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味道有感冒。

  流不停的鼻水,嗅著那種焗悶酸酸的氣息,還有間歇吹過的陰涼,就能夠再次捉住香港罕有的乾爽,思緒若隱若現的回到最懷念的童年。

  這種天氣維持很短,以往我都匆匆而過,然而如今賦閑,睜開睡眼便是到士多消遣,每分每刻感覺很是實在,我還是首次這麼享受被淚水溢滿眼眶的折磨。

  秋天的味道還有二手煙。

  有些途人童心未泯,總愛裝成火車頭,口裡含著一支點燃的煙蒂,四處噴著煙霧。在乾燥的秋天,那種氣味特別劇烈嗆喉。當士多外頭有這些充滿童真的人,她就會蹙著眉掩上口鼻,對我眨著水靈卻通紅的眼睛。



  「好討厭。」她道。

  「還好吧。」我抬著沉重的腦袋,望著街道。

  這是新的一天,雨已停,一灘灘積水散在街道等待陽光的懷抱,行人的細語嬉笑變作歌聲緩過長空。外面掛著與柔雨截然不同的淑氣,士多裡卻坐了兩個迷迷糊糊的病人。

  「你病了真好,去不了見工便能待下來陪我。」她聲音乾澀的道。

  「哼哼,你心腸好壞呢。」我苦笑道,說罷打了個噴嚏。



  「這種事情,怎算得是壞呢?」她手指輕敲著桌面。

  「我也要生活呀。」我用紙巾掩著口鼻。
  
  「我也要。」她嚮往的道。「只不過,我喜歡過甜蜜的生活。」

  「沒有基礎,那都只是不設實際。」我把用過的紙巾掉到垃圾桶。

  「人活著就有無限可能,我一直相信這句話。」她在陽光下雙眼瞇成線。「所以我從不擔心喔。」



  「好樂觀。」我嘆了口氣。

  她白了我一眼:「不行嗎?」隨後道:「我煮了午飯,要一起嗎?」

  「當然。」我笑道。「我最喜歡免費午餐。」

  此後至到另有新職,我都會在士多吃飯,這亦成為我最懷念的午餐。

  坐在士多前,常有獵獵涼風吹過,我會在那窩心一剎找到回憶的軌跡,閉上眼感受這道驀然的暖流。一首被逼聽上幾十遍的《惡作劇》在腦海哼著、光鮮的骨場白布上的遊戲機顯示清晰的《魔物獵人》畫面、赤腳踩在公屋騎樓地板的突然刺凍、兒時的玩具車在故居的硬椅向後拉緊而發出卡卡聲響、黃昏下公屋門戶前焚香混雜晚飯的氣味;所有都像毫無意義,雜亂無章,卻始終記在心頭。

  何以我總喜歡從前的事物?我負著堅持一些甚麼的倔強,一直走了過來,卻不明所以。

  兩行感冒的眼淚流了下來,也是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