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島住了一個人》: 16 不是第一次追出去

16 不是第一次追出去
 
 
校門等車的學生很多。
 
我頭也不回，隻身一人離開了學校。
 
看著手機的路線地圖，我朝著差館，以最短的路徑前去。
 
背著書包的我，已沒有學生的負擔，不像以前要背負學業壓力。


 
奈何，心頭一樣沉重。
 
走進了屋邨商場。
 
剛放學的學生一堆一堆的，站在不同的商店前。
 
其中有一對小情侶，靦腆地牽著手，溫馨地走著。
 
看到有人牽手，我的步伐漸漸緩慢。


 
我不是第一次背著書包追出去找人。
 
曾經，就讀中五的孫正直，為了替最喜歡的陸同學慶祝生日，安排了一整天的行程，還準備了生日禮物。這一切，也是作為告白的鋪墊。
 
只是某一天，發生了一件事，讓我放棄了全盤計劃。
 
那天我假裝有事，要先行離開，放學不打籃球了。為的，就是想約陸同學在她生日那天去慶祝。我知道她離開不久，只要努力一點追上去，就可以遇上她。
 
果然，我真的看到她了。看到的，卻也是心碎一幕。


 
陸同學背著書包，被另一名男同學牽著手。
 
兩人有講有笑，露出不時互看的側面。
 
我站在她和他的身後，抖大了眼——
 
她明明沒有男朋友的，她是這樣說的。
 
當下，我聽到心碎的聲音，精神受到重創。
 
腳步還是能動。
 
即使整個生命失去了動能，但腳步還是不死心一步一步地跟著。
 


直至十五分鐘後，兩人走進某間食肆，準備吃個漫長的下午茶……
 
腳步才轉向離去。
 
眼睛早就紅了，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落淚。
 
然而我似乎不需要等太久，轉身離開沒有五步，淚就兩行流下了。
 
途人都在看著我，而我已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過往我很在意自己在陸同學前的表現，儘管沒有什麼好表現，但至少我有在意，也努力建立自己的好形象。
 
但是已經不再重要。
 
她騙了我。
 
她是騙子，這是我唯一的解讀。


 
第二天，我判若兩人地回到學校。第三天，我判若三人。一段時間幾乎沒有與人交談之後，又過了兩星期，我開始跟另一位女生拍拖。
 
她是一個很會照顧我心情的、早就對我有好感的人。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我隨時可以跟她開始，發展成出雙入對的情侶。
 
有人說，走出上一段感情的方法，是投入到下一段感情當中。
 
我照做了，即使我對她沒什麼感覺。
 
我照做了，學生情侶會做的事。
 
但我錯了。
 
錯到作孽太重，錯到我想把自己打落地獄。
 


我辜負了她，成為了人渣。
 
眼下——
 
那對牽手的小情侶已經離開。我是時候再次上路。
 
陸傾兒，我會在差館看到你跟蔣少一起出來嗎？蔣少如果只是協助調查，應該不需要留很久的。
 
但是，我會想看到這一幕嗎？看到你們一雙一對地出來，一雙一對地上車離去。
 
我能夠再承受一次嗎？
 
可以的，因為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孫正直，而你也不是當日的陸同學。
 
我們的關係，明明也不是那種關係。


 
「哧——」我苦笑，笑自己的胡思亂想。
 
孫正直，你真是一個大笨蛋。
 
我後來才知道，當日跟陸同學牽手的人，根本不是她的男朋友。他只是一個比我更主動的追求者而已，而陸同學只是不懂得拒絕、不好意思把手縮回，才讓他牽一會兒。
 
是的，我喜歡的陸同學就是一個這麼善良、不懂拒絕的人。
 
有人說，得不到的愛情才深刻，得不到的愛人才難忘。
 
我永遠都得不到她，所以她永遠難忘。當日的這件事，成為了我人生中，一個極大的遺憾。
 
還好，還算有一點安慰的是，至少有一個平行世界的我，在當日沒有放棄，做到了我想做但沒能做到的事。
 
神明辛，假如你有什麼遺願，需要一個孫正直去完成……
 
我樂意代勞的。
 
到了差館外面，剛好有一輛的士駛離。
 
我馬上看看後座的乘客——
 
不是陸傾兒和蔣少。
 
我竟然鬆一口氣。真矛盾，到底我是想找到她，還是不想找到她？
 
坐在附近的長椅，我開始無了期的等待，留意每位進出的人。
 
在下午等待至日落——
 
這段時間，我的回憶也未曾中止。
 
在放學的操場上，阿傑無論如何都投不進球，阿進也大失水準。
 
「算啦，唔打喇。」阿傑發脾氣，「我唔想同哩啲咁既人打波！」
 
他馬上收拾水樽，收起學生毛衣，背起書包。
 
「阿傑！」阿進叫他，又看我一眼，最後追著阿傑離去。
 
操場上剩下籃球、籃球架、我、愈來愈拖長的影子。
 
我拾起籃球，拍一下，拍兩下，起手跳投。
 
「嘭——」也是不進。
 
抬頭仰望，是黃昏的天空。
 
漸漸出現晚霞。
 
回去吧。
 
在差館附近的長椅，坐了兩個小時，我肚子餓了。
 
我猜，蔣少不是一早走了，就是根本不在這間差館。
 
沒有收獲，只好先行回去。
 
背著書包，累然站起——
 
手機屏幕顯示，「此路線步行時間：40分鐘。」
 
這時再有一輛的士駛過，我留心觀察裡面有沒有人。
 
最後，舉起手。
 
「的士，唔該。」我說，開門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