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木閣的居民一向慶幸自己的那棟樓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上A1頭條, 最大的新聞便是913室出了一個嫩模走光的新聞上了娛樂版。所以說這棟大樓一直是風平浪靜的。

直至今天,1714室發生了一件慘絕人寰的家庭慘劇。飛雪樓這名字一下子躍登在各大報章的頭條上,還是像血印般的紅色大字呢。

事主是剛搬來的周家,一向給人好好先生形象的周先生,在昨天下午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和五歲兒子,斬掉了他們的頭顱,用鮮血塗滿自己的臉龐,再上吊自盡。

到場的法醫和警察看到內裏的血腥情況都情不自禁的想要作嘔,年資淺的警員更是無法抵受臭味和這血肉橫飛的場面。

這件事震驚了整個彩木閣,然而其中一個接受訪問的林太太更是嚇得魂不附體,她和丈夫是看到門縫滲出血水才會報警。在發現血前,她聲稱自己在經過一七一四室時被鬼魂上身,全身無法動彈,右手更被控制,要打開鐵閘。





案發翌日,在記者再次到場採訪其他鄰居有關死者一家的性格、習慣、訪問為何會發生慘劇之時,越來越多居民都跟記者說聽到被封鎖了的一七一四室傳來許多雜物移動聲音、小孩哭泣聲、大人吵架聲、甚至玻璃打碎的聲音。

在下午和凌晨都會定期響起怪聲的情況下過了五天,飛雪樓的居民都人心惶惶,尤其是17樓全層。一七一四室的門口擺滿了元寶蠟燭、祭祀食物,全都是居民為求安心放下的,祈求1714室內枉死的冤魂能放過他們一馬。

但當第七天,亦即是周家三人的回魂夜來臨的時間越來越近,有些居民甚至嚇得說不會在當晚回家睡覺。

此刻正是周家慘劇的事件發生後第七天的晚上11時,業主立案法團帶了第三個聲稱會超渡亡魂的法師踏入1714室。前兩位請來的法師都是被房內胡亂飛舞的傢俬嚇得掉頭走,唯恐傢俬的碎片會砸到他們的頭上。

「老法師,你係我地唯一既希望啦,我地真係冇辦法搵到更好既人選、應該話係會留低解決"問題"既人啦。」業主立案法團的陳先生用幾近哀求的語氣說。





「再咁下去,呢度既住客可能真係會搬走,所以拜託哂啦。」
被稱為法師、身穿著灰包道袍既中年男人蓄著烏黑的八字鬚,他小小的眼睛瞟了瞟一七一四室,再看了看身後帶著冷帽、大概二十歲既女生,「我盡力試試啦。」他說。

「咁我而家開門啦。」陳先生請保安開了鐵閘,「交俾你啦法師。」

法師和帶冷帽的女生點了點頭,便抬腳跨過門檻。

「阿妹!你唔好入去啊!好危險架!」保安連忙拉著那帶冷帽、嚼著香口膠、神情毫不驚慌的女生。

她笑了笑,拍了拍老保安拉著她那抖過不停的手,把手插進口袋:「唔使驚,我就係要見識下有幾危險。」說完便隨著法師頭也不回的走進一七一四,順手「砰」的關上了門。





他們才剛踏進一七一四室門口的地墊,屋內便刮起一陣大風,吹起了法師凌亂的短髮和女生那壓在冷帽下的長長曲髮。

屋內的確非常可怕,儘管那些濺在牆上,流在地上的血跡已被盡力拭走,但還是留下腥紅色的印。屋內的傢俬全都被白布蓋上,顯得格外陰沉死寂,唯獨是大廳角落的拜神紅燈依然亮著,想是沒有人膽敢關掉它。

法師拿出一道黃符,拋到空中,拔出身後木劍來刺穿它,口中唸唸有詞,不一會,那陣風便停下來了。

但過不多久,一陣小孩的哭聲響起,那微弱的聲音像冰一般鑽進二人的耳朵,「我媽媽……我媽媽個頭甩左落黎……好多血……好多血……佢對眼睛好大,好大,望住我……我好驚……」

「郁手啦。」女生把口中的香口膠丟進旁邊的垃圾桶。「咁快?先睇下佢講啲咩。」法師說。

「你鐘意啦。」女生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

陰冷的風再次驟然而襲,隨風飄來的是撒在大廳四個角落的溪錢。





法師心中一驚,口中又在開始唸唸有詞。

這些溪錢便開始圍著二人起舞打轉,法師眉頭一皺,伸手拍落,溪錢便全都掉在地上,消失了。

「俊仔……過來陪陪媽媽,好嗎?我好冷……爸爸怎麼了……為什麼要斬掉我的頭……阿強……他是我的老公……怎麼……可能?」一把女人的聲響起,輕輕柔柔的,卻像附骨之蛆般使人全身麻痺。

被努力拭乾淨的白色地磚,在磚縫之間突然滲出鮮血,一直流,一直流到二人腳邊,也有流到沙發上的白布角,鮮血便慢慢呑噬了白布,直至整張白布都被染紅,開始「㗳……㗳……㗳」的滴著血。

「看來呢三隻鬼既怨氣真係幾重。」法師皺著眉說。

「三隻?呢度有六隻!呢三隻算係小兒科啦掛?」女生冷笑著說。

「咩話?咩六隻?」法師吃了一驚,「阿牙,你唔好講笑啦。」

女生阿牙深吸了一口氣,站直身子。她面向著客廳,左手的食指中指並攏,左邊眼睛張開,雙指劃過閉著的右眼,劃至鼻樑的時候,右眼睜開,左眼順著雙指劃過而閉起。在手指離開臉龐的時候,再次閉起右眼而睜開左眼。





「我冇講錯,另外三隻麻煩好多。」

「唔係嘛!」法師連忙唸出有聲的經文。

「仲up乜啊?捉鬼啦!」阿牙踏出了兩步。

「嗖」的一聲,天花憑空出現了一具上吊著屍體,冰冷灰白的一對腳掌來回撞著阿牙的後背,阿牙一轉身抬頭,便看見一對通紅的雙眼空洞的圓睜著,缺氧的面孔呈現著紫青色,伸出了長長的舌頭。紫青色的臉上塗滿了暗啡色、乾掉了的血跡塊,沒錯,這就是周先生因上吊而死的屍體。

「仲係度裝神弄鬼!」阿牙冷哼了一聲,伸手便拉著屍體的左腳,使勁一扯,一條左腿被她扯了下來,黑血四濺。

「啊!」天花傳來一聲男人的痛叫,整具屍體便憑空消失了。

「處理掉呢舊野,我去搞掂呢家人。」阿牙把灰黑的腿丟給法師,轉頭便衝向客廳的衣櫃。





衣櫃傳來一陣小孩的尖叫聲,阿牙右手打開衣櫃的門,左手雙指並攏,劃過鎖骨,然後張開了手。

眼前空空的,只有被白布蓋著的衣服。

「同我現身!」她喝道,一個小孩的身影竟然像霧霾般慢慢成形,尖叫聲越來越響。

阿牙伸手抓著小孩的衣領,提起了他的整個身軀。

「不要碰我兒子!」一把女人的聲音急促的響起,震耳欲聾,一具無頭的屍體出現在阿牙的右邊,斜斜被切割的脖子仍然流著黑血。

可是,周太太的手一搭上阿牙的身體便「嗤」的一聲冒出煙來,半空中傳來驚叫,她的身子便急急的往後退了數步。

阿牙的左手拍在小孩子的身上,小孩子整個人便像霧一般被吸進她的掌心內。

「不要……!俊仔……俊仔……!我跟你拼命!」





半空中傳來淒厲的哭聲,一顆了無生氣的頭處便不知從何而來的飛到阿牙的旁邊,周太太那慘白的臉龐正正的面對著阿牙,她想也不想的咬在阿牙上舉著的右手。

但是,似乎咬人的更為痛楚,她的牙齒震動著,牙肉開始迸出黑血,「算吧啦……」阿牙嘆了一口氣,左手在周太太的頭顱拍了一下,她的頭、連同身軀一同像霧氣般被吸進掌心。

「我求你……我求你……唔好將佢地打到魂飛魄散……我好愛佢地……」突然,周先生斷了腿的身軀驀地現形在阿牙面前,跪倒在地的說。

阿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佢地係因為你咸濕而冇左條命喎,你自食其果有咩好講?」

「阿牙,你講咩咸濕?你知道左啲咩?」法師訝異的問。

阿牙不語,高舉左手,一下便拍在周先生的頭顱上,他連話也沒能多說半句,便像霧氣一般被吸進了掌心。

「你究竟知道左啲咩?」法師著急的追問阿牙。

「呢間屋本身住左三個女人,全部都係係呢間屋裡面被人殺死同肢解,但係啲殘骸就散落係好多唔同地方。」阿牙說。

「點解你會知?」法師問。

「因為我識上網,打鬼呢家野,梗係做下research先啦。當然,我都係黎到先知原來佢地既怨魂留左係呢間屋裡面。」阿牙說。

「咁你做咩話佢衰咸濕?」法師問。

「咁你唔該望實唔好眨眼啦。」阿牙笑說。

她轉過身來,往懷裡抽出三道紅繩和三块古錢幣,把繩子穿過錢幣,然後把它們都丟到半空。

「叮咚」數聲,錢幣散落在三個不同地方。「現身啦!」阿牙大聲道。

「啊!」一聲聲淒厲的尖叫聲響起,「滋滋」聲裡三陣混沌的霧霾慢慢成形。

「唔好再掙扎啦,俾我既錢幣打中,你地仲有力咩?」阿牙抱著手臂說。

果然,那三陣霧霾變了三個女人,但那三個身軀卻殘破不堪。最左邊那站在沙發旁的女人極度灰黑瘦削,枯槁似的臉龐伴著圓睜著的雙眼,喉中有道割開的,不斷在流著血的傷口。

而中間那站在窗口前的女人滿臉都是像紫藤般突出來的筋絡,一雙充血的眼睛狠狠的瞪著阿牙。

最右邊,站在房門的女人的右眼有一個硬幣似的血洞,滿臉都是凝結了的血塊,尖叫道:「你個多管閒事既口靚妹,係咪想我殺左你!」

她張開了手臂,高速滑行著衝了過來。阿牙嚼著香口膠,一臉輕鬆的合攏雙手,然後憑空拉開眼前的空氣,就好像展開了一塊屏障似的。

那衝過來的女人「砰」一聲的衝在那隱形的屏障裡,「啊……啊……啊……啊……呃……」她整個身軀碎裂成片,像塵屑般掉落在地。

「你對阿香做左啲咩?」最左邊的女人放聲尖叫說。

「好似你地啲咁既人,死左就要累死埋其他人,連咁細個既小朋友你地都唔放過,我唔打到你地灰飛煙滅我唔叫阿牙!」阿牙踏前一步喝道。

她重重的往地上一踏,地上馬上裂開一道發著光、圍著大廳的圓圈軌跡。

「又開結界?」法師張開了口的愕然道。

「我懶得逐個逐個打。」阿牙轉過頭來露齒微笑,然後咬破了右手尾指的指頭,把血滴在那道軌跡上。

「你做左啲咩?我唔郁得啊!」剩下的兩個女人驚聲尖叫,雙眼圓睜著滿臉驚駭。

那滴血在軌跡上滾啊滾,滾到窗邊女人旁的時候,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整個人便僵直的佇立著了。

再滾到沙發旁的那女人之時,她也是深吸了一口氣後身體僵硬了。

阿牙的眼睛一直跟著血滴,到它終於滾回來的時候,她伸出手掌來,用掌心接走了那滴變成紫色的血。

法師一直睜大雙眼看著這一切,道:「唔知我仲要學幾耐先做得好似你咁流暢呢?」

阿牙笑說:「舅父仔,呢樣野講天份既,強求唔到既。」

她看著那滴紫血漸漸消失於掌內,便合上眼睛,一拍雙掌。

「啪」的一聲巨響,大廳內旋起一陣狂風,眼前那兩具僵直了的女屍應聲而裂成碎屑,在狂風中捲著捲著消失殆盡。

阿牙復張開眼睛,吐出一口氣,把雙掌往下壓,那陣狂風便停下來了。

法師說:「你又係問都唔問就郁手,可能人地想幫自己辯護下呢。」

阿牙道:「開埋個法庭好唔好?呢三個女人就算係生前俾人害死,都唔應該係死後搵三個無辜既人報復。要報就報係殺人個個度,欺善怕惡算咩?」

法師道:「阿牙啊,所以我就叫你解釋清楚啲,佢地點樣害死周家?」

阿牙嘆了一口氣道:「啱啱係窗邊個女人用怨念凝聚既靈力將自己變成艷鬼色誘周生,抽走左佢大半既元氣,企係房門個女人就趁呢個時候上左佢身殺左佢老婆同仔女然後自殺。」

法師恍然大悟的道:「原來係咁。不過,點解你又會知?今次冇得上網搵啦掛。」

阿牙輕笑道:「我收周太個靈魂個時佢話我知既。」

這時候,整個大廳已經還原成他們剛踏進來的樣子,溪錢、錢幣、結界都已經消失了,那拜神紅燈還是那樣的紅。

阿牙吐掉了香口膠,道:「走啦,下次都係買第二隻香口膠啦,呢隻好快冇味。」

法師道:「你鐘意啦。話說,周生個家人……」

「放心啦,我冇打散佢地,只係將佢地送左去怨藏姐。」阿牙頭也不回的推開了鐵閘,踏出了一七一四室。

只見躲到遠遠的保安探出頭來,問道:「你師父搞掂啦?阿妹你冇事啊嘛?」

阿牙脫掉了冷帽,梳理好凌亂的曲髮,便把冷帽塞在法師的袋子裡,道:「搞掂啦。」

業主立案法團的陳先生大喜道:「我都話搵呢個法師得架啦!如果過幾日都係乜事都冇既話,我地就會過數俾你,我想問呢幾日有冇咩要注意?」

阿牙張口欲說:「冇。」

但法師卻捂住她的口說:「雖然係搞掂左一家人,但係你地最好趁未有人搬入黎,隔兩日就燒啲金銀衣紙俾佢地一家,始終都係慘死怨魂,如果唔係佢地落到去冇錢用返黎搵你地啊,到時再搵我地又要俾多次錢就無謂啦。」

阿牙聳聳肩的往前走,從褲袋抽出了電話,道:「阿哥搵我啊,我聽個電話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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