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我在咖啡店倒數着對你的等待: <六十二＞

<六十二＞

轉眼到了約定的日子，甫入網球場，便見力康站在球場另一端等待的身影。
我大聲呼喚力康，然後向遠處的力康揮了揮手。
力康朝我微微點頭，便徑自做起暖身運動。
把網球袋放好在場邊的椅上，我也開始舒展筋骨。

踏入九月下旬，正值夏天和秋天模糊的分界。
前幾天中午時還烈日當空，熱得讓人差點中暑。
今天天空卻忽然罩上厚厚的雲，把殘留的一點夏天氣息也驅逐了。


陰霾中偶爾還微風送爽，這樣的天氣打球最是舒適。

然而剛打頭幾球的時候，卻不是想像中那回事。
明明以前輕而易舉的動作，怎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做不到。
球就在身邊咫尺，偏偏揮出的球拍卻碰不了球。
最要命的是在場內奔跑了不夠十分鐘，竟開始微微喘氣。

反觀對面的力康卻神態自若，似是打得輕鬆。
看到力康的神情，我內心忽然湧起了不服輸的心態。
我連忙收斂心神，集中精神把每一球打好。


又在球場內跑動了一回，漸漸掌握回打球的節奏。
分數也不再像剛開始時一面倒，慢慢拉成了均勢。

球不斷在球網上飛掠而過，來回穿梭於我和力康的球拍之間。
清脆的擊球聲重覆迴盪在球場內，演奏出催眠的樂曲。
我的腳步順着那樂章再次回到那段和力康烈日當空下練球的大學時光。
只不過跟以往比起來，現在總是缺少了點什麼。

「休息一下吧。」力康在我把球打下了網後建議
「休息？你不會那麼快就沒氣吧？」我喘了口氣，心裡暗地裡其實慶幸力康的建議來得合時


「我是看你有點喘不過氣才提議休息的。」力康淡定地回答，想不到力康原來是為我著想
「我才沒事呢。」我調整自己的呼吸後，逞強回答
「你少裝了。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對你還不瞭解？」力康說

被力康這麼一提，我才驚覺原來和力康相識至今，已經差不多四年了。
四年的時間，足夠去瞭解一個人嗎？
我記得自己真正開始認識力康，就是在以往網球學會的練習中。
但對於力康我只是止於認識，卻總是不瞭解。
力康就像在遠處的濃霧中，讓人只能看到輪廓，但又不能看清。

我和力康坐在場邊的長椅上休息，漫無目的地聊了起來。
今天力康給的感覺也和今天的球賽一樣，有種讓人不安的耐人尋味。
就在我們閒聊之時，天上的密雲悄悄屯積，風也刮得更刺骨。
下午的時分，天色已經陰暗得像是黑夜，不久就會下雨了吧。



「你和綻思表白了嗎？」最後話題又繞到了綻思的頭上
「還...沒。」我回答時有點心虛，不敢正視力康
「唉。」力康重重地嘆息，張開了口卻欲言又止
「來，繼續打球。」沉默了片刻，力康才再開腔
「但好像快要下雨了，要不...」我指着佈滿鳥雲的天空
「管它呢。這麼難得才有機會打球，我還沒打夠呢。」力康聳聳肩，打斷了我

我望着力康踏入球場的背影，有種想衝前向他道歉的衝動。
比起從前經常調侃我的態度，力康這次的一聲嘆息更讓我覺得無地自容。
我不明白何故力康這次一反常態，沒有在綻思的話題上咄咄逼人。
或許力康已經接受了我這種優柔寡斷的性格，知道逼也沒用。
又或許力康早就對我和綻思之間的事已經不感興趣，只是循例問問。

當然也有可能是其他我所不知道的或許。



休息後，重回球場的力康打得比開始時更是起勁。
從他揮拍的姿勢、回球的速度和角度、還有在球場上來回的腳步...
我清晰地感受到力康正全神貫注地打每一球。
這次打球，力康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來得認真。

有人說球場上打球的兩人，其實是在透過球賽互相傾訴。
這刻，我可以聽到力康正努力地通過球拍表達自己想法的聲音。
而我能做的，就只是同樣認真地去回應力康每一個來球。
同時也抱着珍惜的心態去打每一個來球。
因為我知道力康在告訴我，這次是他最後一次和我打球。

持續兩個多小時亳無節制的激烈對打，換來了疲倦不堪的身驅。
我和力康兩人連站着的力氣也沒有，一起平躺在球場中央，中間隔着球網。
躺著的我大口大口地喘氣，胸膛劇烈地起伏。
這時一陣強風掃過，把球網吹得左右搖晃發出聲響。



「和你打球真的很痛快，很開心。」力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也是。每次跟你打完球，心情就變得很輕鬆。」我忍不住笑了
「可惜這次是最後一次了。」力康語氣中充滿了無奈
「我知道。但是為什麼呢？」我不禁心內一沉

「上次送走阿木的時候，他有跟你說什麼嗎？」力康話鋒一轉，避開了我的提問
「他叫我做人不要太安份守己。還打賭說我最後會和綻思一起。」我答
「這傢伙，真是的...」力康失笑
「那他把你抓一旁又跟你說了什麼？」我隨口問道
「唔...」力康支吾了好一會，才深呼吸開口「阿木說他一早就知道我喜歡他了。」

天空忽然一閃響起了一道悶雷，醞釀已久的雨點終於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