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甚麼事?」

「怎麼突然全黑了?停電了嗎?」

「後備電源呢?不是有後備電源嗎?」

「是⋯⋯是撒旦教進攻嗎?」

「喂,怎麼門都開不了?」





「因為沒電,都鎖上了⋯⋯啊,別推!你弄痛我了!」

「別擋住,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突然停電帶來的完全黑暗,使控制室內的一眾科學家頓時陷入恐慌,爭先恐後地想逃離這個沒有窗戶的密室。

香川圭佑倒是比較冷靜,在停電之後,他憑記憶摸著地板爬到室內牆角後坐了下來。

控制室內的絕對黑暗使眾人抓狂,久久不能離開的無形壓力更使好幾名科學家大打出手。





當香川盡量抱膝,不想被打鬥所波及時,有一人靠了過來。

雖看不到,但憑那股濃烈的香水味,香川便知道那個正和他貼肩而坐的人,就是蒼井光希。

「這些年來,人類發明了太多『眼睛』。雷達、監視器、攝影機等。當他們只能依靠最原始的視覺、看最純粹的景象時,便很容易會變得無比恐慌。」蒼井光希笑著說道:「因為,真相往往最為駭人。」

「你倒是很冷靜嘛。」香川說著。雖然他知道蒼井光希並不簡單,但她的行為與她年輕的外表實在相差太遠。

「因為黑暗,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沒有光,便自然會產生黑暗。」蒼井光希滿不在乎地說罷,轉頭朝香川笑問:「你不也鎮靜如常嗎?」





「我早習慣了黑暗。」香川淡淡說道:「我小時家裡很窮,有好一段日子,每天入黑後我們家裡都不能開燈,因為家中的錢,只能僅僅維持保存食物的雪櫃。所以每天日落,我便被逼回到父母房裡的衣櫃中睡覺。不能讀書,不能玩耍。但長夜漫漫,又怎能睡到天亮?因此我常常自己在衣櫃中幻想。幻想自己坐進了太空船,飛到宇宙之中,所以四周才會如此寂靜,如此黑暗。」

「這樣太陽神教豈不是很適合你?」蒼井光希語帶嘲諷地道:「太陽神,可是照亮了我們一切的前路。」

「有時候看得太清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香川沉聲說著,卻沒有繼續解釋。

香川還記得,有一次自己在衣櫃裡睡過頭,醒來時已時中午。

不過,弄醒香川的,不是陽光,而是一道呻吟聲。

起初,香川以為是父母趁他上學時在家裡翻雲覆雨,使他尷尬得不敢作聲。

可是過了一會兒,香川卻聽得出,那道男人呻吟聲,並不屬於父親。

好奇心驅使下,香川稍稍拉開衣櫃的門。





陽光鑽破狹小的隙縫,使香川習慣了黑暗的眼睛,失去視力半晌,當雙眼再次看得清楚時,衣櫃外的景況,教香川本來亂跳的心,頓時涼了一片。
 
 
 
因為,此刻壓住母親的,並非父親,而是香川的叔叔。
 
 
 
轟。

一道沉重的崩裂聲,讓一時失神的香川回過神來。

「是甚麼聲音?」香川問道。那股聲音聽起來很近,但又不像是爆炸聲。





「沒甚麼,只是有人在打架。」蒼井笑著回答。

「打架?打架會弄出這麼大的聲音嗎?」香川疑惑地道:「再說,你怎麼知道是打架?」

「呵呵,因為我的『視野』很廣啊。」蒼井一邊說,一邊將香川拉過了好幾米:「坐在這裡,安全一點。」

「安全一點?」香川皺眉,滿服疑惑。

正當他想問明白一點時,他們本來所坐的位置,突然之間「砰」的一聲爆了開來,卻是大樓牆壁被某股力量轟破!

突如其來的陽光瞬間充斥本來完全黑暗的控制室,使眾人目光一陣散渙。

待回復視力時,香川只見控制室的正中,有一男一女正在對峙。

那男的渾身赤裸,背後和胸前皆長了一雙白色翅膀,自然是名天使;至於女子則身型瘦削,身上穿有香川從未見過的黑色盔甲,而背後更裝有一雙有點像天使翅膀,但線條俐落的黑色機械飛翼!





「是魔鬼。」蒼井輕聲在香川耳邊說道。

「魔鬼?他們⋯⋯他們攻上了雅盧?」香川聞言驚訝不已。

「顯然而見。」蒼井說著,同時往牆身那破洞一指。

香川順指一看,只見外面的景象與剛剛停電之前,截然不同。

今天萬里無雲,而時值正午,本應是陽光最盛的時份,但香川只見四周像是添了一層陰影,灰暗不已。

破洞不大,但他目光所及的一切大樓,燈火盡滅,似乎整個雅盧的建築,全部沒有電力供應。

「不⋯⋯每一區都有獨立的後備電源,要如此大規模破壞供電系統但又無聲無色的話⋯⋯」香川心裡盤算,「難道⋯⋯他們用上了『電磁脈衝』?」





若對方真的使用了電磁脈衝攻擊的話,島上絕大部份建築和電子儀器都應該不能再用。

除了,本身再建造時,便已被設計得固若金湯的巴別塔⋯⋯

「喂,冷靜雖好,但我建議你把注意力先放回眼前。」蒼井的聲音,打斷香川的思緒,「他們交手起來,我們可是隨時被波及到呢。」

雖然那兩名魔鬼天使仍然紋風不動,但二人對峙時所產生的無形殺意,濃烈得令室內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不敢有一絲動彈。
 
 
 
忽然。

二人憑空消失不見!
 
 
 
同一時間,整個控制室內強風大作,綿密的擊打聲迴蘯不絕,眾人驚訝之餘,發覺房間內忽然多了一黑一白兩道影子在來回交錯!

還未弄清楚狀況,忽然有人用力將香川按在牆上,卻是蒼井。

「盡量貼在牆上!他們現在每一個動作都充滿足以破開水泥牆的力量,你只要稍微被觸碰到,便會頓時皮開肉綻哦。」蒼井整個人貼伏在牆,同時笑著說道。

經蒼井如此一說,香川頓時明白,那兩道黑白影子便是那兩名魔鬼與天使,只是他倆的動作太快,教香川的視力如此捕捉不住。

此時,有數道慘叫聲響起,接著香川只覺臉龐一熱,似乎被濺中了某些液體,然後一股血腥氣撲鼻而至。

因為看到地上多了幾具研究人員,殘缺不全的屍體,香川便知道自己臉上那些熱騰騰的,便是他們的鮮血!

「這就是被波及的下場喇。」蒼井笑著說道。

蒼井白哲的臉蛋,此刻亦濺有鮮血,可是她神情始終輕鬆自若,這使她的笑容看起來極之詭異!

這時,聽得「碰」的一聲,只見那名魔鬼不知何故,整個人陷了在鍵盤桌上,而原本站在該處的研究人員,則被她壓死肉醬。

有些人因為見到殘屍而尖叫,亦有好幾人明白到天使似乎佔了上風而歡呼,但只是一個貶眼,魔鬼便再次化成黑影,與天使纏鬥起來。

然後過了半晌,又是一聲巨響,這一次輪到天使被魔鬼擊中,整個人被打飛到天花板上。

當天使再次當身戰鬥,天花板掉落的鋼板,又將底下一名研究人員,削成兩半。

「他們的戰鬥如此激烈,我們一直在這裡的話,早晚也是送命啊。」香川此刻再也冷靜不來,朝蒼井問道:「有方法逃離這控制室嗎?」

「嘿,還好你會問這問題。方法是有,不過⋯⋯」蒼井奸猾地笑了一下,道:「有點冒險,你願意放手一博嗎?」

香川沒有猶豫,強笑道:「科學精神就是要冒險吧?」

「很好。那就好好保住性命吧!」蒼井聞言笑罷,忽地一把抱住香川,然後雙雙從那破洞中跳到大樓之外!

香川冷不防蒼井會有此舉動,回神已身處半空之中!

他們所在的控制室在七樓,從這種高度掉到地面的話,無論如何也會粉身碎骨!

強風刮面,香川只感腦袋空白一片,連驚慌都一時忘卻。

當他們快要墮到地面時,蒼井忽地用力一扭,將香川整個人轉向上方!

碰!

劇震帶來的痛楚傳遍香川渾身,他只覺身上每一根骨頭都似要散掉似的,不過,深深呼吸幾遍後,香川發覺自己的身體除了撞擊的疼痛之外,一時似乎並無大礙。

「謝天謝地,這種高度竟殺不死我們⋯⋯啊!」香川一邊說著一邊想要站起來時,發覺背部觸感有些異樣,轉頭一看,赫然發現蒼井被他壓得不成人形!

香川詫異萬分,勉強找到她的頭部,伸手一探,但對方早已沒有呼吸。

香川看著蒼井渾身扭曲的屍體,一時呆若木雞,此時,有一道粗獷的男聲忽然在他身後響起:「喂,你沒事吧?」

香川回頭一看,只見說話者一身雪白軍服,左右肩章則繡了三團金色火焰,卻是太陽神教的「三階中將」。

「沒甚麼事。」香川搖了搖頭,然後指住七樓的破洞說,道:「長官,那裡有名天使與魔鬼在渾戰,我和這⋯⋯這位同事,因為閃避他們才會意外掉了下來。」

那名士兵聽罷,忽然哈哈大笑,道:「你說謊時的樣子也太明顯了吧?」

香川聞言,心下一涼,因為太陽神教眾多規條之中,有一項是不準擅離職守。

哪怕是關乎生死,沒有上級的指示,亦必須要拼命留守。

違者,以死刑處置。

而香川眼前的三階中將,剛好擁有隨時執刑的權力。

急如熱鍋螞蟻的香川在苦思如何開脫時,那名中將忽然狡猾一笑,道:「怎麼了,不認得我嗎?」

香川一陣愕然,細心想了想,才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是⋯⋯蒼井小姐?」

「不愧是被我選中的人。」中將詭異一笑,算是承認。

雖然完全變了模樣,但香川憑那不可一世的語氣,勉強認得出對方就是「蒼井」。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香川看著一臉笑意的中將,又看了看身下的屍首,一時模糊。

「正如我先前所說,蒼井光希只是我的『傀儡』,現在你眼前這名軍官亦如是。」「蒼井」說著,將一臉茫然的香川拉起,一邊說道。

香川站了起來後,感到背後沾了不少血肉,連忙將外套脫下,順道蓋住蒼井扭曲了的屍體。

「你⋯⋯到底是誰?」香川勉力忍住沒有作嘔,同時問道。
  
  
  
「嘿,我就是⋯⋯」中將詭異地一笑,道:「撒旦!」
  
  
  
香川雖然早猜到對方是魔鬼,但渾沒想過一直與他共事的,竟然是魔鬼之皇,撒旦!

香川腦袋一時空白,不過很快便搖了搖頭,苦笑道:「看來,我今天是我的死期了。」

「別擔心,我不會殺死你的。」「撒旦」邪笑一聲。

「不,我擔心的不是你,只是⋯⋯只是我們畢竟身處雅盧。」香川無奈苦笑道:「要是被發現我和魔鬼之皇走在一起,無論如何都會被焚燒個一乾二淨吧?」

香川對太陽神教毫無好感,可是對撒旦教和殲魔協會亦無喜惡,只是這陣子的經歷讓他明白到,任何一名天使或魔鬼,舉手投足便可以將如他的凡夫俗子,輕易弄死。

對於自己的生死,其實香川看得不太重要,只是當死亡接近,他發現自己心裡還有許多牽掛。

像是巴別的發射,或是仍在日本獨居的母親。

「放心吧,現在整個雅盧上的人,都沒時間理會你。」「撒旦」說話時別了別頭,示意香川看看四周。

香川目光放開,只見整個雅盧早已亂成一團。

震耳欲聾的槍火聲此起彼落,卻是數以萬計的太陽神教士兵不斷開火,而他們的目標,都是半空之中,一些肉眼難以捕捉、不斷交錯的黑影與白影。

每道黑影,必帶有紅光,每道白影,則閃著金光。

香川知道,這些黑白影子是正在戰鬥的魔鬼天使,而那些伴隨著的紅光金光,就是魔瞳與神眸!

天使與魔鬼之間的戰鬥,顯然是從剛才停電一刻開始,因為香川放眼遠眺,外圈已有不少建築倒塌,而魔鬼大軍似乎慢慢攻進了他所在的中圈!

香川看著天空那黑壓壓的魔鬼大軍,呆呆地道:「這魔鬼的數量,也太多了吧?」

「嘿,還遠遠不夠,雖然他們挑在正午進軍大出寧錄預期,但獵人之王豈會沒有準備?」「撒旦」冷笑道。

得知蒼井乃是撒旦本人後,香川其實不敢透露太多自己對魔鬼或天使的想法,但好奇心驅使下,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的目標⋯⋯是巴別塔吧?」

「那是我的目標,那廢物應該是想把所有天使及寧錄,殺個乾淨吧。」「撒旦」冷冷說道,語氣中盡是鄙視之意。

「廢物?」香川一時弄不清楚「撒旦」口中指的是誰。

「嘿,這一層有點複雜,但你不用知道太多,只需要隨我來就行。」「撒旦」說著,轉身便邁步快走。

香川先是一呆,之後連忙跟上,同時問道:「那麼⋯⋯我們現在要去巴別塔了?」

「是的。」「撒旦」沒有回頭,目光一直放在島中心那座高聳的螺旋塔,「快走。為了發射,我們還有許多調整功夫要做。」

「不是在一星期前已設置完成嗎?」香川一邊追趕「撒旦」的步伐,一邊追問。

「那是一般發射設置。」「撒旦」說著,忽地神秘一笑,道:「但我們要提前行程,在今天發射!」

「今天⋯⋯發射?」香川聞言錯愕得張大了口,好半晌後才道:「可是,根據『安提基特拉』的計算,伊甸還有好幾個月才接近地球,以現在的距離,恐怕發射任何物體,都沒可能到達伊甸。」

「所以我才說要花時間調整。」「撒旦」笑著,凌厲的目光投向巴別塔,「你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加強巴別的威力!」

香川難以置信地看著「撒旦」,「這怎麼可能?我們談的可是以千萬公里計的距離!」作為其中一名開發人員,香川對巴別的能耐瞭如指掌,不論如何加強,都沒可能觸及現在「伊甸」所在的位置。

「按照尋常計算,的確是沒有可能。」「撒旦」神秘地一笑,道:「不過,那只是因為你們所有人包括塔洛斯,都算漏了一個能影響所有的『因素』。有了『它』,今天我們便可以到達伊甸!」

雖然香川心裡還是抱有懷疑,但「撒旦」說起來自信十足,這樣倒令他開始好奇那所謂「因素」到底是甚麼。

香川冷靜下來盤思一番後,又說道:「不過,若是作出這種幅度的調整,光是我一人恐怕要花很多時間。」

「放心,你雖然有點過人之才,但你並非那般獨特,所以我從來沒單單指望你一人。」「撒旦」邪笑道:「如此重要的事,我可是預備了一整支團隊!」

此時,香川留意到四周零零星星的有不同隊伍朝巴別塔快步前進。

這些人馬大多兩三人為一組,而當中必是一名軍官配搭至少一位科研人員。

「這些⋯⋯就是你預備的團隊?」香川詫異地問道。

「不錯。」「撒旦」回頭笑道。

與此同時,其他隊伍中都有至少一人,突兀地駐足不前,轉頭朝香川露出與「撒旦」一樣的笑容。

雖然樣貌性別截然不同,可是此刻笑看香川的人,不論是笑容眼神,還是嘴角勾起的幅度,皆詭異地完全一模一樣!

看著四方八面佈滿千遍一律的妖邪笑容,香川瞬間感到毛骨悚然。

霎時之間,他明白到這些人,都是「撒旦」操縱的「傀儡」!
 
 
 
「別停下腳步啊香川。」「撒旦」邪邪一笑,道:「時間緊迫,我們得在他倆分出勝負前完成好。」

不知「撒旦」所指的二人是誰,但已嚇得一身冷汗的香川不敢發問,只好搖了搖頭,硬著頭皮跟上。
 
 
 
 
 
曾親眼目睹寧錄以「火鳥」行刑的他,心底裡不知為何產生了一個念頭。

身邊這位「撒旦」雖然未曾在他面前動手殺人,可是香川卻覺得,他比寧錄或是任何名天使或魔鬼,危險得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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