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麥田學院的校門外依然有很多記者在守候。我坐在教室裡,單手托腮看著眼前的報章。傳媒為了迎合讀者的需求,還是杜撰了很多關於我的新聞稿,當中自然有讚有彈。
 
  「學海迷宮記錄保持者 至今無人打破」
 
  「淘汰賽以紙飛機晉級三強 網友稱太兒戲」
 
  「麥田學院隱世天才 作風低調不願接受訪問」
 
  「缺席頒獎禮 被視為不尊重大會」
 




  鄰座的何家星一手收起我的報章,不以為然地說:「只要妳在社交網上發表感受,滿足社會大眾的好奇心,那些記者自然就會放過妳。」
 
  「社會上有這麼多弱勢社群,他們都不去關心,卻跑來關心我這個不愁吃穿的普通人?」
 
  「要是妳想繼續被他們糾纏的話,那我不阻止妳。」何家星以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說道。
 
  「當初是你設計要我參賽,你要負責任!」我不滿地嘟起嘴巴,輕輕拉著他的衣袖。
 
  意想不到的是,何家星不但沒有甩開我的手,還低頭看著被我扯著的衣袖,表情出現了些微的變化。
 




  「我可以幫妳撰寫內容,但必須由妳的帳號來發表。」
 
  「成交!」我暗自偷笑。學生會會長本人親自為我辦事,這種感覺真爽快。
 
  這時,鍾老師快步走進教室,砰的一聲關上門,宣佈原本的化學課取消,改為中文課。
 
  同學們竊竊私語,關少進舉手發問︰「波哥沒有上班嗎?」
 
  「他辭職了。」鍾老師簡短地答道。
 




  我和葉嘉琳隔空對望了一眼,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相同的疑惑。波哥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奶粉尿片樣樣都要錢,他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貿然辭職?
 
  「他為什麼辭職?」我直接問道。
 
  「這是他的私人理由,我不方便透露。」
 
  突然間,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個保安的身影從玻璃中掠過。班裡的人好奇地探頭張望,鍾老師見狀守在門前,以自己的身軀遮擋學生們的視線。
 
  看到老師如此反常的舉動,馬子豪忍不住舉手問道︰「鍾老師,外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都沒有,開始上課吧!」
 
  鍾老師裝作若無其事地講課,但他心神不定,常常翻錯頁或唸錯段落。
 
  過了幾分鐘,湯思雅舉手表示想去廁所,可是鍾老師異常地生氣,板著臉回絕道:「等到下課吧!」




 
  「老師,我生理期突然來了……」湯思雅一臉尷尬,忸怩地把身上的毛衣拉長到臀部。
 
  「我說了,下課再去!」鍾老師吼道,湯思雅嚇得縮了縮身子。
 
  看到心愛的公主被欺負,王子和騎士當然不會袖手旁觀。高志恆馬上站起來,正氣凜然地說︰「上廁所是學生的生理需求,為什麼老師你不批准?」
 
  「現在是上課時間!」
 
  「鍾老師。」何家星氣定神閒地站起來。「你不讓學生出去,難道外面出了什麼事?」
 
  「哪裡有事?你別散播謠言!你們最好通通坐下,給我專心上課!」
 
  「老師,你要求我們專心,但我不覺得你有認真講課。」不愧是高大少爺,這種一針見血的實話不是人人都敢說出來。
 




  看著鍾老師的臉由紅色慢慢漲成紫紅色,我真想買爆米花來吃。其他同學也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視線在老師和站著的三人之間來回穿梭。
 
  「老師,請問我現在可以去廁所嗎?」湯思雅不確定地問。
 
  鍾老師瞟了高志恆和何家星一眼,看到兩人強勁的氣勢後,唯有煩躁地搔搔頭,說道︰「速去速回。」
 
  湯思雅正想動身離座時,高志恆脫下自己的外套,走過去綁在她的腰間。這個貼心的舉動,令不少女同學投來既羨慕又妒忌的目光。湯思雅的臉頰微微泛紅,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我翻了個白眼,快被他們閃瞎了。
 
  湯思雅走出教室後,我們繼續上課。門外異常安靜,連平時教職員和清潔工的走動聲都沒有,讓人心底湧現出一股說不出的異樣感,就好像教室以外的人都憑空消失了似的。
 
  「今天的氣氛好像有些古怪。」我喃喃自語。
 
  「應該是有事發生了。」何家星罕有地露出不安的神情。




 
  「難道有喪屍闖入校舍?」我興奮地猜測道,想起了電影中世界末日前夕的詭異氛圍。
 
  何家星一臉無奈地嘆道︰「妳正經一點好不好?」
 
  這時,天花板的廣播器忽然傳出聲音,把所有人嚇了一跳。
 
  「各位老師請注意,請確保所有學生留在教室,不得擅自離開,直至另行通知!」
 
  班裡頓時彌漫著一股惶恐不安的氣氛,眾人面面相覷,顯然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鍾老師甚至把門鎖上,同學們開始鼓噪起來。
 
  「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詢問。
 
  「鍾老師,學生也有知情權,學校是不是出事了?」高志恆直接衝到黑板前,跟鍾老師當面對質。
 




  「你們不要吵,安靜留在原位!一切聽從校方的安排!」鍾老師面色不悅地推著高志恆的肩膀,嘗試把他推回座位。「高志恆,你不要帶頭搗亂!」
 
  我站起來,理直氣壯地說︰「如果沒有合理原因禁止我們離開教室,這是非法禁錮!」
 
  「沒錯!」眾人紛紛附和我的說話,要求鍾老師交代真相。
 
  「外面已經有一個瘋子在作亂,你們不要再添麻煩,校方這樣做是為了保障你們的安全!」
 
  聽到驚人的消息,同學們不禁倒抽一口氣,頓時說不出話來。
 
  馬子豪緊張地跳出來,說道︰「思雅還在外面!」
 
  「我會找人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你們先坐好!」
 
  話音剛落,走廊忽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好像是跑往廁所的方向。
 
  「我要出去!」馬子豪口氣強硬地說,看來很擔心自己女神的安危。
 
  「不行!你們一個也不能離開這間教室!」鍾老師吼道,用凌厲的眼神掃視全班。
 
  門外又有幾個人跑過,還隱約傳來對講機的聲音︰「有一名女學生被挾持,要求增援!」
 
  班裡再次恐慌起來,那名女學生估計就是剛剛出去的湯思雅。在光天化日之下,安詳的校園內發生如此駭人的事情,確是非常可怕。
 
  何家星走到門前,語氣有些激動地說︰「鍾老師,讓我出去!」
 
  「何家星!你身為學生會會長,竟敢公然違抗校方的指令,這樣成何體統?」鍾老師瞪著眼,額角冒出幾條暴怒的青筋,雄厚的身軀擋在門前寸步不讓。
 
  「學生會是維護學生的利益,不是校方的走狗。」何家星冷清地說。
 
  我心裡不禁為他拍掌,沒想到身為學霸的他也會對老師說出這種狠話。
 
  「再者,要不是老師你一開始隱藏了真相,任由湯思雅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獨自出去,現在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何家星瞇起雙眼,面色微慍,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冷冽氣息。
 
  原來這傢伙生氣起來也挺嚇人的。
 
  「我當時只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恐慌!總之老師的決定不會出錯,你們應該聽從老師的命令!」
 
  「老師不是不會做錯,只是不會承認錯誤。」高志恆冷冷地說,露出不屑的表情。
 
  「你……」鍾老師惱羞成怒,竟一手揪著高志恆的衣領。
 
  不少同學見狀紛紛離座聲援前線的人,表現出前所未見的團結。
 
  「你們是想造反嗎?」
 
  「鍾老師,我是校長的兒子!要是校長怪罪下來,我會一力承擔,不會讓你惹禍上身!這樣可以了吧?」馬子豪昂首挺胸,氣勢非常強勁。
 
  最後,鍾老師敵不過學生的堅持,在壓力下從門前退開。何家星馬上轉動門把,大夥兒一起衝了出去,其他怕事的人都按兵不動,選擇留在原位。我對葉嘉琳使了個眼色,然後起身走出教室。
 
  「我總覺得這件事不簡單!」我不安地說。
 
  葉嘉琳點頭認同。「校園一向保安嚴密,怎麼可能平白無故有瘋子闖進來?」
 
  我們加快腳步來到人群聚集處。幾個保安築成人鏈,阻止學生前進,防線不遠處有兩個正在對峙的身影。一個是靠在牆邊、臉色蒼白的湯思雅,另一個是手裡拿著燒杯、面無表情的波哥。
 
  「是波哥?」我和葉嘉琳同時驚呼道。
 
  「燒杯裡是什麼液體?」高志恆緊張地問。
 
  「可能是硫酸。」何家星猜測道,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先生,你冷靜一點,千萬不要傷害無辜的學生!」前線的保安喊道,但波哥完全沒有理睬他。
 
  高志恆向附近的保安詢問道︰「校方報警了嗎?」
 
  「報什麼警?校門外有這麼多記者在守候,警察一旦來到,恐怕學校明天就要上新聞頭版了!」
 
  「簡直是混帳!」高志恆氣得不顧形象地吼道,從褲袋裡掏出手機。「我現在就報警!」
 
  我走到防線邊界,大聲地問:「波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沒有盜竊,我不能坐牢……」他神經質地喃喃道。
 
  「先生!請你放下手裡的東西!」保安們互打眼色,保持高度戒備,緩緩地向前移動。
 
  「你們不要過來!」波哥的情緒激動起來,只見燒杯裡的液體不停搖晃,現場氣氛一度緊繃,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救救我……」靠在牆邊的湯思雅用眼神向我們求救。
 
  「不要吵!」波哥回頭吼道。
 
  湯思雅捂著嘴巴,雙手不停顫抖,眼角泛著害怕的淚光。
 
  「叫馬校長出來見我!」
 
  「先生,我們已經通知了馬校長,你先冷靜下來!」保安趕緊安撫道。
 
  在場的人繼續跟波哥對話,嘗試分散他的注意力。期間同學們不斷使眼色,暗示湯思雅趁機逃走,但她驚嚇得愣在原地。
 
  「我走不動……」湯思雅虛弱地說。
 
  「想走?」波哥惡狠狠地瞪著她。「在我見到馬校長之前,妳休想逃走!」
 
  波哥瞪大雙眼,帶著可怕的氣勢走向牆邊,把湯思雅迫得無處可逃,現場氣氛再次緊張起來,保安不停勸阻也沒有用。
 
  「不要!」湯思雅下意識地用手遮住臉。
 
  她的臉蛋這麼漂亮,若不幸被硫酸潑中,一定會毀了她的一生。
 
  「怎麼辦?」葉嘉琳擔憂地握著我的手。
 
  我們都很清楚外貌對女生有多重要,所以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正值青春年華的我們,前方還有漫漫長路,如果失去了容貌,以後的路該怎樣走下去?
 
  情急之下,我彎腰越過保安築成的防線。
 
  「雪言!」葉嘉琳失聲喊道,幸好關少進及時拉著她,不讓她隨行。
 
  人群響起一陣驚呼,同學和保安都不停勸說我退回去,但我已經直衝到波哥面前,近距離望著燒杯裡搖晃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