓屠場,這堆垃圾裏很有可能埋着不少人的屍骨。
 
「隆隆隆隆」倉庫天花發出巨大隆響,四人於集中區不知可往何處躲避。露西瞪緊天花,如果現在大量屍體或骸骨從屠場跌下,她必定會害怕得尖叫。
 



  「呀呀呀呀呀!」露西不能再抑壓恐懼而尖叫起來。

惡夢成真了!天花的機關門左右打開。一堆又一堆,血淋淋的鮮肉和骨頭跌下。他們四個跑到倉庫的邊緣,亦只是能夠僅僅避開四濺的血水。然而天花閘門並沒有馬上關上,而是跌出一條繩梯。
 
閘門上有個男子向四人高呼:『喲~爬上來吧!』
 
露西與夏發特作潛入前的一次心電感應通訊:「找到托耶了,是時候要進去了。」

「好的露西姐,」夏發特說,「要小心啊!」

「嗯,回來見。」露西說完,硬着頭皮拿起繩梯。
 
四人爬上繩梯,男子伸出手協助他們進入轅樓內。強光射進眾人的眼睛,他們被純潔白色的反影遮蓋了視線。眼睛適應了強光,視線回復正常,卻被眼前的光景嚇倒。

雖説這裏是屠場,但完全不像露西幻想般滿地鮮血,劊子手拿着大肉刀到處砍人,或是斷肢的人在地上翻滾着呻吟着。
 
這裏乾淨得很!血水沿着水渠流到污水池,通道鋪上了純白色的膠地板,潔淨得一塵不染。通道連接着一個又一個以雷射欄柵隔起的正方形屠宰區域,每個區域亦有着完善的污水系統,血水不會流至到處都是。整個屠場都是白色的,房間也很明亮,一點都不恐怖。
 
説到白色,亞格斯早就注意到出現到閘門前的男人也是穿着一身白色的裝束,白色三件式西裝、白色襯衣、白色皮鞋。這個人有點中年發福,兩脥上有不少贅肉。髪型很有品味的向後梳,腮上的鬚根顯得他的不修篇幅。
 
「歡迎來到轅樓喔。」中年胖子臉上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
 
即使受到溫馨的歡迎,亞格斯他們一點也高興不了。始終這裏是傳説中有入無出的轅樓,而且面前出現了這個不太可靠的胖子,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你們必定是礦城的人了,我是托耶,多多指教啊~」托耶向露西單單眼。
 
露西滿面通紅,但絕不是因為與大叔通電。她是被周圍的環境嚇傻了。這裏算什麼屠場呀?錯以為這裏是高科技工廠也絶不出奇。
 
托耶也注意到大家的猜疑氣紛,「呵呵,我們身處轅樓的最底層,肉類切割部。送到這裏的牛和豬被切件後就會送上加工部和廚房……」
 
「牛和豬!?」露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然……你以為在轅樓裏要吃些什麼呀?哈哈!」托耶還真的以為露西在開玩笑。
 
露西卻張開口說不出一句話,亞格斯與韋洛洛里也當場傻眼了。很有可能轅樓並不是他們心中所想那樣,連膳食也有廚房照料,生活似乎不錯般。
 
「那你在這裏做什麼?」嘉利文忍不住向托耶質問。
 
「呵呵~我的工作可是份優差了!我在屠場當清理員。每天煮用時段,當垃圾池快滿溢前,我就按下這個鍵,打開閘門把垃圾清走到城寨裏。這份工作輕鬆得很呢~而且又早下班。」
 
「這也算是工作嗎!?賺的夠生活嗎?」露西的激動也是可以理解的,當她在礦城裏過著艱苦日子時,原來轅樓的生活卻這麼舒適。
 
托耶恍然大悟的摸摸腮,「喔對啊,你們還未聽過轅樓的事。在這裏沒有薪酬這回事啊,只要你有工作,就可享用轅樓內的任何福利呢。食飯不用結帳,嫖妓不用付錢,買什麼新衫也行,到哪裏娛樂也沒問題。因為每個人也有份付出,所以每個人也有權利享受咯。我帶你們到生活區參觀吧。」
 
亞格斯十分疑惑:「參觀?大搖大擺的走……沒問題嗎?我們這次可是潛入任務啊?」
 
「沒關係~」託耶輕浮的回答,「基本上轅樓的政策是來者不拒的唷~」




  他們乘搭屠場職員用的升降機,到達生活區的大廣場。升降機門緩緩打開,四人的表情呆滯得比石頭更重,這裏的奢華完全把他們撃倒了。
 
轅樓內的環境看起來竟像個未來都市般摩登!空間大得像個迷你城市,所有的建築都是純白色。在這彈丸之地,有小公園、噴水池;自動行人道連接各區域,有巨型扶手電梯送居民到各層。小孩在籃球場上嬉戲,少女在名牌店鋪購物,情人在樹下激烈的親熱。居民無一不是衣著光鮮,品味一流,而且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打扮。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從心底裏的享受着這美滿生活。
 
這裏與亞格斯心目中的印象落差太大了,「這、這算是什麼煉獄啊……?」
 
托耶向他們微微彎腰鞠躬,「歡迎來到真正的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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