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置身全然的黑暗中,我只能估計自己的雙腳被腳鐐鎖上,令我走不離一米的範圍,活動時會發出金屬鐵鏈的聲音。

我不確定自己暈了有多久,只記得當時張日強言之鑿鑿地說我就是狼人,當我還在思想他在講乜春時,眼前卻一黑,醒來就發現被關在這個開眼和閉眼都是一樣黑的地方。

除了感受無限等待的絕望之外,還感到極端的口渴和肚餓。對了?剛才張日強還說什麼?好像說我昏迷了三日?換句話我已經有三日沒吃喝,期間更不會有人為我吊鹽水啦?意識到這一點時,情況更加糟糕。

四方八面的黑暗帶來無盡壓逼的心理恐懼,




極度乾涸和飢餓帶來生理上難以忍受的痛苦。

尤其是,我完全無法知道外面究竟發生咩事,
也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

這一刻,極無助。

思思……思思在哪裡?她有沒有事?我是不是很久沒有回家?老媽子會擔心我嗎?如果她沒有過大海賭錢去,大概會在空餘的時間想起我的。

終極的內心問題,我會死在這裡嗎?





就剛好在我肚餓得肚子發聲時,外面也有腳步聲接近。

是得救的希望還是絕望的處刑?還是……?

眼前漸漸開啟一道光,光刺進眼睛,一時間無法適應,不得不瞇起眼。

「仁哥!我嚟送野食俾你,你都肚餓,要食啲野。」那個背光的人捧住一碗香噴噴的杯麵,遞到我面前。

定睛一看,原來係白痴仔?




危險指數極高的好友,
但即使再危險,我卻難敵香氣四溢的食物,
雙眼不爭氣地停在他手上的杯麵,
什麼思考都暫停運作了。

我真的餓了。

白痴仔把門關上,空間回復漆黑,但隨即又出現白色的亮光,是手電筒的光。在微弱的光線下,不消一會,我便把白痴仔給我的杯麵吃清光,並把他帶來的枝裝水一飲而盡!

「慢慢唔駛急,我哋嘅糧食暫時好充足。」白痴仔勸說,擔心我狼吞虎嚥的狀態會造成哽塞。真係多謝關心。

看來白痴仔的行為和語氣都沒怎樣大變,還是一派和氣,十分憨厚,活像個白痴地笑著。但我知道,他笑容底下也一定隱藏著不少秘密,至少係我不知道的秘密。

填飽肚,就有氣力去思考,正當我思考應如何套白痴仔所知的事,他卻先問:
「仁哥,你有無諗起一啲事?係咪仲係咩都唔記得?」





我搖頭作回應。

此情此景,我理應保持戒慎,但面對白痴仔,不知為何會不自覺地鬆懈,可能這就是白痴仔的白痴力量。

「你以前唔會叫我做仁哥。」
「你唔明,呢半年發生咗好多事。」
「你會唔會講俾我知。」
「強哥話講啲俾你知,會有助你恢復記憶,我而家嚟就係要講返呢半年究竟發生咩事俾你知?」

我坐直身子,豎起耳朵,洗耳恭聽。
心想,張日強想我恢復記憶,換句話,他不是想殺我?
但,為什麼他要把我關押起來?

還有一個豈有此理的問題,為什麼要叫白痴仔來跟我說,難道他不知道白痴仔敍述事情是含糊不清的冠軍嗎?





「係咁嘅,就喺半年前,政府撤走咗長洲大部份居民嘅初期……」
「等等等!政府做乜野撤走長洲大部份居民?」我打斷。

我都說了不該找白痴仔來向我敍事!我會受不了。

「噢!因為長洲瀰漫一種奇怪嘅病毒,原來你真係咩都唔記得哂?」
「咩病毒?」我詫異。
「我都唔知點講好,總之結論就係我哋都中L哂病毒,走唔返出長洲。」白痴仔攤攤手,好像結論一樣。

不要告訴我你已經述說完畢,我心想。

「請你繼續講。」我祈求。

就在此時,




正當白痴仔想開口繼續說話之時,外面就傳來混亂的聲音,聽見一些情況危急的對話:
「邊個?」
「出嚟呀?」
「佢係邊個嚟?」
「睇唔到呀!」
「唔係狼人吓話?」
「白痴架?狼人只會夜晚出沒!而且點會喺度出沒!」
「追啦!」

「你等等,我出去睇吓咩事。」白痴仔隨即打開一線門縫,進入門後面的光,就這樣離開了。

「喺嗰邊呀!追佢!」
外面嘈雜的對話聲,亦慢慢遠去。

白痴仔離開後,再次剩下我在暗角,




眼見門開了一道縫,我卻掙不脫腳下的鎖鏈。

我唯一可以做的事,就係反覆思考白痴仔剛才的說話。
病毒?走唔返出長洲?這話是什麼意思?
狼人?夜晚出沒?難道這裡真有狼人存在嗎?

可恨白痴仔講到一半就走了去,搞到我知啲唔知啲。

當我感到滿心焦燥不安時,門忽然被拉開。
光頓時進入整個空間,地上出現一個長長的影子。

我抬頭一看,
縱使這人背著陽光,但我依然認出,她。

是思思?
她是思思。
真是思思呀!

太……太好了!至少她安然無恙。
在這迷惑的狀況裡,她沒事太好!

但,她為什麼在這裡?是來救我嗎?

束起馬尾的思思看見我卻一言不發,神情冷酷,手持一把弓箭。

怎說呢?完全不是我認識的感覺,
跟女殺手沒兩樣。

「跟我走。」她的語氣並沒有可辨的溫度。

我思慮著她的說話,並指一指我下面的腳鐐,示意:「唔係我唔想跟妳走,而之但係我走唔到。」
誰知思思二話不說取出一枝鐵針,插入腳鐐上的匙孔,動一動,鎖就解開了,神奇非常。

我從來不知道思思有如此絕技。

「快!跟我走。」她冷冷地說,使我很不習慣這就是我認識的思思。

唯一令我感到安慰的是,
思思始終是來救我的。

於是,我跟住思思離開這間屋,原來係一間鐵皮屋,出來後先發現我原來身在山上一塊小空地,應該是離營地不遠處。

「我哋而家去邊?」我問,跟隨著思思,一路上撥開阻礙的草叢和雜枝。
問題得不到回應,唯有再問:「思思?呢段日子日子究竟發生咩事?妳無事丫嘛?」
但無論我問什麼,她卻完全無視我,顧自地東張西望,戒慎周圍的環境。
心裡不是味兒,卻安慰自己……這可能是思思此刻太集中於周圍的潛在危機。

走了我估有半個鐘了。

終於,來到一條小溪,流水潺潺,我們沿小溪往前不久,就看見兩棵大樹,而兩大樹的中間,居然有個用大量樹葉和樹枝作掩飾的小型帳蓬。

「跟我入嚟。」
思思的話很少,每次都是簡單的指示。

我開始覺得……
會不會是我在疑似失去的記憶當中,我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為什麼她待我如此冰冷?
在我記憶之中,思思昨日還跟我有說有笑,十分愉快。

進入帳蓬後,我驚訝見到他。

「程……程sir?」

眼前坐在帳蓬內的是程sir,以及兩位我不太認識但知道係比我低一級的同校同學,一男一女,學弟學妹。

而我驚訝的同時,他們卻比我更驚訝,驚訝的程度甚至想殺死我!
「痴鬼咗線」的程sir竟然迅速起來撲向我,將我板倒在地,我驚見他手上的短刀,哇!他想一刀插下來啊!

老師!我以後上堂不說話了!

「停手!」
刀光之下,幸好,思思趕得及叫止。
我總算體會到電視劇集裡刀下留人中的「人」的心情。

【2】
如果我真是患了失憶,那在我失去的那段時間,自己一定不知怎的得罪他們,成為了他們的仇人。

所以,我現在安份地縮在帳蓬的一角,思思和「他們」卻按捺著想殺死我的慾望,非常克制地坐在我面前,眼神充滿敵意。

「思思,可唔可以解釋一下發生咩事?」程sir質問。
「思思姐,妳唔係話要暗殺林天仁咩?點解會將佢帶咗過嚟?」學妹問,怯懦地瞄向我一眼。

我心卻一凜。
暗……暗殺我?點解?點解要殺我?

我震驚地望向思思,連手也暗暗抖震,我用眼神尋求解釋,但思思表情冰冷得刺骨,連回望一眼都省下,只淡淡說:「事情有啲唔同,阿仁佢失咗憶。」

究竟我是失去了怎樣的記憶?
這失去的記憶又是如何讓我失去了一切……?
我的思思……

「失憶?咁係咩意思?」程sir難以置信地望向我,我不知怎回應,唯有點了一下頭。

「先唔論佢真失憶定假失憶!就算失憶又點?佢做過嘅事都係唔可以原諒!」學弟憤怒說,一手執起旁邊的刀,指向我。

大概,這是一個喜歡隨時隨地殺人的世界。

「唔好!聽埋我講,我帶佢嚟係有原因。」思思立馬說。

學弟懷恨的眼神緊盯著我,但還是乖乖把刀放回原處。
大家就一臉耐心,聽聽思思怎說,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思思要殺我,然後為什麼要救我?

「我偷聽到阿仁同佢哋剛才喺營地飯堂裡面嘅說話,知道阿仁失憶,更加知道一個令人雀躍嘅消息……」思思鄭重地說:「阿仁可能知道解除病毒嘅方法。」

「解除病毒?」我失聲。
「吓?」學弟驚詫
「真係嘅?」學妹興奮。
「此話何解?」程sir冷靜地問。

「阿仁,你見唔見到紫色嘅霧?」思思向我問,終於第一次直視我雙眼。
我即時左望右望,察看四周。
「唔需要搵,紫霧周圍都係,我哋都見得到,唯有你,你睇唔到紫霧。」思思語氣肯定。

咁即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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