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過後,我們回到麥田學院上課。
 
  趁著新一年的開始,校方宣佈了一個消息︰將溫室改建成活動中心。這個消息對很多人來說,並沒什麼影響,但對SKY小隊來說,這可是獨一無二的秘密花園!
 
  「太過份了,這麼大的校舍就連一個小小的溫室也容不下?」我生氣地說。
 
  「不是土地問題,而是溫室對教學沒有幫助,所以沒有存在價值。」葉嘉琳輕嘆道,轉頭望向那些我們過去曾悉心打理的盆栽,露出依依不捨的表情。
 
  「難道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秘密花園被拆掉?」
 




  高志恆和葉嘉琳都沒有回答。
 
  我一個人跑向電腦室,化身成鍵盤戰士,希望用上次音樂比賽的方法,再次引起校內的關注。我以SKY的名義在麥田圈貼上文章,心裡非常期待學生們的迴響。
 
  每逢小休,我都會跑去東翼地下大堂,看看有沒有人在麥田圈前駐足。
 
  可是過了幾天,校內仍然風平浪靜。
 
  為了秘密花園的存亡,我一直沒有放棄,每天都堅持把新文章貼在麥田圈上。
 




  「SKY到底是什麼人?這麼關心一個無關緊要的溫室?」學生甲正在跟朋友閒聊,碰巧被我聽到。
 
  「也許是個很愛花花草草的植物學家吧!」學生乙開玩笑道。
 
  「會不會是華叔呢?如果說校內有誰最不想溫室被拆掉,那一定就是他!」
 
  「別說笑了,如果華叔有這麼好的文筆,就不會是個校工!」
 
  沒料到他們關心的重點竟然是SKY的身份!我大感失望,為什麼人們對於真正重要的事總是愛理不理,反倒微不足道的事卻常常掛在嘴邊?
 




  「你們怎樣看溫室改建的事?」我主動上前跟他們搭訕。
 
  「蘇瘋子?」他們一臉驚訝。
 
  「你們不覺得溫室被拆掉很可惜嗎?」我嘗試引起他們的共鳴。
 
  「校方想怎樣就怎樣,我沒意見。」學生甲說道。
 
  「對啊,反正對我沒有影響,拆掉也好,保留也好……」學生乙說道。
 
  「你們沒看到SKY的文章嗎?其實校舍還有很多地方,不一定要改建溫室。供人休憩、放鬆心情、提倡綠色生活,這些不就是溫室的存在價值嗎?」
 
  他們像看到瘋子一樣,神色慌張地逃離我的視線範圍。
 
  忽然間,有兩隻手分別按著我的肩膀,是高志恆和葉嘉琳。




 
  「雪言,沒用的,除了我們,根本不會有人關心這件事。」高志恆給我潑了一盆冷水。
 
  「妳已經盡力了。」葉嘉琳也勸我收手。
 
  「我以為秘密花園是我們之間珍貴的回憶,但原來只有我一個人在乎。對你們來說,秘密花園也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溫室吧?」我生氣地推開他們。
 
  「我也很在乎,但事實是我們無法推翻校方的決定!」高志恆理直氣壯地說。「反對的人就只得我們三個,大多數人都保持沉默,難道妳以為校方會為了區區三個學生而改變決定嗎?」
 
  「就算起不了作用,總好過你們什麼都不做!」
 
  「既然明知道沒有用,為什麼還要去做?」葉嘉琳反問道。
 
  「你們是正常人,選擇看到了希望才堅持,但我是瘋子,相信堅持了才看到希望。」
 




  我逕自走開,悶聲不響地回到教室。
 
  我心裡很氣他們,口口聲聲說在乎,卻什麼行動也沒有!我們三個在秘密花園度過了不少快樂時光,我想守護的不止是溫室,還有我們的共同回憶。為什麼他們就是不明白?他們真的忍心看著秘密花園永遠消失?
 
  為了避開他們兩個,我整天都跟麻瓜派的人混在一起,不讓他們逮到機會跟我單獨說話。無論是吃飯或上廁所,我也跟著麻瓜派一起行動。
 
  麻瓜派當中有不少高志恆的忠實迷戀者,她們趁機向我打聽他的喜好,在我耳邊吵個不停。
 
  這幾天,我都沒有去秘密花園,但我每天早上依舊在麥田圈貼上新文章,希望潛移默化的作用會引起部分人的關注。
 
  高志恆和葉嘉琳不停傳訊息給我,但我都沒有回覆。在學校裡,我經常跟麻瓜派的人一起玩,已經很久沒有跟他們對話了,連朱紫芬也察覺到我們之間的冷戰。
 
  「蘇瘋子,妳是不是跟高志恆和葉嘉琳吵架了?」
 
  「沒有。」




 
  「那為什麼你們最近這麼疏離?」朱紫芬追問道。
 
  「我本來就是麻瓜派,跟他們不同派系,我只是返回自己的世界。」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三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為什麼會成為朋友,但我看得出你們的感情很深厚,就像上次密室的事,他們兩個明明很害怕,也願意陪妳共同進退。蘇瘋子,撫心自問,跟我們一起玩,妳是真的開心嗎?」
 
  這是我第一次無法回應朱紫芬的說話。
 
  我一直以為自己的演技很好,可以完美地融入麻瓜派的世界,但原來朱紫芬早就看穿了我。我再也沒有面目留在麻瓜派身邊,假裝自己很投入他們的圈子。
 
  我一個人在走廊上散步,碰巧見到了華叔。
 
  「你好,華叔。」
 




  「妳很久沒有來溫室了,小恆和小琳一直等著,妳為什麼不來?」
 
  我默不作聲,心裡有些難過。
 
  「我知道,妳一定是為了溫室改建的事而不高興。」華叔用慈祥的目光看著我。
 
  「我不想溫室被拆掉……華叔,你也不想吧?」
 
  華叔長嘆了一口氣。「我找過馬校長了,他說活動中心可以提供更多學習機會。為了學生的前途,我實在沒理由提出反對。」
 
  這一刻的心情,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抓緊的救生圈忽然洩了氣一樣。
 
  我垂頭喪氣地走到東翼地下大堂,伸手撕掉麥田圈上的文章,扔到附近的垃圾桶。
 
  高志恆和葉嘉琳說得沒錯,根本沒有人會在意。我不斷地張貼文章,只是在浪費紙張吧?雖然我很想堅持下去,但其他人的冷淡反應實在令我感到很無力。
 
  一個人的力量,到底能做到什麼?
  
 
  ***
  
 
  隔天早上,我慣性地走到麥田圈前,卻意外地發現上面有一篇SKY的新文章。
 
  但這不是我寫的。
 
  我立即跑向秘密花園,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動。我推開溫室的門,看到正在澆花的高志恆和葉嘉琳。
 
  「麥田圈的文章,是你們貼上去的?」我氣喘呼呼地問。
 
  「要不然呢?」高志恆反問道。
 
  「我們也是SKY小隊的一分子,絕對不會讓妳孤軍作戰!」葉嘉琳朝我微微一笑。
 
  「可是連華叔也放棄了……」
 
  「妳不是說過,相信堅持了才看到希望嗎?」葉嘉琳拉開椅子,好讓我坐下來歇息。
 
  現在我不是一個人了,而是三個人。
 
  在秘密花園商討後,我們決定尋求學生會的幫助。學生會總部在八樓,平時有人輪流當值,沒想到這天當值的人偏偏是會長和副會長──何家星和湯思雅。
 
  我們三人坐在長方桌前,向學生會提出了訴求。
 
  「根據學生會守則,你們至少要有全校五分之一人的支持,才可以跟校方商議。」何家星用官腔的語氣說道。
 
  「你們可以在校內收集學生的簽名,支持人數達標後,我們會另作安排。」湯思雅補充道。
 
  我心裡一算,全校大約有一千名學生,五分之一即是大概二百多人。
 
  「如果不達標呢?」我問道。
 
  何家星看著我,理所當然地說︰「那就不可能跟校方對話。」
 
  我緊握拳頭,心裡再次感到絕望。莫說二百個人,能找到二十個人簽名也算是奇蹟了。難道我們真的守不住秘密花園?
 
  這時,高志恆的大手覆在我的拳頭上,示意我不要放棄。
 
  這個舉動換來了何家星和湯思雅的注視,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我們交疊的手上。
 
  「你們要趕快行動,校方正在準備招標文件,一旦工程落實了,到時你們收集到一千個簽名也沒用。」何家星提醒道。
 
  我、高志恆和葉嘉琳一起離開學生會總部,回到秘密花園商量對策。
 
  「在這個情況下,唯有要你犧牲色相了。」我一手搭著高志恆的肩膀。「簽名的人可以跟男神合照,有了這個噱頭,相信我們很快便可以達標!」
 
  高志恆推開我的手,反駁道︰「如果他們不是真心支持保留溫室,他們的簽名就沒有意義了。」
 
  「管他的!反正只要達到目的,過程根本不重要!」
 
  「我覺得志恆說得沒錯。」葉嘉琳也提出反對。「就算我們成功爭取到跟校方對話的機會,但如果那些簽名者不是真心支持我們,我們又憑什麼來說服校方改變決定?」
 
  「你們不是也很想守護秘密花園嗎?為什麼到了這個關鍵時刻,還在拘泥於這種小事?如果沒有足夠的簽名,我們根本連對話的機會也沒有!」我激動得站了起來。
 
  「我明白妳的心情。」高志恆站起來,雙手按著我的肩膀。「之前的事令妳心灰意冷,現在難得出現一線轉機,妳不想白白錯過。可是妳回想自己剛剛的說話,為求目的不擇手段,這個還是我們認識的蘇雪言嗎?」
 
  高志恆的話讓我感到當頭棒喝,臉頰在他的注視下微微發燙。
 
  「對不起,我有點失控了。」我只好道歉。
 
  最後我們達成協議,輪流在麥田圈前擺放簽名站。
 
  這天放學後,高志恆要去田徑社,葉嘉琳要去音樂社,所以由我來當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