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膽大法】我每日迫自己搵一位陌生人傾偈《陌樂偈》: 《陌樂偈》第19天－高樓大廈外攀爬的浪子

《陌樂偈》第19天－高樓大廈外攀爬的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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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入去人哋屋企，有冇見過啲咩特別野？」
「我見過…有人喺屋企祼體」
「男仔定女仔呀？」「男女都見過」
「嘩！咁啲女仔見到你，有咩反應呀？」
　

今天，我遇上了有史以來最好傾的陌生人
　
子夜時分，我在街上搵陌生人傾陌樂偈
傾完偈，我便要趕回辦公室通宵工作了
街上人煙稀少，只有幾位單獨享受著尼古丁的人 
　
我知道吸煙的人，很喜歡在吸煙時跟別人傾偈
如果你是煙民，可以嘗試在吸煙時跟陌生人傾偈
應該算是「陌樂偈」的入門
　

不過，我還是建議你不要吸煙
特別是不要在街上，一邊行一邊吸煙
　
我不會對吸煙中的人出手，因為我不想吸二手煙
如果你在街上遇到我，馬上吸煙保證能逃過一劫
那就名符其實「用生命值硬接」了
　
最後，我在一個水池旁邊
找到了一位獨個兒坐在池邊，吃著飯盒的男人
這位陌生人看起來大約30歲，擁有運動型的身軀

他沒有低頭看電話，只是專心地吃著飯盒
　
機會來了～陌生人！
我猶豫了幾分鐘（已經算快了），便過去坐在他旁邊
然後，再猶豫了幾分鐘，終於向他開口了
　
「Hello～你好呀」
他十分友善地回應：「Hello」
「我可唔可以同你傾吓偈呀？」
他爽快地回答：「哦～好呀，冇所謂～」
大約只有十分之一人，會對這條問題直接答「好」
　
「咁夜嘅？你啱啱收工？」
「唔係呀，啱啱同啲朋友去飲完野」
「你淨係飲完嘢，未食飯？ 」

他一邊吃飯一邊發出「嗯」的聲音
　
「點解你唔攞返屋企食嘅？」
他爬完一啖飯再回答我
「我覺得呢度幾舒服呀，可能我比較鍾意戶外」
　
「你住呢頭嘅？」
「係呀～你呢？」
「我喺附近做嘢，同你傾完偈就要返去通頂」
「哦～」
　
「因為我有個計劃呢，就係每日都搵一位陌生人傾偈
我覺得而家啲人，成日淨係望住個電話，唔會理身邊嘅人
所以我就開始做呢樣嘢，希望多啲人可以留意吓身邊嘅人
咁我今日就未搵到，見你食緊飯，所以就過黎打擾你」

「哦，唔會」
　
他一邊吃飯，一邊點頭
非常留心地聽著我的說話，是一個很好的聆聽者 
　
「不過我見你食飯，都冇望住個電話
通常啲人自己一個人食飯，就會不停睇電話
點解你冇用電話嘅？你電話冇電？」
「唔係呀，我平時都會用電話
唔知點解呢，咁啱今日冇用」
　
「你做邊行㗎？」
「我而家做倉」
「會唔會好辛苦？係咪要搬貨？」
「唔會， 我係負責管理個倉，唔洗點搬

比如有人黎拎貨，就幫佢地登記，睇住佢哋搬」
「做咗幾耐？」
「做咗一兩個月，之前唔係做呢行」
　
「咁你之前返咩工？」
「可以話係抹窗，喺高樓大廈外牆做，我哋吊條繩落嚟」
「哦～成日見到喺大廈出面嗰啲人，呢個職業叫咩呢？」
「中文我唔知呢…」
「大廈外牆清潔員？可唔可以咁講呢？」
「都可以咁講啦，我喺澳洲做嘅」
「Oh～你之前喺澳洲度做嘢嘅」
　
「英文我哋叫做Rope Access Technician(繩索技術員)
因為我哋要係高樓大廈工作，要熟識用繩索嘅技巧
我哋唔係淨係做清潔，例如建築、安裝、油漆嗰啲

總之我哋負責做喺大廈外圍嘅工作」
　
「好似好危險咁，你驚唔驚？」
「初初開始有啲驚嘅，不過我玩開攀石，好快適應到」
「你攀石係喺大自然攀？所以你都大膽嘅？」
「係呀」
　
「我見香港果啲，有時乜都唔綁，好癲㗎喎！」
他含著飯點頭說：「嗯！係呀係呀！」
「你有冇試過？」
　
「有諗過下嘅，有時覺得出一出去好快，小心啲就冇事
但係如果俾同事見到呢，會好大件事囉，真係一定炒魷魚
所以我哋唔會咁做」
　
「你咁講，即係比起生命危險，你更加擔心俾人炒魷魚」
「生命危險都注重嘅，但因為我攀開石呢～
有啲位置知道係安全嘅，你唔鬆手就唔會跌落去」
　
「咁攀石呢？會唔會冒險啲？」
「會冒險啲，但係都安全嘅」
　
「你去澳洲係去working holiday？」
「唔係，我喺嗰度生活咗好多年，細個就移民咗過去」
「咁你今次返黎係...？」
「想返黎試下做香港人」
「特登返嚟試下做香港人？」
「咁始終係香港出世，想了解多啲香港」
　
「咁你鐘意香港定澳洲多啲？」
他思考了一會，把最後兩啖飯吃完，然後說：
「um… 澳洲囉，生活冇咁忙，同埋冇咁迫
不過香港都有樣好，因為地方細，容易識到多啲人
例如係我玩攀石，澳洲好多攀石場，通常去到得我一個
但香港好少攀石場，攀石果啲人都會聚集晒喺果度
就識到好多同我一樣，鍾意玩呢啲偏門運動嘅人」
　
「你識唔識睇中文？」
「識，我10歲先移民過去」
「咁你平時用中文定英文諗野？
我好想知，熟悉兩種語言嘅人會點樣諗嘢」
「Um… 兩樣都有，睇情況啦～」
「咁一瞓醒嗰陣呢？」
「英文」
　
我拿出電話，給他看《陌樂偈》的專頁
「我開咗個Facebook Page叫《陌樂偈》
會將我每日同陌生人傾偈嘅內容打上去
到時你可以睇返我哋今日嘅對話」
他看了一看我的電話「哦～好呀」
　
「喺澳洲嘅人，係咪會同陌生人傾偈？」
「係呀， 可能因為澳洲地方大，比較少見到人
所以難得見到人就會傾下偈，例如等車嗰陣」
　
「咁你返到嚟香港有冇試過？」
「冇，香港人比較冷漠，之前啱啱返到嚟香港，唔識路
想搵人問路，我行埋去啲人度，未開口啲人已經彈開晒」
　
如果是「鬼佬」搵人問路，一定很多香港人樂意相助
遇到跟自己同一種族的陌生人，香港人反而比較抗拒
　
「你喺澳洲抺窗嗰陣，係咪會望到人哋屋企？」
「係㗎，通常都見到晒」
　
「望入去人哋屋企，有冇見過啲咩特別野？」
「我見過…有人喺屋企祼體」
「男仔定女仔呀？」
「男女都見過」
　
「嘩！咁啲女仔見到你，有咩反應呀？」
「佢哋冇乜嘢，重會同我Say Hello」
「吓？」
「澳洲有啲人係鍾意祼體嘅，我哋叫Nudist」
　
「佢哋鍾意喺屋企祼體？定會喺公眾地方裸體？」
「Nudist意思係一啲鐘意裸體嘅人
即係如果佢哋可以喺公眾地方裸體…...」
我接著說：「佢哋都會咁做，但係法律唔畀」
「係喇～所以我有時經過會見到
有啲人喺屋企唔著衫周圍走」
　
「咁你見到有女仔祼體…有咩感覺呢？」 
「冇呀，睇到咪算囉…哈哈哈…」
我笑著問他：「睇下係咪靚女啦呵？」
「有陣時係㗎，不過係少數囉…」
「靚女咪望多兩眼囉，醜樣就繼續做嘢啦呵？」
「哈哈～係喇係喇～」我們一起大笑了
如果你是男生，會想像到我們這段對話的氣氛
　
他繼續說：「其實好多都係上咗年紀，我唔知點解呀下」
「上咗年紀... 咁我諗你都唔係好想見到呢啲人」
「咁我又冇所謂，我之前係醫院做過，咩都見慣晒」
　
「吓？你又喺醫院做過？你係醫生？」
「唔係，我負責幫癌症病人做放射治療」
　
「點解你會做咁多唔同嘅工？」
「我鍾意試新嘢，可能比較貪玩啦
過幾年我就會轉下環境，學下新嘢
如果你要我成世都專心做一樣嘢，我覺得有少少難」
　
「我都覺得咁樣係好嘅，一世人係得咁長
要試多啲唔同嘅嘢，未試過又唔知自己鍾意做咩呢」
「不過有啲人好細個，就搵到自己想做嘅工作
然後向自己嘅方向發展，有時我都覺得佢哋咁樣好好嘅」
　
「咁你算唔算係未搵到自己鍾意做嘅嘢？」
「都算係嘅，不過有時我會覺得…
我旅行緊，周圍走嗰陣... 我覺得咁樣係最適合我嘅」

他是一個熱愛攀石的浪子，旅遊到哪裡，就在哪裡攀石
他說特別的經歷，是在尼泊爾，攀上喜瑪拉亞山
　
「有冇諗過將旅遊，變成你嘅工作？」
「有諗過嘅，但我有好多朋友都係做呢個行業
佢哋都話：『你為自己旅行，同為工作旅行係唔同嘅
變咗做工作嘅話，有自己時間，就唔會想做返同一樣嘢』」
　
當興趣變成了工作，總是會失去了興趣
　
　
接下來，是《讀者發問環節》(歡迎提供新問題)
　
「有讀者叫我問下陌生人一啲問題，你睇下想唔想答」
「好呀～」
　
「你咁耐以嚟最開心嘅係咩事？」
　
他認真地思考了兩分鐘，然後說：
「幾年前，我去老撾攀石，同女朋友一齊去
嗰度有個營地，有好多座山嘅，你有冇睇過龍珠？」
「有睇」
　
「佢畫嗰啲山，咪一個、一個咁嘅，嗰度就係咁樣
望落去幾百個、幾千個咁，但塊地就平嘅，真係好得意
有一條好高難度嘅攀石嘅路線，我哋爬咗好耐
爬咗好多次都上唔到去，我哋喺嗰度住咗一個月
每日都去爬，到最後我同女朋友一齊爬到上去」
　
「一齊爬？」
「即係我爬一段，之後再拉佢上去
我爬一段，佢又爬一段、我爬一段，佢又爬一段
然後完成到呢條路線，嗰陣就覺得係一件好開心嘅事
同自己鍾意嘅人，一齊做一啲自己真係好鍾意嘅嘢
之後完成咗一個自己Work Very Hard......
用咗好多努力落去做嘅嘢」
　
他憶述這段經歷時，眼有淚光，顯得十分感觸
看來十分懷念那段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後來，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你咁耐以嚟最唔開心嘅係咩事？」
　
看他的表情，好像馬上就有了答案
令人傷心的事，總比快樂的事刻骨銘心
　
他說出以下這段經歷時，不時停頓
我一句話也沒有說過，留心地聽著他的過去 
我不會刻意用文字，來描述他的表情和語氣
相信各位讀者單靠內容，就能體會他的心情
　
「以前喺醫院做耐咗，見過好多人死
知道會幫到有啲人，但係有啲人係幫唔到
我有個好好嘅朋友，係佢教我攀石既 
有次我地成班朋友去飲酒，嗰陣後生唔識死
有個遊戲，係飲醉酒爬上一個建築物
佢本身爬山好叻嘅，但係佢飲醉酒丫麻
爬到2,3樓，叉錯腳跌左落黎，跌斷咗一隻腳
腳入面有好多細骨，佢差唔多全部爆開咗，哈哈
叫做xxxx (醫學術語)，好難醫嘅，但最尾都醫好咗
但係過咗幾年之後，佢嗰隻腳有癌症
以我既醫學知識，知道斷腳係唔會引起癌症
但呢個巧合真係...太過巧合
最後佢過咗身…
佢病嗰陣…我唔知…
唔知點面對呢個問題…
而家覺得…我可能做唔夠自己嘅本分去幫佢」
　
「你朋友係咪去你嗰間醫院？」
「係...」
「係咪你幫佢做放射治療？」
「我啲同事幫佢，我自己就…冇幫佢做」
　
「係冇安排你做？還是…你唔想做？」
「兩樣都係…不過通常都唔會揀身邊嘅人做
唔知呢…後尾就覺得…自己冇盡到力去幫佢…」
　
之後，我們沈默了一段時間
　
我不知道應該說些甚麼，只好轉一下話題
　
「有一條問題呢，係我自己想問嘅
我想試下叫陌生人講一個秘密畀我聽
反正我們都唔識對方，之後又唔會再見
你有冇秘密係未講過畀人聽？」
　
他眼定定望著我幾秒，我已心知不妙
他問：「不如你講先？」
我大笑了，對他說：「我都Feel到你會咁講」
　
突然覺得自己很不負責任，只想聽別人的秘密
卻從來沒想過，自己有甚麼秘密可以告訴別人
　
我想了一會，把自己的一個秘密告訴了他
然後，他也把一個沒有人知道的秘密告訴了我
兩個陌生人，就這樣互相交換了秘密
　
至於秘密是甚麼？
　
這是一個秘密呀！
　
我不能告訴你，因為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秘密
如果你也想知道別人的秘密，去搵一位陌生人交換吧！
　
「同你一齊攀石嗰個女仔，有冇同你嚟香港？」
「冇，我哋分左手，佢喺澳洲
之前我成日一個人去旅行，忽略左佢
返到澳洲我地嘅關係就變左，佢對我冇晒感覺」
　
「係佢話要分手？」
「唔係，係我講嘅，其實我都Feel到佢想分手
只係佢一直都唔講出黎，想等我講 」
　
「你而家重愛唔愛佢？」
「…愛」
　
「既然你成世人最開心嘅事，係同佢一齊經歷嘅
你返到去應該同佢講清楚，佢真係唔愛你就冇法啦
但我地永遠唔知啲女人諗乜，如果係你誤會左，咪好唔抵？」
「…其實我打算留喺香港幾年，到時返澳洲先算啦」
　
不經不覺已經傾了一小時，是我有史以來最長的陌樂偈
這一小時，好像經歷了他的人生
　
他明天早上還要上班，我今晚還要趕工
這兩個陌生人差不多要分別了
　
他問：「有冇聽過Couchsurfin(沙發衝浪)?
即係去旅行嗰陣，去一個外國陌生人嘅屋企住
我今日去飲嘢，就係去Couchsurfing嘅活動
全部人都係陌生人，第一次見，我下次可以帶你去」
　
那時，我不打算跟陌生人建立朋友關係
所以婉拒了他，我說會上網了解一下
　
打這篇文章時，我開始掛念這位陌生人了
有點後悔，沒有跟他交換電話
　
也許因為萍水相逢，才令這段對話特別深刻
　
最後，我問了他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你記唔記得我個Page叫咩名？」
「叫陌咩咩？唔係好記得」
「唔記得就好喇！咁就冇人會爆我秘密」
「哈哈，冇所謂」
　
「希望你搵到自己鍾意做嘅嘢」
「你都係」
　
感謝這位到處攀爬的浪子，告訴了我屬於他的故事
不知道對方名字，沒有交換電話，兩個人就此告別
我們都是陌路人，就這樣傾了一場陌樂偈
2016-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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