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蹤及昏迷事件

「喂?喂?葉小姐?……」電話裏頭又傳來那人的聲音,雅晞卻像聽不到似的光呆坐著。那人不死心,又在電話中喊了幾聲,才總算把雅晞不知飛到哪兒去的思緒硬拖了回來,勉強應了一聲,聲音竟顯得有點兒尖銳。
 
「請您不要過於擔心,您的父母沒什麼大礙。」那人以冷淡的聲線公式化地安慰著雅晞,她卻只感其虛偽。
 
作為一位醫護人員,自然早就歷遍了種種生死大事,對於生命的消逝,早已養成一種近乎絕情的漠視,要不然早就被人的傷病死亡攻陷了原本完整無缺的心靈。淡淡的安慰口吻只是由於工作的關係而磨練而成,當中真心的成份又有多少?冰冷的慰問並不能安撫人的心靈,只會徒然更添唏噓。
 
醫護人員繼續解說雅晞父母的情況,開始的時候,雅晞的表情自緊繃轉為稍稍放鬆,但仍維持著一絲警戒,原本因緊握著電話而僵白的手指也回復了一點血色。
 




但隨著解說的推進,額因眉頭所施予的壓力而皺了起來,眼神失去了原本的光彩,變得極為空洞,彷彿腦中不斷冒起的念頭已奪去了其所有的注意力。
 
幾分鐘的解說,於雅晞來說,簡直像經歷了幾個小時,不,可能已經經過了幾次旭日與黃昏。手指終於無意識地按下「結束通話」鍵,癱坐在床上,看著漸漸暗淡的天色,只覺自己的心也不住地暗淡下去。
 
一恍神間,窗外的景象又再次逐漸變得模糊起來。雅晞只覺身子懶懶的不想開燈,倒不如任由自己被黑暗所淹沒。看出窗外,街燈和一些宿舍的房間的燈都亮著了,但是那燈光卻顯得多麼柔弱及無力。
 
丁點的光明,只有更顯出整個世界的黑暗來。
 
爸,媽,你們不是說要出差而已嗎?怎麼突然間會昏迷了?本來你們難得有假期,我們不是說好了整家人一起去旅行的嗎?
 




你們知道嗎?近來發生了很多事,我都不懂得可以怎麼處理。這敞外遊是唯一令我有點期待的,可是……你們又把我一個人丟下了……
 
雅晞把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時而想起父母,時而又想著不同的瑣碎事,意識漸漸的模糊起來。在醒著與即將睡去的臨介狀態時,又想起下午小吳說的奇怪事件來,然後腦中突然而來了一個驚人的念頭,把她嚇得幾乎從床上彈了起來。
 
可惜隨著人的清醒,那念頭也捨她而去,正躺在床上的雅晞不自覺地站起,伸出手來想要將之捉住。
 
可是,思緒這東西實在惱人,它會在你不經意時襲向腦袋,但當你清醒後想抓住它,卻會發現它早趁你恢復意識之時極速溜走而不留痕跡,只留下它茫然的創造者徒勞地想找到它。
 
雅晞頹然坐回床上,任由自己的思緒奔馳,企圖找回那頑皮的淘氣鬼,可它早不知跑到哪兒納涼去了。雅晞又想起她的父母來,之後又猛然想起今天下課後對翱軒發脾氣的事。
 




無辜的翱軒,他實是毫不知情的,只是無意中聊到這個話題而已。雅晞自問是一個十分堅強的女孩,她原本想著,由自己一個去承擔這件事就好了。
 
父母自少就教導她,要好好融入人群,對別人要有好脾氣,不能頤指氣使的,要不然就交不到朋友了。有什麼困難,盡量自己解決,不要打擾到別人。
 
但不知怎地,在翱軒面前她只感到放鬆自在,不用像平日對外人說話那樣小心翼翼地防衛著自己,不用怕會惹他討厭或生氣,她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但是今天,她對翱軒發了自認識他以來最大的脾氣。
 
他會生氣嗎?他會像其他人一樣,離她而去嗎?
 
其實在她心底裏是明瞭他是無心的,但他說那句「和家人有什麼計劃」時,就像身上有個不為人知的傷口被人無意間大力戳了一下,就算明白那人並不是有意的,本應「不知者不罪」,但剎那間的痛楚,會令自己勃然大怒,雅晞就是這樣對翱軒發了脾氣。
 
此刻想來,雅晞對他著實感到抱歉非常。可是女孩兒家又拉不下這個面子去跟人家道歉,滿腔的歉意也不知怎去表達,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滋……滋……




 
漆黑的房間中突然冒出一團光,耀目得讓雅晞幾乎睜不開眼。伴隨著刺眼的光芒,傳來一陣本是段悅耳的聲音,但有如在靈堂有人大唱旋律歡快的歌一樣,顯得尖銳且刺耳。
 
雅晞揉了揉眼睛,眨了幾下眼,總算適應過來的時候,鈴聲與光芒卻戛然而止,像它來的時候毫無預兆的;去的時候也不會預先通知,一如生命的無常。
 
人總有個奇怪的習慣,每當遇到不愉快的事,都會自動把生活中所見之事都連繫起來,讓自己輕鬆一點。不過也幸好有這個聯想,倒令雅晞舒緩了許多。
 
雅晞笑了,是這幾天以來第一個發自真心的微笑。
 
黑黝黝的夜景中,星星和月亮重新映回她的眼簾之中,別的宿舍透出的燈光也似乎明亮了些、溫暖了些,黑暗也沒那麼可怕了。
 
自床上站起來,雙腳倒還穿著鞋子。臥久了後忽然站直使身體有些暈眩,但踏出的步子卻是輕快。
 
「喀」的一聲,房內充滿了柔和的燈光。走到桌邊拿起手提電話,翻看紀錄,原來是翱軒的來電。正想致電他之際,手提電話又傳來一下震動和短促的鈴聲。
 




是來自翱軒的短訊。
 
「你還好嗎?發生什麼事的話,你可以告訴我的!我會替你分擔。」
 
一股暖流自心中升起,使雅晞整個人都暖烘烘的。她不禁覺得這幾天的自己很傻,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去默默承擔呢?本想著讓自己一個人去承受苦痛,沒想到卻令身邊的好朋友為她擔心了。
 
纖長的手指輕輕按下回撥鍵,把電話放近耳邊,連接駁的鈴聲都還沒有聽到,電話那頭便傳出那熟悉的嗓音。
 
「小晞嗎?」
 
「嗯。」
 
「發生什麼事了?這幾天你一直悶悶不樂的。今天下午本想逗逗你,那知你卻突然發脾氣,撇下我自己一個人在路邊喝西北風。」
 
聽著翱軒那一副委屈非常的語調,令雅晞不禁想像著他此時此刻那造作的幽怨模樣,不禁笑了起來,然後漸漸變為哈哈大笑,最後竟然無法止住笑,弄得翱軒窘極了。




 
「葉雅晞大小姐啊,您卑微的朋友我是看你這幾天都好像很不高興、很擔心的樣子,才慰問慰問你的,怎地你只是在尋我開心啊!」這次換成了無奈的聲音。
 
「好了好了,不耍你了好朋友,對不起啦。不用擔心我,我已經沒事了。」雅晞的聲音裏仍依稀帶著笑意。
 
「可以告訴我是什麼事嗎?」翱軒猶豫了一會才問道,深怕觸及那個不知名的禁忌,但又放心不下。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