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又是子彈磨擦鎗管發出的聲音。在七天之前,我對這些聲音又畏又懼,有時候恨不得自己是一個聾人,那麼我不會被這些可怕的聲音擾亂著我的情緒,腦海中不自控地浮現士兵們中槍的畫面⋯⋯甚至賽爾逝世的那一幕。不過現在的我可能已經逐漸適應戰場的一切,把這些「嘭、嘭」當成了理所當然的雜音,每次士兵們進行突擊或是迎接敵軍時,這些響聲都會隨之而來,不論密度或是響法都大同小異,唯一一個分別就是它們越來越大聲,這也意味著戰場一步步向我逼近,我們的防線正在被敵軍推後,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1914年8月27日,我進了戰壕應該有七天,如果我沒有推算錯誤的話,今天應該是1914年8月27日,歷史上記載坦能堡戰役在9月初就會結束,還有不足10天的時間,這個惡夢就會完結!大家加把勁,只需要忍耐多一下,就會過去!士兵們,要撐下去!保羅,你也是!不過老實說這位「媽寶醫生」自從進入戰壕後,成熟了不少,從前等待士兵歸來時,他總會焦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在踱步,又或是蹲坐在牆邊,抽著從同袍們借來的香煙,從前的溫室小花在這裡不消兩、三天已經變成了一個又菸又酒的流氓醫生。起初看著他這樣,我還在擔心他變成一個頹廢青年,想不到這個傻小子復原力及適應力還挺強,接下來的日子,他忽然就像大腦開竅一樣,不但沒有了以前焦急煩躁的樣子,而且也由從前手足無措的找藥品變成不溫不躁替士兵檢查傷口,雖然我們的小隊仍有同袍犧牲,不過在這種嚴峻的情況下,我認為一切也是情有可原的。士兵們彷彿也看到他的轉變,對他的態度也增添了一份尊重,從從前的「媽寶醫生」也改口成「保羅醫生」。相信保羅很快就會變得獨立穩重,會像一個真真正正的男人活下去,對!他很快會獨立,彼得也是一樣,在不久的日子,我就會任務完成,獲得獎勵,那時候⋯⋯那時候我的木獨就會離開我去當人,他媽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願意聽我說屁話,願意瞭解的人,應該是靈魂,現在又快要分開,難怪別人都說最痛苦的不是從來沒有得到,而是得到了然後失去,我現在單是想像失去了他,我的心情已經跌進了谷底,如果這一天,我一定會抓狂。有時候,我也在祈求保羅可以永永遠遠像一個小孩般活下去,那麼我就可以留在木獨身邊,不過⋯⋯我清楚明白這種想法很自私,以現在的局勢來看,保羅是不得不成長,不論保羅的個人而言,或是軍隊的利益,該慶幸的是我從保羅的成長也獲得了不少成功感,就像看著自己一天一天長大一樣。 「快!快!快!」當我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名士兵一邊揮動著他的左手,一邊衝入戰壕,像是為誰開路一樣。兩名士兵緊隨在後,他們抬著⋯⋯抬著長官進來,靠!去你的!誰都可以死,就是這個男人不能死,他是小隊的靈魂人物,如果沒有他,這場仗就不戰而敗!保羅,你要加油,一定要救活他。「扶他靠在牆邊坐起來!小心!不要碰到他的傷口!」保羅指揮著在場的士兵。從長官軍服上的血跡來看,他應該是胸腔及手臂的位置中了槍。保羅用傍身的匕首割開軍服,檢查著長官的傷口。「不要⋯⋯不要救我,不要浪費我們僅餘的物資!」又是一個喜歡逞強的男人,難道從軍的人都是這個樣子嗎?「放心吧!」保羅露出奸詐的笑容,這個表情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從來沒有想過救你!你還記得我剛進小隊的時候,你怎對待我嗎?」「我只檢查一下你的傷口要不要命,不要命的話再送你一刀!」這個兔崽子在想什麼?這個時候還在想這些私人恩怨。「那就好!」長官說畢後,閉上雙眼等候死亡的蒞臨。「喲~~」保羅輕拍他沒有受傷的那邊肩膀。「反正你都快死,趕緊把你的遺物交出來!」「遺物!?」「對呀!香煙⋯⋯還有威士忌!」「你怎麼知道的?」長官一面指著自己褲管的方向,一面問道。「上次~~你在出面喝酒,我看見啦!」保羅拉起他褲管,拿出用長方形金屬器皿盛裝的威士忌,倒了一口到嘴巴裡,然後往長官的傷口噴下去,他媽的!這個情節不是警匪片常見的嗎?「呀~~~」長官大叫後就暈倒了,有幾名士兵大為緊張,衝上前。「不~要~過~來~~」保羅兇巴巴的喝令他們。「只是中兩槍而已,而且說話那麼多,還會死掉嗎?」他在傷口割了一個十字,用匕首把彈頭挖出來,掉在地上的彈頭跟我在電影中看到的有點不一樣,它比我們現代的較為細小,但比較長,頂端位置也較尖。在「手術」完成之後,他在傷口上再噴威士忌。「不是我救你,是你自己救自己,我用的是你的遺物!」保羅在已經暈倒的長官耳邊說。「別碰他,讓他休息一下就會好啦!」保羅吩咐士兵們,忽然我覺得眼前的他很有男子氣概,他真的成熟,我這個「褓姆」功德圓滿的日子也在指顧之際。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