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陽光普照。

如果下著滂沱大雨,視野朦朧不清是小說比試時情景的話,我只能說現在完全與大多數小說的描述差天共地。大街上的人海依然,攤檔今天也準時的擺設在路邊,散發出熱鬧非凡的氣息。

自從皇上宣告「比試開始」後,我便一直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要說為什麼的話⋯⋯

「要怎麼找?」

我忍受不住高溫的煎熬,向一直走在旁邊的微笑和尚搭話。





「貧僧並不清楚呢。」

「有人說過你這性格和笑臉很討厭嗎?」

「這個倒是沒有,大概夏大人是第一個吧。」

「你果然很討人厭⋯⋯不如我們先休戰一會兒,一起尋找那隻臭貓好嗎?」

「不知道夏大人的休戰是指什麼意思呢?」





「我才沒閒跟你玩文字遊戲,反正你也毫無頭緒吧。」

「頭緒貧僧倒是有幾個,可是如果被夏大人跟著的話可就傷腦筋了。」

「是嗎?那麼你就趕緊去找啊,怎麼一直跟在我旁邊?」

「因為夏大人很有趣啊。相比起比試,我比較對夏大人感興趣。」

「雖然很對不起,不過我的性取向可是十分健全,所以你可以死心了。」





「哈哈哈哈,果然夏大人那不服輸的性格最為誘人。」

「為什麼?」

接近反射神經般的反問脫口而出,可是我再怎樣豎起耳朵也聽不到那煩人的聲線。

「嗯?」

我納悶地轉過頭,卻發現剛剛還在身邊微笑和尚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

「也罷。」

我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拍一拍衣袋,果不其然感覺到一絲不自然的凹凸形狀,是離開皇宮後才出現在這裡的異物。

剛才雖然有一半是發晦氣地埋怨,不過也有一半是用作確認微笑和尚的目的。既然他說自己對野貓的所在之處有一些頭緒的話,那反過來說也就是沒有明確的地點或線索;現在他的離開則證明了他把「尋找野貓」擺在「解決多管閒事的夏尚書」之前。大概是認為只要勝出比試就能夠除掉礙事的我吧。





然而,我可以謙虛地表示,微笑和尚要勝出比試並非難事,那時候就已經能夠同時間把我和小雪趕走,確保佛教在國家中的地位。

那麼,為何仍多此一舉的抓走阿音(雖然那很明顯是阿音的錯失),然後威脅我和小雪?是為了多一層保障?還是說——

「是跟『皇后』事件有關⋯⋯」

之前小雪的話語在腦海中閃過,不過我很快就搖頭把那個不祥的預感甩開,開始把那張折成四方形的紙張攤開。

紙張上紀錄著京城裡人們最後目擊到那隻白色貓咪出沒的地方。只要照著這些線索追查,應該很快就能夠找到那隻頑皮的白貓了。

放心吧各位,我一定會回應大家的心意。

暗自下定決心的我一邊把紙張塞進衣袋裡,一邊向著第一個目擊地點進發。





長安城平面呈長方形,以中間的朱雀大街為界,東邊屬於萬年縣,西邊則屬於長安縣。宮城位於長安城北部正中,而皇城就位於宮城以南,導致整個長安城的佈局有如盒中盒。街道縱橫交錯,總共被劃分成過百個「坊」,每個坊的四周都穩固的築起圍牆,並且有衛兵把守。大坊開四門,內設十字街;小坊開東西兩門,內設一橫街,因此長安城看似凌亂不堪但卻其實井井有條。

基於這樣的佈局,野貓能夠躲藏的地方就只有坊內橫街的雜物堆中。雖然我也有想過被人撿拾回屋子裡的可能性,不過回憶起它那難以置信的機動性時,我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從宮殿出發到現在過了大概四小時以後,我已經走過了紙張上東南邊三個打叉的地點。雖然那些地方附近的居民都表示見過白色的貓咪,不過我在其周遭左右翻找後仍然是一無所獲。汗流浹背的我只好乘人力車,向著位於長安城西南部的第四個地點前進。

「究竟在哪裡⋯⋯」

紙張上的紅叉只剩下四個。如果說是一個人獨力完成這些調查的話,那也未免太恐怖了吧⋯⋯

我一邊佩服二太子隨從那高超的搜查能力,一邊托著頭發呆,轉眼間已經到達了第四個地點。我給了車夫一點打賞以後,他便感激地離開了,還不忙轉過頭說再見,真是難得的有禮貌。

我在橫街小巷裡穿插,中途在一個攤檔停下來享用短暫的午餐。這次的午餐是一碗意料之外地美味的雞絲粉皮,雞腿肉鮮甜多汁,粉皮彈牙爽口,是難得一遇的美食。於是我便默默地把它收錄到「夏子炎的全餐菜單」的前菜後便又起程了。

「總算⋯⋯」





我深深呼一口氣,兩手叉腰的看著前方的門口。

「看樣子是個大坊呢。」

雖然這樣說,不過我卻提不起勁去調查這個地方。一來是剛才漫長的的車程令我身心俱疲,二來是窺見到這個大坊的街道十分乾淨,完全沒有任何能夠躲藏的地方。

「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

我很快就得出放棄調查得結論,開始向第五個地點進發。人們的惰性真是很恐怖,如果說惰性是引致人類滅亡的原因我也會豪不猶豫地相信。

主觀意願。

突然兩天前說過的詞語突然閃過腦海,纏繞在我的心中。我停下腳步,再次在外面望向沒有絲毫死角的街道,任由思緒激烈地碰撞。





從外邊看進去,街巷裡絕對沒有地方或雜物可供匿藏,因此我可以肯定那隻機靈的貓不會在這裡。

「沒錯,主觀意識可是非常恐怖的東西,是能夠顛覆世界上一切定理和常識的怪物——」

自己說過的話語浮現在腦袋中,就像自言自語般流進耳膜裡。

「果然⋯⋯很奇怪⋯⋯」

每個人都會有主觀意識,只是程度多寡而已。很可惜,我並不是一些會被感情和表面景象造就的主觀意識所控制的人。於是,我決定走進大坊的門口一查究竟,即使沒有任何發現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要說為什麼我會覺得這裡奇怪的話⋯⋯

「因為這並不像平時的我呢。」

我懷著警戒的心態,慢慢走進大坊。

而不詳的預感,就在穿過門口的時候被證實了。

要說是不詳也好像太過分,畢竟這是遲早都要面對的事實。

穿過門口以後,身體首先竄過一陣令人難以言喻的觸感,然後眼前的景色就像變戲法般突然改變,從原先乾淨的街道變得凌亂不堪,路邊棄置著很多竹籃和雜物。我立刻搜索符咒的蹤影,果然在對立的牆壁發現有兩道符咒穩固地貼於其上。

此時,耳朵傳來了野獸的哀嚎聲,緊接著便是沈厚的撞擊聲。同時間,身體傳來了訊號。

「是妖氣⋯⋯」

我奔跑過去聲音的來源,結果在轉角踩著了些什麼,腳底傳來一股柔軟的感覺。我於是小心奕奕地低下頭⋯⋯

「貧僧感激夏大人的出手幫助。你剛剛確切地給了這隻妖貓最後一擊呢。」

我沒空理會那把令人莫名煩燥的聲音,當即跪下看清貓咪的傷勢;只見虛弱的它半閉著蛋黃色的眼珠,鼻孔噴出一絲絲的微弱的氣息,任由腹部流出的朱紅色的血液沾污純白的皮毛。

不懂得怎樣處置的我只好執起路邊的竹片,用尖端處把衣服的布料割下,包著貓咪出血的腹部,希望這樣能夠暫緩失血。不過我明白這只是暫時性的處置,時間拖久貓咪一樣會一命嗚呼。

「這不是委託的一部分吧⋯⋯」

我按耐住於心底裡翻滾的感情,抬頭瞪著不遠處繼續掛著微笑的和尚。

「不過降魔伏妖是我們出家人的職責。」

「你的意思是指只要是妖怪就要殺光了嗎?」

「當然了,畢竟他們是危害人們的存在啊。」

微笑和尚興奮地說道,就像很享受驅妖的樣子。

真的是這樣嗎?

我腦海裡浮現了某個傻瓜的面容,雖然她經常無端白事地對我施暴,還不時對小雪性騷擾,甚至毫不掩飾自己的欲望。

可是,她一點都不危險,更為了保護身為人類的我和不同的人們,手執利器宰殺與自己同類的妖怪。

那麼,危害人們的究竟是誰?

是為了保護人類而拿起匕首的妖怪,還是不斷揮舞大義的旗幟,利用法術驅除妖怪的人類?

答案是兩者皆非。

真正邪惡的是憑借法術這種特殊的能力而欺騙、壓搾人們,並且享受其中的人類。

嘛,雖然我也是這種人就是了。

「哈哈,人比鬼更可怕嗎⋯⋯」

我回憶起二太子隨口的一句說話,一邊站起身子。正確來說,是把貓咪放置在安全的路邊,然後握緊拳頭,站起來直瞪著前方的微笑和尚。

「喔喔~夏大人該不會是想保護那隻妖貓吧?」

微笑和尚一邊折起長袍的袖子,一邊用著挑釁的語氣詢問。

「你還真是明知故問。有人說過你這性格和笑臉很討厭嗎?」

「這個倒是沒有,大概夏大人是第一個吧。」

應該向後方逃走的我卻開始向前移動。

「你果然很討人厭呢!」

以這句話語為信號,我們兩人開始奔向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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