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無謂的事就算罷。我出了演講廳便欲揾間餐廳食個飯,再温習。但誰知道,旁邊課室也在同一時間下課,迎面走出那天文學會主席。我嚇得當即閃身,隱藏在角落。待她走了,我才敢現身。
 但千算萬算都算不到,我拿著食物在擁擠的餐廳找位置時,只找到正對著她的位。我看看手中的食物,又看一看周圍,暗中罵了句粗口。但我隨即又諗,點解要怕左佢?係喎,我做咩姐?所以,我就坐定了。
 她明顯一驚,憤怒明顯從眼眶噴出。但隨後又好像有點變化,讓人無所適從。當然我也僅是瞧了她一眼罷了,沒有過多想法。
 之後既十分鐘,她都默不作聲,我樂得其中,享受這一刻的寧靜,正當我吃完飯起身,轉身要走之際,她立即喊到:「喂,你留下了電話啊!」我一看,果真如此。但其實我心底,應該不想拿回吧,那臉書的通知......
 我冷言冷語她無數次,但人家還是一片好意,我是有點呆滯的。其他人看你西口西臉、又非型男索女,老早杯葛你,但她竟然仲咁樣對我。
 我有點內疚,也有點無奈。
 冰封三尺的臉勉強擠出的笑容想必有點滑稽,但這也是我第一次,在件事發生後,對住同輩人笑吧?我細細聲咁說到:「多謝。我叫啊人」這對我來說已經很好了,雖然有點突兀。
 「估唔到你都識講多謝喎,我係啊慧,我係讀晒人咖,你呢?」她的笑和暖而不刺眼,我到現在認真看,才發現她的美,我好像在很久以前在什麼校花專頁看過她吧?
 「我都係,有野做,要走先,再見。」不知怎樣,我有種逃之而後快的想法,所以急急腳就撤了,我還是適合獨自一個去學習吧。
 但是,她卻追過來說:「為左補償你之前咁無禮貌,你要加入天文學會啊,我地新開唔夠人啊。」她話都未說完,就塞左條卡片係我手到,要我上網登記。「係喎,我想主修天文學咖!」她道。




 就是這樣,我由孤獨地走,到兩人同行,甚至連原定的覆習都推遲,到了黃昏才到圖書館自習。我坐在摺到無輪的位置,不停想著這些事,而腦海也總是浮現著她。我明白這是什麼,但我只能無奈嘆氣。
 今天,我在百週年校園的智華館坐到夜深。
 回到家時,父母依舊未睡,還在等著我。雖然他們口裏沒說什麼,但是明顯很疼愛我。我在門內已經演練了很久,所以入門後才能用乾澀的嘴唇立即說出這生硬的說話:「我回來了。」他們先是一驚,隨即拉出彎月般的笑容,牽動了他們阡陌縱橫的皺紋和我的心。
 其實,簡簡單單就很美。這天,我竟然能夠安然入睡,不用眼光光,等天光。
 陰郁不明的天,有多可怕,也只有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你才會明白。我們似乎在這九幽地府行了半小時吧?雖然大家的手錶和電話的報時功能都出現問題,時間只是我們猜測出來的。
 就連平時矇下矇、有點天然呆的啊鈴都察覺不妥,忍不住說話。那一刻,我察覺了些什麼,大喊一聲,這一喊壓倒大家心理最後一絲防線,齊起尖叫。
 「六月飛霜,個個笑得悲傷......」褲袋的電話不合時宜的震動和歌聲,嚇得我六年霸氣一夜喪。我可以清楚看見,大家口中念念有語的,是各色各樣的粗口。
 我瞧一眼手機螢幕,居然是隱藏號碼,全身為之一僵,但口裏卻安慰道:「對不起,啊媽打來,我馬上整掂。」隨即關了電話,並勉強逼自己理性地想,應該是打錯姐?
 未待啊鏗又來一式散手對付我,帶路的啊莉終於稍稍放心道:「我們到了,大家快點跟著來吧!」果然,豪華富麗的別墅躍入眼簾,儘管眾人手機電筒所射出的光,只能照到它一角。
 啊莉快步走前、啊乾緊接其後,他們可是最性急。其餘一一跟前,而我則守尾門,鬼叫頭先叫左一聲,人人都走左去前面咩。我看見啊輝呆若木雞,不知望住什麼,只能推他一把,推住佢前進。




 「我看到你說的道士。」平時粒聲唔出既啊輝無端端講啲古怪野,我反應唔切。「就是你在沙灘說的。」「什麼?」我立即到處張望,有點害怕。「不是這裏,在北帝廟。」「哦。」我點點頭,心裏暗忖個條友真識揾,既去黃大仙,又到長洲,真係幾有商業頭腦,係典型香港人。
 說時遲,那時快。我搭住啊輝肩頭就到了門前,提腳就要內進,裏面漆黑無比,仍然未開燈。瞬間,我感到不妙,一股危機感直貫全身。

半响,我暈倒了。而我倒地前,啊輝好像又說出些話來,但我雙眼發黑,五感已經盡失。
 僅聽到震耳欲聾的大力摔門聲和「歡迎來到......」
 就這樣,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我從睡夢中醒來。雖然還是木木訥訥,我開始趨向正常,起碼會試著微笑,又會說多兩句,甚至期待遇到那唯一的「朋友」。
 想到不斷重播的夢,我早已無所動容,或許是因為我所經歷的,根本不算可怕。
 今天又是那節課。例行上完堂,打好高層關係後,我忍不住先行一步,坐左外面盼著那倩影。半响她果然出來了,笑容一貫可掬,融化人心。我可不管她身邊的朋友,也不理走過去有多奇怪,我當即起身。
 可是,熟識的面孔讓我為之一滯,提起的腳都踏空。「嗨,啊人,終於比我揾到你啦!」相識六年一直搞笑得意既班主席迎面而來。她臉上縱橫了幾道小小的疤痕,同時長袖衫褲遮不到的地方亦有明顯的傷口。
 要來的,始終要來。




 好不容易得到解脫的心,再一次厚厚的包裹,動彈不得。同時,潮水般的內疚感源源不絕的湧來。「你......點會係到既?」我還有一絲妄想,奢望一切都不如我所料。
 但想法再一次落空。「我一早係臉書揾你,只係你近來無上線炸嘛。來,我們去餐廳坐坐。」她臉上勾動了一條條小蚯蚓。就這樣,我不得不再面對這些風風雨雨,偶然出現的大道,又在瞬間消聲匿跡。
 而我不知道的是, 在我看不到的偏僻角落,陰森的黑影筆直站立,黑色大衣上、黑色大帽下的臉,不再笑著,不再疑惑著,是怨恨著。
 冷清清的餐廳,突兀的坐著我倆。她吸了一口氣道:「啊乾同我講左,你之前仲諗緊個件事喎?」我像啞巴一般,張口結舌。那時是想,還是很想很想,但現在呢?現在的我,還有動力嗎?
 「其實,那也不是重點。我只希望你可以聽聽我的事,畢竟你是我為數不多的好朋友和......半個知情者......」我感到莫名奇妙,但不待我反應,啊莉就似入無人之境,自個兒說了下去。後來我想到,她其實根本不在乎我有沒有聽,只在乎我在不在場。
 還是那一個夜上—— ——那一個我毫無印象的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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