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哈伯?」
 
 
我眼看著眼前的黑貓,張口詫異的道。
 
「對,拉哈伯,看樣子你應該是聞所未聞吧。嘿,我的名字在數百年前,可是令人聞風喪膽呢。」拉哈伯皺眉嘆息一下。
 
「數百年前!」我聞言忍不住呼了出來。
 
看著這位和一般小貓無異的拉哈伯,我實在不敢想像,他竟是頭老妖怪。




 
不過,他既能說人話,活上百年似乎也不是甚麼奇怪的事。
 
「別驚訝成那個樣子,你們人類不是傳說貓有九命嗎?」拉哈伯冷笑道:「我就是那傳說的來源啊。」


「來源?那麼說你豈不是活了數千年?」我難以置信的道。
 
「數千年?嘿,遠多於此!好了,不要再在我年齡上打轉了。」拉哈伯笑了笑後,忽正容道:「小子,你叫……畢永諾,對吧?」
 




「嗯。」我點點頭。
 
「其實,我跟你都是一樣的東西。」拉哈伯搖晃著修長的尾巴。
 
「同一樣的東西……你意思是,我們都是魔鬼嗎?」我問道。
 
「嗯,就是魔鬼,或者是墮落天使。」拉哈伯說道。
 
 
 




 
這時,只見拉哈伯忽側頭看著天空,眼中露出淡淡無奈和愁緒,似是想得出神。
 
我沒有打擾牠的思緒,因為那一刻,我彷彿感同身受到牠那份悲傷,感受到牠對某些事的後悔。
 
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我決定先把靜局打破。
 
 
 
 
「拉哈伯,你說你是魔鬼,那你也有魔瞳嗎?」我問道。
 
我向來沉默寡言,但今天遇到兩名陌生的怪人,反而話卻多了。
 
不知怎地,和拉哈伯談話十分輕鬆,或許那是因為我倆都真正不屬於這個世界,都是魔鬼,所以產生了墮落的共鳴。




 
拉哈伯聽到我的問話,便把頭轉回來,至於面上愁容早已一掃而空。
 
牠沒有作聲,只是左眼朝著我眨一眨。
 
眨眼前的一刻,雙瞳碧綠,再睜開眼時已經是左赤右碧。
 
靈動的左眼,立時散發出濃厚的妖邪氣息。
 
牠目光投過來時,竟讓我產生錯覺,彷彿那是一顆獨立的眼形惡魔。
 
 
 
 
「你果然也是魔鬼呢。」我喃喃說道。




 
換了是別的少年,大概早就被眼前這頭詭異的黑貓嚇傻,只是我知道自己已變得和牠一樣,左眼眼瞳能轉成紅色,所以看在眼裡,也沒有太大感覺。
 
「所有魔鬼,身上都會有至少一顆魔瞳。」拉哈伯解釋道:「不過,就算你曾經為魔,萬一魔瞳被毀或者給挖走,身上再無魔瞳的話,那就再算不上是魔鬼了。」
 
我聽後點頭示意明白,又問道:「那麼你也可以進入其他人的思緒中,使其產生幻覺嗎?」
 
各種神話中言道,魔鬼最愛引誘世人,我猜想那是因為魔瞳可以使他們產生幻覺,讓他們看見迎合自己心意的異像,怎料拉哈伯的答案又與我所想的不符。
 
 
 
 
「錯。每顆魔瞳都各自有不同的異能,但能力絕對不會重覆!」拉哈伯解釋道:「每頭魔鬼都需要利用魔瞳的能力跟人類交易,藉著吃食他們的靈魂、慾望或負面情緒為生。魔瞳的能力可謂五花百門,而魔鬼則需要跟隨自己的能力,而制定不同的計謀。」
 
「食魂為生!那麼我今後也需要那樣,吸食人類的靈魂嗎?」我驚訝的道。本來我以為魔鬼能在人世呼風喚雨,想不到背後卻有這樣的束縛。




 
「當然,這是神為了懲罰背叛的天使,因而設定在魔瞳裡的限制。你已成為一頭名符其實的魔鬼了,自然就當遵守規矩。」
 
說到這時,拉哈伯忽然往房門方向看去,道:「有個男人正在上來這兒。」
 
「男人?應該是我爸爸吧?」我看看牆上的掛鐘,說道:「嗯,他平常都是這個時候回來的。」
 
「嘿,是你爸爸,那就最好不過。」拉哈伯笑了笑,漫不在乎的說:「小伙子,我先跟你說,你現在只剩下三天的命。」
 
 
 
 
 
「三……三天?」我詫異得張大了口,道:「為甚麼我會只剩下三天命?」
 




「每次打開魔瞳都需要你體內的魔力,而使用魔瞳的異能,耗掉的魔力就會更多。」拉哈伯打了一個呵欠,緩緩解釋道:「今天早上,你花掉不少魔力去製造幻覺,因此你現在體內的魔力已所餘無幾。三天之內,如果你沒有吸收靈魂或慾望的話,便會因魔力消耗盡,身遭『天劫』而喪命。」
 
「『天劫』?聽起來似乎很可怕。」我皺眉說道,不敢自行想像。
 
「『天劫』是上帝對魔鬼的另一懲罰,只要身上魔氣一盡,『天劫』便會立時出現。而每一頭魔鬼所遭受的『天劫』也不盡相同。」拉哈伯搔著頭毛,說道。
 
「那麼……要是我把魔瞳挖出來呢?」我想了想,問道:「沒了魔瞳,我也不再是魔鬼,應該不會再受天劫限制吧?」
 
「一日為魔,終生為魔。」拉哈伯看著我,冷笑了一下,道:「即便你現在把魔瞳挖了出來,三天之後壽命一盡,你還是得身受『天劫』而死。」
 
拉哈伯的話不禁使我眉頭皺得更緊,只是看著牠一臉泰然的樣子,我便知道牠不會坐視不理。
 
果不其然,拉哈伯瞪了我一會兒後,忽說道:「與其不停想著死時的樣子,倒不如想辦法去續命吧。」
 
「那我應該……」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爸爸有一股很強烈的慾望。」
 
拉哈伯忽然打斷我的話,一躍下地,低頭在地上嗅了嗅,道:「這是思念的味道。他似乎對某個人想念得牽腸掛肚啊。」
 
「嗯,其實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他是我的繼父。我媽媽過身後,他便一直和我相依為命,照顧我的起居飲食。」我下了床,蹲在拉哈伯旁邊說:「我媽離世也快十年了,但爸爸他這些年都沒另覓新歡,也不曾帶過女性回家。」
 
「那看來他對你媽倒一往情深。」
 
「嗯,這房子是他們新婚時所購的,到了現在,爸爸他還堅持保留著當時的一切,不論是傢俱還是擺設。」我頓了頓,續道:「爸爸他還不時在媽媽的書房懷念一番,有時候待得夜了,就直接在那兒睡。」
 
拉哈伯聽著,沒有接話,只是「嗯」了一聲,黑色長尾左右搖擺,似是在思想甚麼。
 
 
 
 
 
我見牠沒有反應,便轉了話題,道:「拉哈伯,我可以和你一樣嗅出別人的慾望嗎?」
 
說著,我俯身嗅了嗅地板,但卻沒有任何特異之處。
 
「傻子,你當然可以,但首先把魔瞳打開才行。」拉哈伯看見我的樣子,忍不住嘲笑道。
 
「怎樣才可以把魔瞳打開?」我把左眼眨了眨,但感覺如常。
 
「魔瞳需要給一些負面的情緒,像害怕,憎恨,甚至邪念或慾望才會甦醒。像今天你給那大個子毆得吐血時十分憤怒,想有把他殺之而後快的念頭,那時魔瞳便會出現。當然,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訓練,你便可以隨心所欲地把魔瞳開閉。」
 
說罷,拉哈伯便在我面前示範何謂隨心所欲。
 
只見牠不停地眨著左眼,但瞳色卻是一閃一閃的紅綠交錯。
 
 
 
 
 
「試仔細回想一些會令你覺得憤怒,或傷心的事吧。當你感覺到左眼在震動時,那便代表魔瞳已經甦醒了。」拉哈拍停止眨眼,瞳孔變回原本的碧綠色。
 
我平常甚少與別人交談,偶爾發生接觸也只是點到即止,因此沒有太多事情能讓我留下深刻印象,在我腦海中,暫時還只有今早被打的事能令我憤怒。
 
於是,我集中精神,努力回想著今天被毆打的情況,只是我心中覺得,惡霸已經得到了他應有的教訓,一時間竟也氣憤不了。
 
 
 
 
 
「不行啊,拉哈伯。」我無奈的喊道。
 
「真沒用……好吧,你現在先把心情放鬆,把身體也放鬆……」拉哈伯的聲音忽然一轉,滲透著強烈磁性,使人不得不聽牠的話。
 
聽著牠的話,我全身不期然的放鬆起來,身子自然而然地躺了在地上。
 
地板傳來的冰冷,令我的神智更加放鬆。
 
「對了,就是這樣……現在閉上眼睛……然後深呼吸。」拉哈伯的聲音繼續吩咐。
 
我跟著拉哈伯的指示,把眼睛合上,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四周非常幽靜,空氣中傳來的,只有鳥兒的「吱吱」聲,夏蟬的「知了」聲,和我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忽然。
 
 
 
 
 
「嘻。」
 
媽的笑聲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我聞聲猛地坐直身子,背部已被嚇出一身冷汗。
 
這時,我心跳劇烈無比,呼吸也變得急促之極,但同時間,我卻感到左眼在震動。
 
「你將來要好好訓練對魔瞳的控制。」拉哈伯從我的肩上跳下來,道:「來吧,把眼打開,魔瞳已經出來了。」
 
我立時明白剛才是牠在我耳邊模仿我媽的聲音,但我卻想不透牠怎會知道我媽聲線。
 
 
 
 
 
「剛才你是在作怪吧?」
 
我一邊說著,一邊照了照鏡子,果然鏡中的我左瞳如血,但相比起拉哈伯的魔瞳,我那顆魔瞳的妖邪之感實在微弱,色澤也遠沒牠的鮮艷。
 
「嘿,沒錯,那是我魔瞳的能力之一,嚇著你倒不好意思,但不嚇你,你又開不了魔瞳。」說罷,拉哈伯咧嘴邪笑。
 
「好喇,現在魔瞳都喚了出來,那我下一步該怎樣?」我揮揮手,感覺上身體比平常靈活。
 
「下一步,當然就是去獵食。」拉哈伯瞇著眼說,尾巴向門口指了指。
 
「你要我去吸收爸對媽媽的思念嗎?」我問道:「但我吸收完之後,會不會對他做成甚麼損害?」
 
「當然會,世界必須要平衡,你要得到就要付出,除了天上那位,沒有人可以違抗這定律。」拉哈伯解釋道:「你吃了你爸的慾望,他就一定會減壽。」
 
「為甚麼我吃他的慾望他就要減壽?不應只是減少他對我媽的思念嗎?」
 
「所謂的壽命,就是由靈魂、慾望等等組成,一個沒有生存意慾的人,遠不及一個渴求存活的長命。」拉哈伯冷笑道:「人啊,根本就是和我們一樣,從來都是依賴慾望而生。所以我說吸食慾望,就是吸食壽命的意思。」
 
「既是如此,那我改吃別人的吧。」我說道,因為如非必要,我可不想爸受傷害。
 
 
 
 
 
 
「你爸爸快到了,下決定之前先聽我說三件事情。」
 
「甚麼事情?」我眉頭一皺。
 
「一,你要得到力量,方法只有兩個,要麼跟別人立『血契』交易,要麼親自引起別人的負面情緒,像毆打某人,使其驚恐得讓能量流出身體,你再去吸食。」拉哈伯打了個呵欠,然後對著我說:「只是,第二個方法中,一個人流出身體的能量有限,數量遠不及第一個方法中的直接交易。」
 
「那麼第二和第三件事情呢?」我一邊聽著牠的話,一邊點頭。
 
「二,你今天連續兩次打開了魔瞳,所耗的負面能量不少,萬一這三天之內你不能及時打開它,那你便完蛋了。」拉哈伯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道:「三,如果你只吸食一年半載的份量,並不會對你爸有太大影響的。」
 
「我能控制吸食的份量嗎?」我奇道:「如果只是要爸爸短了一年命的話,那也不妨。」
 
「控制份量嘛,你現在還不行,吸食的技巧可是一門大學問啊。」拉哈伯笑道:「但你初獲魔瞳,成魔不欠,可以吸收的靈魂不多,頂多只能吞噬他一年性命。」
 
我想了想拉哈伯的話,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那好吧,我該如何和爸爸立『血契』交易?」
 
因為這還是我頭一回當魔鬼,吸食別人的靈魂,我心裡不禁微感興奮,只望這樣子對爸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立約的方法,說難不難說易不易。」拉哈伯邪笑著解釋道:「所謂『血契』,就是要先將自己的血和他的血混在一起,然後問他一些像『為了見到某某,你願意放棄十年生命嗎?』之類的問題,只要你條出交易的條件,而他又答應,那麼『血契』就會立時形成了。」
 
「之後,我只要滿足『血契』的內容,那麼當中的交易條件,就會自動達成嗎?」我問道。
 
「不錯。」拉哈伯點了點頭,「譬如說條件是得到對方十年性命,那麼只要你一完成『血契』的內容,對方的十年性命便會立時轉送到你身上。」
 
「原來如此。」聽完拉哈伯的說明後,我仔細想了一遍,該如何令爸答應我。
 
不消一會,我已想到了辦法。
 
 
 
 
 
待會兒爸爸回來之後,我便故意摔破杯子,然後在他面前徒手執拾杯,再故意讓碎片割損自己。
 
爸爸見狀定必會上前檢查我手的傷口,其時我便會趁機利用杯子的碎片,稍微劃破他的手,這樣『血契』的第一條件也就完成了。
 
之後,我再跟爸談及媽媽,並故意問他道,如果上帝給他一次機會可以再見到媽媽,他會否願意減壽一年。
 
以爸爸對媽媽的思念,他定必願意,那麼『血契』就會完全成立。
 
最後,我只要利用「鏡花之瞳」,使他產生幻覺,看見媽媽就行了。
 
 
 
 
我越想越覺得這計劃天衣無縫,正當我在沾沾自喜時,忽然有一道輕微的聲音傳入我耳中。
 
我立時想起,那是升降機到達時,所發出「叮」的一聲響聲。
 
「拉哈伯,我的耳力好像提升了不少呢。」我驚訝地說,稍稍把精神集中在聽覺上,便立時有千言萬語湧進耳朵。
 
「嘿,傻小子,魔瞳的好處還不止這些,過些時候你就會更清楚了。你還是預備待會兒怎去騙你爸吧。」拉哈伯說道。
 
「我早已想好方法,事情應該會很順利。」我自信滿滿的一笑。
 
「嗯,想好就行了。待會只要你覺得周身舒暢,渾身是勁,那就是成功吸食了靈魂的徵兆。」
 
 
 
 
 
拉哈伯一語方休,我便聽大門那處,傳來開鎖的聲音。
 
我家面積不大,可是房與房之間的隔音設備很好,即使我在這兒大喊大叫,只要門窗都好好關上,那麼連隔壁爸爸的睡房裡,都不會聽到半點聲音。
 
但現在我不但聽到大門門柄扭動的聲音,甚至連爸爸的心跳聲,我也聽得一清二楚,彷佛我就身在他的旁邊!
 
這種聽到一切的感覺十分新鮮,使我不期然地專心細聽我爸的一舉一動。
 
 
 
 
我閉眼傾聽,首先聽見東西放在桌上時的碰撞聲音。
 
那碰撞聲略帶沉厚,應該就是爸把公事包放下。
 
接下來,我便聽見地板上的腳步聲,一踏一踏,緩慢地自大廳一直「響」回爸爸的書房。
 
爸爸到了書房後,腳步聲忽地信下,然後就是櫃子打開的「伊牙」一聲。
 
不久,爸爸的步伐又再響起。
 
只是這次,卻是來到我門前便停止了。
 
 
 
我聽見爸爸就站在門外,正想把門打開。
 
但忽然之間,心頭無故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
 
 
 
 
 
 
慢著。
 
我心中隱隱覺得不妥,手就停留在門柄上。
 
 
 
 
 
 
「小子,你爸的情緒,好像有點奇怪。」拉哈伯語氣疑惑,說出我剛留意到的不尋常,「怎麼,我竟嗅到一絲殺意?」
 
我點點頭,沒有作聲,只是在專注聆聽門外的聲音。
 
爸爸的呼吸聲就在門外停留,偶爾傳來吞嚥口水的聲音。
 
二人一貓,全都一聲不響。
 
 
 
 
 
 
 
 
 
 
 
 
「喀嚓。」
 
 
爸的手上,忽然發出金屬的摩擦聲!
 
 
 
 
 
 
 
 
「糟糕!」
 
拉哈伯大喊一聲,忽然撲進我懷抱,那道衝勁,竟大得把我直摔到牆角!
 
我大聲呼痛,可是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陣刺耳的槍聲已經響起!
 
 
 
 
「砰!砰!砰!砰!砰!砰!」
 
數以百計的銀色軌道在我們原本的位置急速劃過,力量強大的彈頭,合力把房門和玻璃窗拆得支離破碎!
 
 
 
 
我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呆了。
 
我完全不敢想像如果剛才逃走不及,會變得何等血肉模糊!
 
整個房間很快便鎖在嗆鼻的灰煙之中,再沒有一件完整的東西。
 
就在這時候,我的手臂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啊!」我低頭一看,只見臂上有三條血痕,拉哈伯正在旁對我怒目而視。
 
「小子還在發呆?快用拳頭往這邊打!」說罷,拉哈伯便用尾巴指了指旁邊的牆子,然後便定眼看著房門那邊。
 
 
 
 
 
 
「擊打這水泥牆,會把這一切停止麼!」我憤怒的喊道。
 
雖然我心中疑惑,但最後還是聽拉哈伯的話,握緊拳頭,奮力朝牆壁揮去。
 
只聽見「轟」的一聲,拳頭擊處,水泥牆竟立時出現一個兩尺高的大缺口。
 
看到這缺口,我不禁對自己拳頭的力量,大感詫異。
 
「跟下來!」拉哈伯見狀只是拋下一句,接著黑影一閃,已經率先躍了下去。
 
 
 
 
 
我家離地七層樓高,我不知道貓兒跳下去,能否安然無恙,但知道一個普通人從如此跳下一定會粉身碎骨。
 
只是現在時間已經不容我多想,我只能希望世上不會有跳樓死的魔鬼。
 
 
 
 
「可惡!」
 
我罵了一聲後,便即往外一縱,才躍出了些許,我身子便立時筆直墜下!
 
急墮時,周身的氣壓使我一時間難以呼吸,連眼眼也幾乎睜不開。
 
我勉力往下看,只見街上途人,都在抬頭看著這邊,議論紛紛。
 
至於早我一步到達地面的拉哈伯,這時則坐在一名男子的左肩上,悠閒地搖晃著尾巴。
 
那男子,竟就是把魔瞳給了我的怪人!
 
男子抬起頭,氣定神閒的看著我,直到我差不多掉到地面時,才忽放聲喊道:「呼氣,把力都卸在地上!」
 
聽到他的話,我立時把肺中的空氣盡數呼出,但一時間卻不知怎樣才能把力道都卸在地面。
 
只是,當我快墮到地面時,雙腿竟自然而然地伸直,然後在接觸地上一剎那間,順勢弓身。
 
 
 
 
 
 
「砰!」
 
一聲巨響,隨著我著陸的地面微微下陷而響起。
 
 
 
 
 
「安全著陸。」男子見狀,拍手掌笑道,我此時才注意到他的左眼竟然完好無缺。
 
「喂,快點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拉哈伯皺起眉頭。
 
男人笑了笑沒有回應,只是坐上了他旁邊早已打開門的房車,然後向我招手道:「上車吧,你現在已經不能回頭了。」
 
我茫然地看著他,又回頭看了被我打破的缺口一眼。
 
灰色的濃煙從缺口中裊裊昇起,依稀,我能看見爸從缺口中探頭,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又退回房子裡。
 
「好,我跟你走。」我嘆了口氣,最後還是上了房車。
 
男人一踏腳板,車子便即開動,絕塵離開現場。
 
 
 
 
 
 
 
 
今天所有事情的出現,實在太過突然,坐在車上的我,此刻內心極度混亂。
 
先是被人強行挖走眼珠,塞進魔瞳,變成魔鬼;及後又對同學使用異能製造幻覺;當我回到家,正想吸食爸爸的壽命時,他又忽然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竟在毫無先兆下,想把我置諸死地!
 
這些年來,我壓根兒沒想過爸爸會有如此可怕的武器,更加想不到他會用這些武器去殺死我!
 
 
 
 
 
「混帳!」
 
我終於按捺不住,握拳朝車門用力打了一下!
 
被我擊中的車門,立時像飛碟般飛離車身,迴旋間更把一名路人欄腰斬去!
 
街上途人見狀,紛紛尖叫,四散而去。
 
「冷靜點!」男子一手控盤,另一手按住我的肩膀,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很激動,但如此洩憤也於事無補!」
 
「你不知道!你怎會知道我的心情!」我憤怒的叫道:「怎麼會突然發生這麼多奇怪的事?那個和我相處了十年的爸爸,怎麼會問也不問便想置我於死地!」
 
說著說著,我竟激動過頭,忍不住流下淚來。
 
「我知道,我比你經歷過更不可思議,更難以接受的事情。」男人看著前方的道路,淡然道:「只因,我們都是魔鬼,是被上帝放棄的一群。魔瞳,從來只會帶來更多不幸。」
 
「是嗎?」我擦了擦眼角的淚,木然地看著他,問道:「如果我把魔瞳還給你,事情會停止嗎?」
 
「不會。已發生了的事,就永遠不能回頭,你把魔瞳還給我,也不會有所改變。而且,你未來的路,還需要依靠魔瞳的力量。」男人繼續正視前方,道:「再說,世事都不是我們所能控制,從來主宰一切的,是頭上那位。」
 
「嘿,難道上帝所決定的事,我們統統都不能改變嗎?」我冷笑道。
 
「一般人,一般魔鬼,都無法抗衡他。」說到這兒,男子頓了一頓,正容道:「但你,有這個可能。」
 
男子的話使我呆在當場,但回頭看了看後座的拉哈伯,卻發現牠竟在微微肯首。
 
 
 
 
我冷笑一聲,閉眼躺在椅背。
 
怪人,魔瞳,會說話的貓,突然想殺我我爸爸,現在他們更說我能對抗上帝。
 
一切一切,實在太過荒誕,太過離奇。
 
 
 
 
 
啪!
 
我摑了自己一個耳光,熱騰騰的痛楚使我確定自己還是活在現實世界之中。
 
 
 
 
 
 
「我,一定要跟神作對嗎?」我睜開眼,無力地問道。
 
「一定要,我和你都沒有選擇的權利。」男人說道,語氣還是依舊平淡。
 
「這樣子,我不也是在順從他的意思?」
 
「只是時機未到而己,當所有事情發展到最後,你將會有扭轉局勢的能力。」男人自信滿滿地道。
 
「為甚麼是我?」
 
「到時候,你當面問他吧」男人說著,手指向天一指。
 
我聞言不再作聲,只是聽著車上播著的音樂。
 
 
 
 
 
車子一直駛到赤臘角機場,接著,我們便決定乘坐其中一客飛機,離開香港。
 
雖然我沒有帶上我的旅遊證件,但乘飛機這點小事,又怎會難到魔鬼,何況現在有不止一頭。
 
 
 
 
 
 
「各位好我是機長路易,歡迎你們乘搭由香港往開羅的班機……」飛機開始駛動,頭頂旋即傳出機長的講話。
 
我坐在靠窗的位子,看著飛機慢慢加速,直至離地升空。
 
坐在我旁邊的師父,即是那男子,周景淵,道:「好好看多一會兒吧,你將會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不回來。」
 
我沒有回頭,只是「嗯」了一聲,繼續看著窗外風景。
 
 
 
 
夕陽西下,萬道金光照耀著這朝氣蓬勃的小小城市。
 
密集的建築物,卻像是故意跟斜陽對抗,天還未黑,已經有不少地方燈光閃閃。
 
 
 
「真是不自量力。」
 
我冷笑一聲,隨即把窗簾拉上。
 
 
 
 
 
 
這一離開,重回舊地已是四年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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