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絕望地看著眼前冷清的街道。我鬆開她的手,她虛弱地跌坐在地上,失神地看著那箱從律師樓帶回來的東西。

「回家吧。」

我走上前捉住她的手臂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她想一個扯線公仔一樣,沒有意識地走著。怕她走出馬路,我繞到馬路邊讓她走在裏面。

「不笑嗎?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

她凝視著前方的空氣皮笑肉不笑地說。我一時半刻接不上話。



「對我很失望吧?什麼夢想,什麼尊嚴,為了一個已經結婚的男人什麼都拋棄掉,你肯定覺得我瘋了吧?」

她自嘲著說。

「不是呀,我很羡慕你呀。」

她冷笑了一下看著我。

「你也瘋了?」



「不是呀,真心很羨慕你。」

她盯著我看,我看她一眼後別過頭接著說。

「我談過三次戀愛可是從來沒有愛過誰,別說談戀愛了,活這麼久都沒有試過對任何事很用心過,其實還挺空虛的。」

她沒有說話,我繼續說。

「能夠為了喜歡的人放下自尊,放下夢想,連道德觀都放下,很了不起好嗎?這麼努力去愛一個人,怎麼可以說自己可笑呢?像我這樣連愛一個人都不會才可悲吧。」



我苦笑著說。她苦笑了一下。我們經過便利店,我停下腳步。

「明天要上班嗎?要喝點酒嗎?」

我指著便利店說。

她終於笑了。她點頭。

一如既往地她把酒當成水喝。她一個人喝掉四瓶後就開始,酒精慫恿著她把他們的事說出來。

「他說他老婆是工作狂,從來不顧家事,兒子也是傭人在照顧。他說結婚了卻跟單身沒差別。他說跟我在一起有戀愛的感覺。」

她又把瓶子往嘴裏倒,但其實酒瓶早就空了。紅通通的臉上,眼睛一行一行地滑下來。

「他說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回家能看到飯桌上有滿滿的飯菜等著他。所以即使只有兩個人,我都會煮很多菜色。他喜歡食牛肉和番茄,就算自己不怎麼食我也常常煮。」



她飄忽的視線盯著空氣,身體一直往左右搖擺。

「我們是在咖啡廳認識的,他知道我是法律系畢業後就邀請我去當他的秘書,本來只是想在找到能實習的律師樓之前暫時性地工作一下。後來我要走的時候,他挽留我,說會跟她老婆離婚⋯⋯」

接著她哭不成聲,坐在地板上把身過縮成一圈。她的悲切哭聲讓我心痛。這是我第一次發現,她並沒有我想像中堅強。跟一般女生一樣,在愛情面前脆弱的不堪一擊。
她哭累後直接倒在地上睡著了。我把她抱回房間,她醉得不醒人事,動也不動。


「艾月,你帶辛宇去保健室休息吧。」

我渾身無力地跟在章艾月身後走。看著她左右擺動的馬尾我的眼皮變得更沈重。一不小心眼皮合上了,失去平衡的我跌在地上。身體在發冷卻一直在冒汗。章艾月用雙手吃力地把我拉起。

「牽著我。我扶著你慢慢走。」



神智不清的我乖乖地聽著她的話伸出左手。我們的小手十指緊扣地走到了保健室。推門進去,並沒有看到姑娘呀姨。她拉著我到床邊,看著我艱難地爬上床。小隻的她笨拙地把床尾的被子攤開,然後替我蓋上。她伸手摸摸我的額頭。她圓圓的臉在我正上方,眼睛碌碌地注視著我。不知道是不是發燒的關係,臉頰突然發燙。

「不用擔心,姑娘呀姨很快就來看你了!我在這裡陪著你。」

睡過去之前我看到她拍著我的頭對我說。

看著爛醉如泥的她,我不經意地笑出來。

「不用擔心,我在這裏陪著你。」

我幫她蓋上被子後,拍著她的頭說。

醒過來的時間已經快要十二點了。房間裏的章艾月還是不醒人事。我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翻了翻。都忘了上一次正式下廚是什麼時候的事,我不熟練地拿起菜刀。勉強地完成中午後,我把章艾月弄醒搬到桌子面前坐著。看著她凌亂的長髮,浮腫的眼睛,我的偷偷地笑了一下。醉意還未散去,她對著我發懵。我用手捏著她兩邊臉頰,嘴巴被臉頰的肉擠開了,我挾了一塊沾了沙拉醬的炸豬排塞到她嘴裏。我對著她做手勢示意她用牙齒咀嚼。她咬幾口後,突然睜大眼睛回過神來。

「哇,好餓呀!」



她拿起筷子開動,看到她活過來了我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時候每一次開派對,她總會往紙碟上放滿炸豬排,再擠掉三分一瓶的沙拉醬。

她拿起菠蘿香腸串往嘴裏塞。炸豬排是她最愛的主菜,菠蘿利腸串是她最愛的前菜,而她最愛的甜點是芒果布丁,不加花奶她不食。

「叮噹、叮噹。」

我拿著外賣的芒果布丁放到她面前。

「我要加花⋯⋯」

未等她說完,我就幫她倒上。

「你怎麼知道我愛這樣食?」



她好奇地問。

「以你前都是這樣食呀。」

「你還記得呀!」

她驚訝地看著我。

因為每一次我都會多拿一份菠蘿串替你留著,把家裏的的沙拉醬偷偷帶去學校,怕你不夠沾,還故意把花奶藏起來,怕被其他同學倒光。怎麼可能會不記得。

「以後就煮你愛食的,累的話叫不煮叫外賣也行。」

她看著露出感動的笑容。


「你真的不食嗎?」

她看著我放在她碟子上的菠蘿串興奮地問。

「哦⋯⋯我食飽了。」

我不自然地說。

「謝謝!你真好!」

她身體往前傾對著我說。我看著她的笑容,小時候的時候害羞的不失所措。


「謝謝,你真好。」

23歲的我跟以前一樣我害羞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