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浩,我對你唔住……但係……但係今日我真係陪咗阿媽去醫院,佢突然間喺屋企暈低咗,我送完佢去急症室之後已經盡快去開工……」Leon嗚嗚咽咽。「我知啊,其實你女朋友打咗嚟同我講,伯母佢低血壓暈咗啊嘛,好彩醫生話佢冇咩大礙。唔緊要喎,今次我明白你,家人梗係比開工重要啦……」浩哥拍了拍他肩膀道。
 
  「唉,我前幾日真係好畀心機㗎啦,兩點開工,我一點就到咗開檔,但係我真係開唔到單,企嗰啲位一個人問價都冇,想Sell都冇得Sell……」Leon唏噓地說。「冇計啦,其實我都有少少責任,爭取唔到啲好位畀大家……」浩哥感嘆。
 
  「浩哥,關你咩事吖,講真我哋新Team成立冇耐,點樣同其他Team爭位啊?你肯帶我哋入嚟做已經算好㗎啦!」嘉寶安慰著浩哥,而我不知可以說些什麼。記得上年「2011人口普查」完結後,與十幾個戶外統計員隊友分別,是多麼依依不捨,然而,這是我第一次經歷工友中途撤職離去,除了不捨,也感到幾分悲哀,原來社會是多麼的現實,多麼的殘酷……
 
  「之前賭波輸錢,借咗你嗰兩萬蚊,我會盡快還畀你,放心,有拖冇欠,我唔係嗰種人……」Leon也抓緊浩哥的雙肩說。「唉,都識咗十幾廿年,講呢啲做咩吖?伯母睇病可能要洗錢,慢慢還啦!」浩哥此言真的有情有義,我完全從他身上感受到一份義無反顧的兄弟之情。
 
  十一時十五分,我們各自離開大圍集隊的傷心地,帶著疲憊的身軀回家,馬鐵途中,浩哥短訊說我明天可以放假,但想了一想,放假待在家中也沒事做,不如趁著今天開單的勢頭,於這兩三天再下一城,便回覆自願不放假,他當然無任歡迎。
 




  於是,6月22日,星期五,我重踏沙田區,在廣源邨擺檔,位置就在那巴士總站旁,通往邨內的石梯出入口。以前外婆跟舅父一家住在此邨,小學時候常常來探望他們,跟表哥到那石地足球場玩,故邨內面貌,今日還有記憶。
 
  一開始我把攤檔安置在石梯下有瓦遮頭處,怎料立即有身穿制服的人來驅趕:「阿哥哥仔,你見唔見到個告示牌話呢度『嚴禁小販販賣』?唔該你移返啲嘢上去路邊。」一看名牌原來是「領先」商場管理公司的職員,我有禮貌地回應:「阿叔叔啊,我唔係小販喎,我係嚟帶「特選公屋住戶」上網優惠畀廣源邨居民㗎,條路咁闊,我泊埋係牆邊咋喎,上面咁猛太陽,畀我係度擺遮吓陰都唔得?」他沒聽我講完,已搖頭揮手,不屑一顧的示意我過主。
 
  哼!這兒也算屋邨公共空間,我也沒有阻礙行人出入,也不用這麼不近人情吧!不過也難怪,不少屋邨小商戶已被他們扼殺了,如今我一個推銷寬頻的後生仔,又怎麼可以與之對抗呢?縱然不情願,但我唯有把壇移至石梯上近巴士站的路旁,然而頭頂被太陽曬得正中。
 
  烈日當空,汗流浹背的我快要中暑,不得不到商場M記買杯夏日特飲,然後到文具店買膠紙,做這行幾乎一星期消耗一卷,用來固定易拉架與攤位,所以要定時入貨。
 
  廣源邨商場的設計於可謂別具一格,仿「英國組磚小鎮」建造,有一種古典美,當中還有一個「鐘樓」地標,好像還拿過什麼建築獎的。我買膠紙後欲往中層廁所洗面抹身,奈何男廁正在維修,只好等待「傷殘人士廁所」內的用家快快出來。等了十五分鐘,門終於開了,但走出來的竟然是兩個金髮的「MK仔」?心想:「唔係咁『基味濃』啊?」
 




  但細看他們手中拿著M記紙袋,神情恍惚,唇色蒼白,嘴角還好像有些粉末,大概就估到他們在殘廁內「進餐」了,看來他們真的很喜歡「吸鹽」呢!但可不可以回家才吃啊?日光日白竟敢在公共設施開餐,難道在廁所裡吃會更香更爽嗎?他們用凌厲的眼神怒視我幾秒,像要暗示我不要多管閒事,然後大搖大擺離開,旁若無人,說真的我有點兒「淆底」,不敢與之正視。
 
  回到壇上,仍覺心有餘悸,如果我一早發現他們的活動,應該是要告訴警察叔叔的。經過這兩天,我覺得自己真的入世未深,見識太少,而對公共空間的「定義」與「運用」,也有著特別的領悟。
 【 舒適的溫室
  那是誰的家 
  如幻覺的浮華
  延續的都市神話 
  真與假
  住進山頂寫意喝啖茶 
  把憶記拆下了




  換來煙花
  
  〈圍城〉 Kolo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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