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夕陽最是燦爛,映著揮霍不盡的耀眼年華,充裕富盈的時光儘管滿溢也毫不可惜。

  我牽著她的手領前奔跑,兩隻不同的手分隔了色彩,前面是一片灰暗死寂,後面卻趕著金光慢慢感染前方,逐點逐地將每處填上淡淡的光芒,一種奇異的感覺泛上心頭。

  這是天氣問題,我試著安慰自己。

  汗水烙印了我們的衝動,額邊濕髮不住警告我正觸碰不可挽救的禁忌,提醒心園的朽腐枯萎,可是一股無以名狀的熱情卻彷佛在砸碎每道禁忌的枷鎖,將腐壞統統埋在土裡,讓園林恢復寧靜安祥。

  這是天氣問題,我試著安慰自己。然而心裡有一把聲音在竭斯底里地吶喊,我一向討厭麵粉的質感。



  我們跑上一條往山的斜坡,竭力時已是入夜。抵到郊野公園入口前,暮燈初上,圍翠萋萋下一片迷茫,清芬爽颯的空氣帶著無從探索的甜味。

  我們喘著氣,雙腿酸軟坐在地上,她環視四周,再凝望著我好一會,道:「這裡好少人,你不會欺負我這個弱質女子吧?」

  「誰知道呢。」我裝作狡黠地轉動眼珠。

  「若你真是這樣的人,我只能怪自己運氣差好了。」她嘆氣道。

  「嚇嚇你而已,這麼認真。」我笑道。



  「我只對在意的人認真。」她悠然道。

  我微笑不語。我疑惑,心顫,噯昧不明的氛圍怎夢幻得極不真實。

  步進公園,沿著彌漫殘留夏天暑氣的大路,像是給你少許時間回味一下夏天的片段。正想好好緬懷,從美好的童年想到近年整個夏天都躲在辦工室營營役役,這份莫名的感動在須臾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反之恍一恍神回到現實,卻有種無緣故的酥軟湧進喉頭,我想,這是霎時滿足的感覺。

  偶爾的心動是調劑。

  轉了一個路口,來到一個偌大的廣場,廣場分了雜草和石地範圍,我們在雜草上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一道燈光照出絮塵飛舞,與天空的一彎璁瓏相交,為夜色披上紗衣。



  「好久沒有親近大自然。」我嘆道。

  「我以為你這種人只能活在城市。」她伸著雙手道。

  「身不由己而已。」我道。

  「人們都用這個藉口,令自己變得無可救藥。」

  「那我是否無可救藥呢?」

  「有一點吧。你想的話,我可以嘗試作你的醫生。」

  「要給我考慮一下。」

  「只可惜今晚的月不夠圓,花不夠美。」她仰望長空。



  「你便是這裡開得最盛的花。」

  「難得你皮肉不笑說出來。」她突然拿出畫簿和筆。「我想記下今晚的事情。」

  就讓我這個看似親密卻又陌生的人,伴妳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