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膽大法】我每日迫自己搵一位陌生人傾偈《陌樂偈》: 《陌樂偈》第6天－地下鐵的精神病人
《陌樂偈》第6天－地下鐵的精神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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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車箱內，一位阿叔在自言自語，手指不停指向周圍的人
附近乘客都用奇異的目光看著他，沒有人想靠近，除了我
「Hello」我慢慢向他靠近
他顯得有點驚慌，不停激動地搖手，示意我不要接近他
「唔洗驚，你冇事丫麻？」我說
他急忙地拿出了一張精神病証件給我看，咽泣著說：
「唔好意思呀！我有病㗎！我有覆診有食藥㗎！」
看來他很清楚自己有病，也知道其他人都很害怕他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於是見我走近就馬上道歉
令我想起了一套叫《Memento》的電影
主角有短暫失憶症，他連剛剛發生了甚麼事也會忘記，卻清楚知道自己有這個病
於是他每次遇到陌生人的開場白也是「對不起，我有短暫失憶症」
我本來打算拍一拍他膊頭，使他放鬆一點
突然想起可能會刺激到他，所以把手收回了
我說：「唔緊要，冷靜啲，我想同你傾下偈啫」
「哦～哦～」他開始冷靜下來
為免他太緊張，我保持微笑地問他：「你而家去邊呀？」
「去旺角，我今日放假」
「你平時做咩㗎？」
「我喺庇護工場返工」
「負責做啲乜？」
「畫畫」
「畫啲畫用嚟做咩㗎？」
「畫啲畫送去庇護工場」
我不知道是他說錯了，還是真的有一種工作，是負責在庇護工場畫畫送去庇護工場
「佢哋唔畀我同其他人一齊㗎，要分開我自己一個人畫畫」
我繼續保持微笑地問他「點解嘅？」
「如果有人拍我膊頭，我會一腳踢開佢，我唔鍾意人拍我膊頭」
他馬上把自己的腿功示範了出來，我慶幸著剛才沒有拍他膊頭
他補充：「或者會用手指大大力篤佢個肚！」
看來在交通工具上的阿叔都不喜歡被人拍膊頭，大家要注意！
他又開始用手指指向其他人
我微笑著叫他不要這樣做，會嚇怕別人
他說：「我唔鍾意女人㗎！」
「嗯，但係都唔好指住人，點解你唔鍾意女人？」
「我老婆8年前跳海死咗」他說這句話時出奇地平靜
我同情地說：「你太太過咗身，令你好大刺激，所以搞到有病？」
「唔係，我哋兩個都有病。我細個喺碌㗎床跌落嚟，腦震盪。」
很難想像一對夫婦兩人也有精神問題，生活會有多困難
他突然激動地說「我老婆有病㗎！佢自己跳海死，啲人就以為我害死佢，明明係佢自己跳落去，唔關我事㗎！所以我唔鍾意女人！」
他邊說邊指向其他女人，我微笑著叫他細聲點，不要指向別人
他十分聽話，立即細聲下來
「我知自己有問題㗎，我覺得自己個身體有兩個人，左邊男，右邊女
我唔鍾意多人嘅地方，有時啲人行埋嚟我會好驚」
「咁我頭先行埋嚟有冇嚇親你？」
「冇～但係我成日會覺得其他人望住我，有人想跟蹤我」
「你知道其實冇人跟蹤你，但你又控制唔到自己？」
「係呀～我唔鍾意人哋對住我笑㗎」
我立即收起了一直保持著的笑容
他又補充：「對住我笑同喊我都唔鍾意」
他到站了，比我先下車
你可能會問我，我害怕他嗎？
我不害怕，只感到同情
我明白精神病患者有可能會踢人或用手指篤人個肚
為免受到傷害，一般人不敢靠近他是十分正常的
但我在其他人臉上看到的，不只是害怕，而是厭惡
最近，我看了一套電影叫《一念無明》
戲中由余文樂飾演的主角患了躁鬱症，控制不到自己的情緒
生活十分艱苦， 得不到別人的關心，每天也活在悲傷之中
很多觀眾都看得感動流淚，十分同情這個角色
但在現實生活中，大家對他們的態度為甚麼會截然不同呢？
因為他們不是余文樂？還是因為他們生活在殘酷的現實中？
想像一下，當你不幸患上了精神病，控制不到自己
所有人都討厭你，永遠只能孤獨一人，是怎麼樣的感受？
精神病患者不是壞人，只是不幸的病人
他站在月台，依然隔著「月台與車箱間之空隙」跟我傾偈
我叫他小心一點，不要再指著別人了
車門正在關閉時，他還在努力地向著我說話
看來他很不捨得我這個陌生人，因為平時每個人也無視他
列車開出，我們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就此告別
我們都是陌路人，在地下鐵傾了一場「陌樂偈」
2017-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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