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遠的雙眼蒙上了一層薄霧,但仍看得出他的眼神很是無奈。 

「我帶左執行者黎搵你,請你好好同執行者解釋你既遺願。」阿樹拍了拍我肩膀,跟眼前的男生說。 

「佢係邊?係咪我又係見唔到?」他說。 

「係我隔離,你講啦。」阿樹說。 

「我想……我想所有欺負我既人同我講對唔住,包括我阿媽。」他的話帶著深深的恨意。 





我看著他憤怒的神情不由得不寒而慄,阿樹好像也開始有點害怕他選錯了一個很難搞的人。 

他已經死了兩年,但那份恨意好像仍然在瞳孔內翻滾燃燒著。 

「你究竟之前發生咩事?」我忍不住問。 

他沒有回應,只是幽幽的盯著阿樹說:「執行者黎左啦嘛?佢一定幫我做到啦嘛?」 對,他看不見我。 

「Er...你可唔可以解釋清楚欺負過你既人做過啲咩?知道左既話,我地都容易啲諗到點樣執行。」阿樹看一看我說。 





「係佢地威脅我,逼到我上天台跳落黎既。」陳志遠淡淡的說。 不是吧!那豈不是謀殺案? 

「如果係謀殺案,點解你唔早啲講?!」阿樹震驚的問。 「啲執行者都係想有人帶佢地走,梗係越容易做越好啦,聽到我既情況仲唔調頭走?」他冷笑說。 

他好像說得有點對,我開始有一點想再選另一個輕輕鬆鬆的案件,像我外婆那樣的案件不是挺好嗎? 

「無論如何,你地跟左我入黎先,我將我既記憶播俾你地睇。」 他招了招手,轉身走進了屋內。 

我跟阿樹忐忑不安的跟他走進去,一踏入大廳,便覺得自己被一股陰沉的氛圍籠罩著。 大廳的壁紙是黑白相間的,大廳沒有窗户,只有一盞幽幽的白燈懸掛在天花。牆上掛著一幅又一幅的粉筆畫,那一張張畫都是用暗紅、灰黑的色調繪畫出來,驟眼看去有點可怖,我也沒有再細看。 





「你過黎梳化坐啊。仲有個人,你都坐低啦。我而家播俾你地睇。」陳志遠低聲道。

 他的記憶映射在梳化前的一幅白牆上,我們的畫面則是陳志遠的視角,眼前是一個課室內的場景。 

兩個女學生在他面前,一個坐著背對著他,一個正指著他來罵:「點解你可以咁黑人憎?講野又難聽又奇怪,你覺得你自己成績好就以為自己好受歡迎?阿琛點會鐘意你啊?你死纏爛打就得架啦咩?做埋咁多無謂野,你知唔知啊,我地真係好想你係班上面消失啊!」 那女生看起來真的很憤怒,漲紅了臉,而且一臉不屑。 

「你睇到啦!只不過係我鐘意坐係度個女仔,佢唔接受不得止,仲要叫個friend當眾鬧我!」陳志遠緊握著拳頭大聲說。 

畫面瞬間切換到另一個場景,一大堆穿著體育服的男學生圍著他,站在最前的兩個男生按著他的手臂,大聲喝道:「你知唔知你好廢,好冇用,冇用不特止仲要唔服輸,係都要挑戰阿言,知唔知咩叫不自量力啊?到人地……」

畫面突然閃爍了一下,恢復的時候已經有人一拳揮到面前,「打佢個廢柴啦!」「打啦!」「Cheap精!」「垃圾!」「你去死啦!」
 

「停手啊!你地係度做咩?」一把女聲響起,眼前的一眾男生才停了手。 畫面再次切換,是在一個寬敞的家中。一個估計是陳志遠媽媽的女人走到眼前來,雙眼通紅的指著他說:「點解你可以咁唔生性?我已經唔指意你孝順我,但係你點解……」畫面突然再次閃爍了一下,這時候陳媽媽已經是淚流滿面,哭道:「我情願冇生過你!」 

畫面回到課室內,陳志遠站在牆角,全班同學都圍著他,站在最前最高大的男學生大力拍了拍桌子,喝道:「你賭唔賭啊!你贏左我就delete左條片佢,你輸左你就一係自己消失,一係我就up條片上網俾全世界人知!」 





「呢度有兩張紙,一張寫住贏,一張寫住輸。你抽啊!」站在他身旁的女同學大喊。 

眼前有兩張摺得很小的紙,那男學生看陳志遠遲遲不敢抽,便冷笑著說:「冇鬼用!」一把拿起眼前的紙。 

「贏!贏!贏!贏!贏!贏!」全班都在為那男學生呐喊著! 

「YES!!!!!!!!!!」那男學生狠狠的丟出了那打開了的紙,上面寫著大大的『贏』。 而自己手上的紙,則寫著『輸』。 最後一次的畫面切換,就是映著從高處跳下來的影像。 

「你而家明點解我咁憎呢班人啦?點解我既遺願係想佢地同我講聲對唔住啦?」陳志遠的一張臉滿佈著翻滾的恨意。 

我和阿樹面面相覷,看到他的回憶片段的確是很震撼,也很傷感,但總有一絲說不出的奇怪。 

「我係咪一定要接呢單case?我諗唔到點樣逼啲人講對唔住,因為佢地好似真係由心而發咁討厭佢。」我小聲的跟阿樹說。





 阿樹皺著眉,很小聲很小聲的說:「我淨間再同你講,呢單案有啲奇怪既地……」 我腕上的錢幣突然冒起煙來,變得無比灼熱。

「嗤!好痛!」
 阿樹的臉色微微變了,說:「你個錢幣決定左要幫佢!」 在陳志遠的眼裡,一個人影如煙霧般一點一點的形成了一個實體。 

在我完整無缺地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錢幣的溫度就慢慢在下降,之前看到靈體的灼熱感也消失不見。 

「喔!」陳志遠怔了怔,「睇黎係你要幫我啦喎。」他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我心中微微不安,但還是點了點頭。 

「阿樹,我同佢之間既交易係咪開始左?」陳志遠看著阿樹說。 

「係,你而家可以帶佢出去啦。」阿樹點了點頭說。 「咁你等等,我拎啲野就走。」他轉過身去,一拐一拐的走上遠處的樓梯。 

「呢件事絕對唔係咁簡單,我擔心你會遇上好大既麻煩。咁啦,呢單案係我揀俾你既,我陪你一齊返人間完成佢。」阿樹憂心忡忡的說。 

雖然我不明白他說的不簡單是指什麼,但有多一個人陪著,我真的沒有那麼害怕。 





「但係如果你返到人間,你咪可以入返去你個軀殼度,唔使做植物人囉?」我問道。 

「我係植物人唔係因為我靈魂出左竅,係因為身體機能問題,就算入左去都唔可以好返架。」他苦笑說。 

「噢。」我不禁有點惋惜,他看起來很年輕,卻只能躺有病床上虛度光陰。 「走得啦。」陳志遠緩緩的走回來,他的神情卻像發了光的充滿著奇異的滿足感。 

我們走出了家門,「靠你帶路啦。」阿樹道。陳志遠點了點頭,伸出食指來按住了我的錢幣。

它馬上「嗤」的一聲不停冒煙,在食指離開後,那些瀰漫的煙霧就像被食指吸走了一般。 

「你識呢個程序?」阿樹奇怪的問。 「同執行者訂契約之嘛。」陳志遠微微笑說。 

在定下契約後,陳志遠就開始一步步的往屋子左邊的那條街走,在前方居然就看到一個剛才來的時候看不到的電梯門! 





「咪住先,你係點樣入黎鬼界既?」阿樹忽然大聲問。 

我嚇了一跳,道:「我困困下𨋢個時突然就入左黎。」 

「咁你個軀殼應該仲係繼續留係個𨋢度,你會唔會缺氧?唔通啱啱你突然暈左暈就係因為咁?」阿樹説。 

「部𨋢一打開咪知囉。」陳志遠不耐煩的說。 他走到𨋢門前,按了「往上」的按鈕。 

等了良久,我的心「撲撲」的跳著,生怕電梯裡的我已經窒息死了,而我永遠只能留在怨藏。 

「叮」的一聲,𨋢門終於打開了。 依舊是那個殘舊狹窄,灰黑發霉的電梯,可是一個人也沒有。 沒有我的軀殼,只是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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