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生活很是無聊,我為了逃避這無聊,也就陷在這無聊裡了。成天在自習室裡看閒書或者在校園裡瞎逛打發日子。
 
有一天我在自習室的桌子上發現了一個木頭人。
 
那是一個忽然出現的木頭人。我一個人到空蕩蕩的教室去佔座位的時候,它就在講臺上。
 
真是個奇怪的東西,臉上掛著笑,好像在召喚我過去。我不自覺的拿起它,是個中年的男人的全身塑像,長得一張毫無特點的臉,很重,還有點濕氣,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它都不是個討人喜歡的東西。但是我偏偏中了魔一樣,拿起它就放不下。
 
我把它帶回了寢室,擺在書架的最上面一層。




 
我好像曾經說過我有個對靈異很感興趣的室友阿標,他當晚就對木頭人端詳個不停。
 
他對我說:「這東西有點不對勁,為你的健康考慮,你不該把它放在這裡。」我問他有什麼不對,他說不出來。這時候我們寢室最見多識廣的胖子進來說:「咦?你也有這個啊!」
 
「我昨天還在路上看見一個木頭人,跟這個差不多,不過讓別人搶先一步撿走了。」
 
我問:「會不會就是這個啊?」
 
胖子仔細看了看說:「不是,我看到的是一個女的木頭人。」




 
 
 
第二天上課我照例遲到了,快到教師門口的時候跟一個紅衣服的女生擦肩而過,她回過頭向我笑了一下。可她的臉在我眼前變成了重影,依稀只覺到她的臉很白,嘴唇鮮紅。
 
趕緊揉一揉眼睛,再看,一個紅色的影子溜進了隔壁的教室。
 
本來第一節課是要照例發睏睡覺的,我卻被一陣陣奇怪的歌聲吵得睡不著。捅一下身邊的胖子,我問:「你說說隔壁在上什麼課?唱的這麼大聲。」胖子臉色並不好看,低聲罵我:「你這傢伙神經病發了,哪裡有什麼歌聲!我睡得正香,偏要吵我。」
 
沒有歌聲?我聽得清清楚楚,那確實是隔壁傳來的聲音,一個不知是男是女的聲音低低的唱,唱的我頭疼。「確實有歌聲,你仔細聽聽看。」




 
胖子還沒回答我就被隔壁的聲音打斷了,那幾乎是一間教室所有人能發出的最驚恐的聲音。我們的老師也被嚇著了,連聲問,怎麼回事?
 
我坐的正好靠門,馬上站起來大聲道:「我去看看。」
 
隔壁衝出來好多人,那麼大的教室一下子空了,我進去的時候,只有最後一排有個黑糊糊的人影。
 
「怎麼了,同學?」我慢慢走過去,問。
 
空氣仿佛凝固了,氣氛是這樣的壓抑,以至於我離那個人兩三米的時候,就再也不願走過去了。
 
腳下有什麼在嘩嘩響。
 
是血。
 




暗紅帶著黑絲的血,從那個伏在課桌上的身體裡流出來,直到我的腳下,腥氣撲面而來。
 
那是個女生,這是我唯一可以判斷出來的事情,我本來沒有勇氣走過去,可這時候她動了一下,很明顯的。我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做點什麼,便儘量繞著血走過去,把她扶起來。
 
「同學…」看到她的臉,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全身上下猶如被澆了一桶冰水。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即使是貞子好像也比她好看一點,即使是今天我坐在電腦前邊回憶當時,我也沒有形容的勇氣,我只能說,那是一張死人的臉,因為沒有活著的人能夠有那麼一種極度恐懼,卻還露出詭異微笑的表情。
 
我看到她那個僵硬的表情和鼻孔,眼眶還在不斷滲出的血,簡直駭得不知所措。兩三秒鐘之後第一反應就是逃,對,馬上走吧,這地方應該留給公安局來處理。
 
這時我竟然看到了木頭人。
 
就在那個死去女生面前的桌子上,有個木頭人,顏色大小和我撿到的那個一樣,同樣掛著詭異的笑容。
 
那是一個女性的木頭人,不過面目看起來如此熟悉。




 
思考間又低下頭來,是她,那木頭人的面目竟跟死去的女生一摸一樣。
 
甚至眉宇見可見的一絲絲黑氣,在木頭人的臉上也清晰可見。
 
 
 
 
 
 
 
二,血腥氣
 
晚上大家照例討論白天發生的事情,胖子說:「那個女生怎麼會死在教室裡呢?好多人都說她中邪了。」我問阿標:「這像中邪死的嗎?」阿標不說話,瞥我的那個木頭人好幾眼,「你還是把它扔了吧。」他說。
 




我說好,明天。
 
阿標很認真的跟我說:「今天就扔。」
 
我看他,還有其他人的表情,然後拿起木頭人,打開窗戶扔了下去。
 
我們寢室是四樓,下面是垃圾場。
 
我仿佛聽到一聲悶響。
 
第二天本來是星期日,我早上醒來的時候兄弟們還沒起床。伸了個懶腰之後,我愣住了。
 
對面,書架的上面,那個木頭人在對我笑。
 
「阿標!」我拼了命的把他喊醒:「你看看,那個木頭人又回來了!」




 
阿標一睜眼,看到我手裡的那個木頭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怎麼辦?」
 
我正跟他說著,屋裡膽子最小的大蝦就喊起來了:「你們看,那個木頭人,多像小狼啊!」
 
怎麼可能,那明明是個中年男人。
 
我正想爭辯,木頭人就在眼前,一霎那我也傻了。
 
那木頭人的面目真的變了,不僅變成了一個年輕人,而且面貌竟有三四分像我。
 
天呐!
 
阿標叫我去打一盆水來,把木頭人放進去。
 
我們剛剛放好,木頭人的身體裡就滲出臭氣沖天的黑色黏液來,咕咚咕咚的水泡過後,那盆水漸變成暗紅,跟那個死去的女生的血一摸一樣。「完了,這是非常厲害的邪靈。」阿標說,「我沒有辦法對付他,小狼,你自求多福吧。」
 
話雖這麼說,下午阿標還是出去了,我知道他是去查書想辦法,因為臨出門的時候他再三叮囑我一定要在寢室裡等他,不到他回來千萬不要採取行動。
 
有這樣的朋友讓我很感動,同時我也很害怕,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在冥冥中企圖吸取我的性命。
 
晚上胖子沒自習,留在寢室裡陪我,我們都誠惶誠恐,但一晚上什麼也沒發生。只是,阿標沒有回來。向他們家打了個電話,他根本沒有回家。
 
我開始著急,想了各種辦法找他,後來留守寢室的黑子跟我們說,醫院來電話了,阿標在那裡。
 
是車禍,他還沒有恢復神智。
 
醫院的人給我一張紙條,是阿標被送進來時還緊緊攥著的,那好像是一本書上撕下來的一條,上面只有一句話:「在一個清晨,我撿到一個木頭人。」
 
「他還說了些什麼沒有?」我問護士。
 
「他?一個勁兒的說『捎』,『捎』的,叫我們把這張紙條捎給什麼人,幸虧他在紙條背後寫著你的名字,否則我都不知道給誰。」
 
我叫胖子他們不用陪我,自己一個人去了圖書館。圖書館的李老師對我一向熱情,我沒費什麼勁就知道阿標昨天看的是哪幾本書了。我拼命的翻那些書,可上面的內容讓我失望。
 
李老師看我著急,好心說:「不好找嗎?對了,昨天李標同學還在拐角那個舊書架翻了好久呢!」
 
我問老師舊書架那邊都是些什麼書。
 
她說:「都是些舊書了,亂七八糟的,也有文革時抄家抄到的,本來早就該處理掉,可我還是覺得有點可惜,就留到現在。學生們要是想看那些書都是隨便拿,不用留記錄的。」
 
果然全是舊書,連手抄本的「一隻繡花鞋」都有,我正感慨老師收破爛的興致,忽然發現我身邊那個女生手裡的書似乎缺了一角。
 
「同學,那本書給我看看好不?」
 
那個女孩抬起頭來笑著說:「你也愛看這種書?」
 
我說:「隨便看看了。」她就把書遞到我手裡,「看吧,不過看完以後要記得還給我,我有很重要的用處。」
 
那本書叫做「怪談」。阿標手裡的紙條果然是用刻刀從上面割下來的。
 
那是一篇叫做「不死傳說」的怪談,上面用第一人稱記錄了一個離奇的故事。那句「在一個清晨,我撿到一個木頭人」是故事的開始。
 
故事裡說得是一個女生撿到一個木頭人,從而發現一個不死秘密的故事。
 
「每隔十二年,校園裡就會出現十二個形狀各異的木頭人,誰要是把它撿回去,木頭人就會逐漸變成他的樣子,等到木頭人變得和那個撿到他的人一摸一樣的時候,木頭人裡的邪靈就會把這個人殺死,把他的生命獻給自己的主人。而那個邪惡的主人就會利用這十二個人的生命的力量,在人間繼續生活下去。」故事繼續發展,校園裡已經死了十個人。
 
正在無可奈何的女主人等死的時候,她的男友卻死了,她給他收拾遺物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男朋友背著她偷偷拿走了木頭人。書裡寫著:「原來破解咒語的唯一辦法就是,把它丟給別人」。
 
「正當我以為這一切惡夢都結束了的時候,我的好朋友,也撿到了一個木頭人。」
 
我看到這裡,故事就沒有了,頁碼到這裡也斷了,故事本來還應該有一段才結束的。
 
對面的女生這時候用甜甜的聲音問我:「你看完了嗎?原來你也對木頭人感興趣。」
 
我點點頭,把書還給她,她順手放進包裡,然後告訴我她叫小桃,問我要不要一起走。
 
她是個漂亮的女生,我根本不想拒絕。
 
我們自然而然的聊起木頭人的事情。小桃說:「那個故事你都看了?每隔十二年,學校裡都會死十一個人。從那個故事最後標註的年份到今年,恰好十二年。而我…而我不幸的也撿到了一個。」
 
我安慰她說:「會有辦法的。」小桃很懂事的笑笑,分手的時候她臉色慘澹,單薄的身影看我走了好遠才消失在宿舍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