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京離開易文軍所處的大廈,重回死氣沉沉的大街,看著街上了無生趣的路人,縱然表情與過去沒什麽分別,但內心對於光明教的畏懼與不安,還是能夠看出一些端詳。
 
紀京心裡暗暗起誓,定要盡快令人間恢復原狀。他使用「影沒」和「凝空」,在低空高速飛移。
 
晚上八點,他順利飛入敖海琴豪宅區。
 
回想起昔日向趙倩解釋誤會,第一次踏入此地,第一次使用異能幹掉魔獸,第一次看見神奇的武裝四式,這些事,仿佛一千年那般遙遠。此處景色依在,中央的噴泉花園卻無人耍樂,唯有冷冷的夜風,孤寂地吹過片片花草,令小區增添幾分落寞之色。
 
「四十三號……」紀京如靈活自如的游蛇,在小區左穿右拐,幾下心跳,已來到四十三號別墅前。
 




別墅二樓的兩扇窗發出微弱的燈光,紀京卻停步不進,心裏充斥著愧疚與罪惡,他明明曾許諾照顧趙倩一生一世,永不離棄,可是結婚才短短數月,便拋棄妻子,生死不明,一去就是九年,現在哪有臉面見她呢?
 
紀京長歎一聲,忽然感覺有些奇怪,屋內有四名人類氣息,一名是常年照顧趙倩的梅嬸,還有三人卻不清楚身份。
 
「老婆呢?還有三人是誰?」紀京不禁狐疑起來,使出「影沒」,將自己完全融入黑暗之中,從二樓的窗戶悄然進入。
 
剛進屋子,一把優美而溫柔的女性歌聲從隔壁房間傳來,紀京認得聲音的主人不是趙倩,卻並不陌生,似乎是一位相識之人。
 
歌聲美妙,令人悠然神往,心廣神怡,但紀京卻沒有放鬆的意思,心中反而隱隱湧上一股不祥預感。
 




「……你是這世界上最特別的花。
 
每個人,每個人都是種子在發芽。
 
這朵花成長一定會綻放開花。
 
汗水灌溉就讓色彩留下。
 
有時笑容,有無助,也有陰霾。
 




讓信心,再困難,不可以搖擺。
 
只要付出,這朵花一定會開。
 
種下自己夢想,照亮未來……」
 
紀京耳聽歌聲,遲遲不肯踏前一步,心底那股不祥預感,漸漸化成一個可怕的漩渦,將他完全吞噬,就是這種預感,令他一直不敢開啟穿雲眼探查房間內的真相。
 
他很害怕,害怕自己的猜測會變成真實,害怕原本美滿幸福的生活,下一刻化作無窮無盡的噩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始終下不了決心進去,直到房內的燈光關掉,他,終於肯行動。
 
紀京悄悄扭轉門鎖,門緩緩打開,儘管房內一片漆黑,他依舊沒有開啟穿雲眼的勇氣,儘管如此,以他現在的修為,自然能夠感覺到房間內除了那名女性外,尚有兩名小孩的氣息。
 
紀京知道始終需面對事實,忍著心中痛楚,開啟穿雲眼,將黑暗一掃而空。




 
那名唱歌的女人果然不是趙倩,但紀京再也熟悉不過,竟然是范琪琪!
 
比起九年前,范琪琪豐滿不少,依舊風姿不減,反而更有成熟女人的味道。房內擺放一張大床,范琪琪半躺在床上,兩名大約八、九歲的小孩,一男一女,寧靜安詳地睡在她的呵護之下,臉上那安詳的表情,仿佛身處在娘胎中安全平靜,一切喧嘩與危險,全被范琪琪那雙緩慢而溫柔的手隔離,這幅畫面,正是母親撫育子女的美麗圖畫。
 
「他們……是誰的孩子?」紀京對狀況似懂非懂,不知應否出面詢問范琪琪,為什麼她會出現在自己家里,并照顧著兩名不知從何而來的小孩。
 
范琪琪輕輕撫摸著孩子的小腦袋,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隨即留意到手指上的破爛戒指,似乎想起什麼人,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憂心與悲傷,不自禁緊緊搓揉戒指,細聲道:「阿京……」
 
紀京看到那枚戒指,心頭猛然一震,那不正是自己送給趙倩的結婚戒指嗎?
 
見此一幕,紀京越來越糊塗了,陷入無窮的迷惘,而這種迷惘,仿佛是一種自我保護意識,說服自己仍然有著一線希望。
 
此時,范琪琪手中的戒指忽然閃了幾下,形成一道微型電流,不斷伸展,直到門口附近便停下來。
 




看到如此奇景,范琪琪先是一呆,隨即開啟房燈,抖震地問道:「是……你嗎?是你嗎?阿京!」
 
事到如今,紀京也沒有繼續隱藏的意思,解除「影沒」,出現在范琪琪面前,雖然視界早已模糊,滿溢淚水,依然勉強擠出笑容,說道:「好久……不見!」
 
范琪琪一見到紀京,立刻上前抱住他,淚水如開水龍頭一般,不斷流下,說道:「阿京,你終於回來了!」
 
紀京沒有掙脫范琪琪的擁抱,只是用很平淡的語氣說:「琪琪,這麼多年來,辛苦你了……」
 
范琪琪輕輕放開雙手,用梨花帶雨的臉龐,憂傷地看著紀京,說道:「你……都知道了?」
 
紀京慘然一笑,搖頭道:「雖然很多事不清楚,但……我應該猜到一點,能不能……告訴我,我老婆去哪裡了?」
 
范琪琪抹去淚水,情緒也漸漸平復,說道:「阿京,你要有心理準備,你的妻子,倩姐她……」
 
「已經不在了,對吧?」紀京木無表情地幫范琪琪回答自己的問題,趙倩深愛紀京,不可能扔下家不管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死了。




 
范琪琪黯然點頭,她看著紀京的臉龐,依舊沒什麼起伏,然而眼神空洞,仿佛再也找不到任何生氣。
 
「你看起來……比我想象中的冷靜,我還以為……你會比較激動一些……」
 
然而事實則不然,紀京連尋死的心也有了,只是他沒有表達出來,他感到身心疲倦,渾身無力,忍不住坐在墻邊,閉目歎息:「其實,剛才和文軍說話時,我就感覺他在隱瞞一些事情,回家后我感覺到你的氣息,雖然明知道你不是倩,但心裡還是抱著一點希望,只是……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最後那一句,暗藏無窮無盡的悲傷,那是用極其平淡的語氣,透露心中萬念俱灰的絕望。
 
范琪琪也隨著紀京坐下,道:「你別怪他,是我叫他不必說的,我想,這件事由我來告訴你是最好的。」
 
紀京點頭:「那好,你說吧,我……老婆是怎麼死的?」
 
「嗯,這就要從你前往未來的三個月後開始說起,」范琪琪一字一詞,小心翼翼地述說往事:「當時還在香城大學讀護理,湊巧在神圳龍崗醫院實習時,居然碰見留院觀察的倩姐,你猜怎樣?她懷上你的孩子了。」
 
「是嗎?」紀京不自禁看向床上的一對孩子,目露欣慰,問道:「就是他們兩個吧?」
 




「對,倩姐可真厲害,一生就是龍鳳胎,男的是哥哥,叫紀天,女的是妹妹,叫紀心。名字都是倩姐改的。」
 
「天……心……名字我很喜歡。」紀京微微一笑,又問:「然後呢?老婆她只懷孕三個月,又怎麼需要留院觀察?」
 
范琪琪說道:「不錯,她不是我的護理對象,當時我也不清楚,但我和你一樣,也覺得很奇怪,所以就乘休息時間和她聊聊天,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尋常。」
 
紀京想起電視劇里的情節,問道:「難道是她有什麼先天性疾病?或是隱藏的絕症?」
 
范琪琪搖頭道:「都不是,我也是到了後來才知道的,倩姐自懷孕開始,胎兒吸收母體養分異常迅速,幾乎是普通人的三倍有餘,儘管如此,她還是執意要把孩子生下來,所以……最後她……」
 
紀京茫然說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傻?」
 
范琪琪從床頭櫃拿出一本日記,遞給紀京:「這是倩姐臨終前寫的日記,我想這裡面有你所有想要的答案,要看嗎?」
 
紀京望著日記,知道這本日記是她死前留給自己的訊息,內容無疑會令他更加傷心。
 
紀京猶疑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想知道妻子在死前到底做過什麼,又在想些什麼,於是接過日記,仔細的閱讀起來。
 
日記的第一篇,是紀京前往未來前,他從逸仙宮回來,準備趙倩要去未來的那一天:
 
「11月8日,晴,今天驗孕報告出來了,我滿懷期待去了醫院,結果老天沒有辜負我的期待,我真的有了孩子!實在高興得無法形容,為了慶祝今天,我特意做了芝士蛋糕,就等老公回來,真想看看他知道要當爸爸后,會是什麼樣子……」
 
回想起那一天,紀京更是心如絞痛,原來那天趙倩想說的事情,并不是芝士蛋糕,而是懷孕的事情!
 
想來趙倩是不想紀京有所顧忌,耽誤正事,如果紀京知道趙倩有了孩子,一定會放棄前往未來,陪在她的身邊。
 
紀京強忍淚光,不至於滑出眼眶,繼續翻開下一篇:
 
「11月13日,晴,今天老公終於走了,這幾天我也掩飾得很好,一直沒被他發現懷孕的事,但我心裡很矛盾,其實我……還是很想告訴他的,不過沒關係,等他晚上回來時,我一定會告訴他的……」
 
紀京鼻頭一酸,他知道失去J博士,無人懂得修理克洛納斯,同時意味著回到過去是不可能的,繼續翻開日記:
 
「12月17日,雨,老公走了一個多月,還是沒有回來,這段日子,我愛上躺在露台看天空,總想著老公會突然飛下來。看著天空,我想著幫孩子取名,今天終於決定了,如果肚子里是男生,就叫紀天,如果是女生,就叫紀心,我想這是最適合形容現在的心情……」
 
紀京與趙倩心靈相通,片面字語,已明白她的想法。趙倩仰望天空,心念自己,這就是「天與心」的來由。
 
他繼續揭開下一頁,日記寫道:
 
「1月1日,有點烏雲,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可我卻不知道能不能看見明年。素素他們來找我聚聚,我也想和她們逛街,只是逛了沒多久,就像跑了十多公里似的,我感到很累,於是我們去了咖啡廳聊天。聊天之後,我才知道,原來素素他們也有了孩子,只不過小狼和連城卻不知跑到哪裡去,雖然當時我有說自己的老公也是這樣,男人都是這麼忘恩負義,其實我心裡還是有些沾沾自喜的,因為我想,如果老公知道我有了孩子,一定會留在我身邊的……」
 
看到這裡,紀京猛然點頭,嘶啞喊道:「一定!我一定不會離開你的!」
 
「1月28日,陰,最近身體越來越差,走幾步路也會氣喘不停,梅嬸陪我一起去看醫生,醫生說我的身體很虛弱,不宜繼續養胎,必須馬上做墮胎手術。我很生氣的走了,就算是死,誰也不能剝奪我那未出生孩子的性命。」
 
紀京繼續翻開下一頁,然而趙倩的字跡已開始柔軟無力:
 
「2月5日,雨,今天是我入住龍崗醫院的第一天,醫生說,我的情況很不樂觀,如果還不進行墮胎手術的話,機器最多只能幫我再維持三個月的生命。我問醫生,六個月的胎兒能順利出生嗎?他回答雖然胎兒發育已成熟,但夭折機會還是很高。我仔細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打算堅持下去,只要有機會,我絕不會讓孩子死的。」
 
「2月19日,晴,今天下午梅嬸走了以後,我認識了一名叫范琪琪的女生,她也是香城大學的,細問之下,我才想起她有來我的婚禮,是那位和老公一起參加舞會的女生,之前我和楊子江在一起時,多得她陪伴在老公身邊,說實在,我心裡真的很感激她……」
 
「3月6日,陰,在醫院的這段時間,我每天和琪琪聊天,雖然身體很難受,但日子過得還算開心的,不知在哪裡聽過一句話,說人死之前,總會不斷回憶以前的事。今天琪琪問我為什麼會喜歡上老公,我也把原因告訴她,說這件事連他也不知道。那是在高中一年級的時候,我在街上看見老公在行乞,當時我很好奇,為什麼我們學校的同學在做這種事,於是就在遠處角落偷看一會兒,正好給我看見一群壞小孩欺負野貓,而老公就把他們趕走。那些壞小孩被趕走後,老公打算檢查野貓有沒受傷,誰知野貓以為他也是欺負自己的一份子,狠狠咬了他一口,就逃走不見了。原以為老公會很生氣,哪知道他只是笑一笑,就繼續回原位行乞。從那時開始,我就對他開始留意了。」
 
紀京早就忘記這件事,他一直以為,趙倩是因為凌明基的一巴掌而對自己有好感的,原來卻只是自己在天橋底行乞的小小插曲。
 
「4月2日,晴,這應該是我最後一篇日記了,今天我連拿筷子的力氣也沒有,恐怕再過幾天,我連動手的力氣也沒有了,所以我打算把所有要說的話,全部寫在這一篇。孩子出生后,我打算把撫養權交給琪琪,這是我們商量後的結果,我和她都是心甘情願。琪琪是一個好人,這些日子和她熟絡後,我知道她也和我一樣,深愛著同一個男人,如果老公回來了,希望他能夠好好愛護她還有我們的孩子,千萬別起傻念頭……」
 
看著趙倩最後一篇日記,她的字跡已是虛無縹緲,若隱若現,紀京的淚水早已收不住,只能握緊日記,低聲飲泣。
 
范琪琪也流淚不止,按著紀京肩膀,說道:「這就是倩姐,一個胸襟廣闊、溫柔善良的女人,阿京,她最怕你知道她的死訊後會傻事,所以千叮萬囑我,一定要看緊你。」
 
紀京的抽泣聲漸小,稍微平靜下來,抬頭道:「所以說,這九年以來,一直是你幫我們照顧孩子?」
 
范琪琪點點頭,不再說話,紀京悵然道:「怎麼能這樣?這……這對你太不公平了,雖然我不清楚你和老婆之間的事,可我能夠想象得出,為了照顧孩子,你肯定犧牲了許多精力和時間,這……這……你實在太傻了!」
 
范琪琪幽幽說道:「這是我自願的,沒人逼我的,你想想,你和倩姐都沒親人,我實在沒辦法看著你們的孩子剛出生,就要被送進孤兒院,這些年下來,我也習慣當他們的媽媽,所以也沒什麼犧牲不犧牲的,很多事情,經過長時間的磨合,也就不重要了。」
 
「那你家人呢?你那位軍官叔叔怎會讓你這麼做?」
 
「叔叔一開始是反對的,但我騙他孩子是你和我的……你可不要生氣啊……」
 
看著范琪琪扭捏不安的模樣,紀京更是心疼:「怎麼會生你的氣?我感謝你來不及,畢竟你一直照顧他們,就算你瞞他們一輩子,做他們一輩子的母親,我想老婆她也絕不會有意見的。」
 
「謝謝你,阿京。」然而范琪琪心中歡喜的是,紀京不介意被說成是自己和他的孩子,頓時臉頰紅得像蘋果,可愛迷人,雖然已年過三旬,卻依舊如二十年華般青春可人。
 
可紀京仍然心傷趙倩的離去,微微別過頭去,轉移話題說:「他們,應該都上小學了吧?」
 
范琪琪仿佛猜到紀京的心思,也配合回答:「是啊,都三年級了,小天很乖,很少讓我操心的,心心就很頑皮,成天在家裡吵吵鬧鬧的,一點都沒女孩子的模樣……」說話時,范琪琪嘴角露出一絲幸福的笑容。
 
「媽媽,你在和誰說話?」年幼的紀天搓揉著小眼,由於睡眼惺忪,只隱約看見一名男人坐在母親身邊,頓時有些警戒。
 
「小天,吵醒你對不起呀,」范琪琪溫柔地抱起紀天,抹去臉上的淚珠,笑道:「他是你的父親,快叫爸爸!」
 
年幼的紀天瞪大眼睛,一臉驚奇問道:「媽媽……你不是說我們沒有爸爸嗎?」
 
范琪琪心生憐惜,不自禁又要掉下眼淚,而紀京則感到深深的內疚,輕輕將紀天抱過來。
 
紀天似乎不習慣陌生人觸碰自己,顯然不太願意,紀京微微一笑,溫言道:「小天,爸爸對不起你們,這段時間爸爸可以陪在你們身邊,雖然時間不會很長……但爸爸一定會儘量……儘量在這有限的時間做一位稱職的父親!」紀天被紀京緊緊抱住,鼻中聞到這位年輕男人的氣味,感覺到他的心跳,好熟悉,好熟悉,身上的血液快要和他融合一體,仿佛彼此之間產生微妙的共鳴,令他不禁沖口叫了一聲:「爸爸……」
 
次日一早,紀京一家子坐在餐桌上享用早點,梅嬸知道紀京回家,在廚房勤快地忙來忙去,準備豐盛的早餐端滿一桌子。
 
「媽,他真的是我們的爸爸嗎?」妹妹紀心似乎尚未接受突然出現的父親,從小到大,范琪琪從未提過有關父親的事情,自然難以接受。
 
「心心,快叫爸爸!」范琪琪略帶責備地說道。
 
紀心滿是懷疑地看著紀京,小嘴還是勉強嘟著嘴,叫了一聲「爸爸」。
 
紀京卻不介懷,笑道:「怎麼了?不信我嗎?讓爸爸猜猜,你是……異能者對不?」
 
「什麼?」范琪琪與紀心情不自禁叫出來,紀天則繼續默默地吃飯,仿佛一早知道似的。
 
紀京露出深不可測的笑容,道:「你是我的女兒,遺傳我的異能能力也不奇怪,相信你也能夠感覺到,我身上的氣息和你很相似。」說罷,紀京將雷龍真氣釋放出來,身上隱隱發出淡淡的銀光。
 
紀心卻是驚奇不已,六歲時她便可操控微量的電流,現在的她,甚至能用異能操控簡單電器,如開燈,令電視機轉臺。但她害怕母親擔心光明教的捉拿,這件事一直沒有吐露。
 
然而眼下忽然冒出來奇怪的男人,竟一語道破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而且身上的氣息也和自己的異能氣有些類同,紀心不得不承認,此人與自己有著說不清的關聯。
 
范琪琪問道:「心心,為什麼一直不告訴媽媽?」
 
紀心稚嫩的臉蛋帶著幾分罪惡感,惹人憐愛,道:「對不起……可是我怕……光明教的人來抓我……」
 
范琪琪摟住受委屈的紀心,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背子,道:「沒事的,你爸爸可是很厲害的異能者,以前曾經打敗過超級可怕的怪物呢!有他在,我們就不用怕光明教的人。」
 
「是嗎?」紀心精靈可愛的眼睛凝視紀京,目光中盡是一片好奇仰慕。
 
紀京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笑道:「算是吧,不過……這次的敵人還有許多不清楚的地方,說實在……爸爸也沒什麼把握,或許……會死也不一定。」
 
紀心眉頭一皺,用詢問的眼神看著范琪琪,似乎在問「怎麼跟媽媽說的形象完全不一樣」。
 
然而早已猜到一點的范琪琪卻是黯然無語,紀天則繼續默不出聲地吃飯,餐桌上的氣氛瞬間冷僵。
 
紀京見自己一句話影響眾人的情緒,立刻笑道:「別提了這些事,本來就不是你們應該擔心的,接下里的日子裡,我們要好好盡情玩樂,爸爸要彌補九年間失去的天倫之樂!」
 
「爸爸,」紀天低著頭,細聲如蚊地說道:「今天我們學校運動會,那個……那個……」說話越來越小聲,結果停嘴不說下去。
 
「嗯?運動會?」紀京試探性地摸著紀天的小腦袋。
 
紀心似乎有些不耐煩,幫他搶答:「今天是學校一年一度的親子運動會,我們一直沒有……沒有爸爸參加比賽,所以老是被班上同學們笑話,特別是那討厭的愛麗絲……所以,你會參加吧?」說到最後,語氣里隱隱抱著一絲期待。
 
「原來是這樣,那就不用說了,」紀京憐愛地摸著紀心的小腦袋,笑道:「我想,今年將會是其他同學的爸爸,最倒楣的運動會!」
 
紀京那無憂無慮,自信十足的笑容,在紀天小小的世界裏,如同出現一線曙光,他,不再是一個沒有父親的小孩。
 
用過早餐,紀京三人準備前往運動場,他一邊讓興致滿滿的紀心騎在肩上,一邊手牽著害羞答答的紀天,范琪琪也展開幸福的笑臉跟在後面。
 
紀心坐在紀京肩膀上,抱著他的頭,從小到大,她十分羨慕其他同學有爸爸,現在終於嘗到「騎馬」的樂趣,心情自然特別興奮,指著院子裏的華晨寶馬X2名貴跑車,叫道:「爸爸,爸爸,今天司機沒上班,我們坐這車子去吧!媽媽和梅嬸嬸不會開車,爸爸你一定會開吧!」
 
紀京聽後唯有苦笑,道:「這個嘛……爸爸也不會開車。」
 
「吓?不會開車……」紀心扁起小嘴,扯著紀京的頭髮,嘀咕道:「人家每個同學的爸爸都會開車,而且我們家又不是沒錢買車,走路去的話肯定遜死的……」
 
天真的紀天抬頭提議:「其實我們不一定要走路去的,坐公交車也不錯……」
 
「那不是更遜嗎!」紀天對著紀天喝道:「我才不要和其他陌生人擠一個位子,好不衛生!」
 
紀京笑道:「那我們還是走路吧!」
 
「不要不要!我就要坐車!我就要坐車!」紀心賭氣地拉扯紀京的頭髮,這下苦了紀京,頭髮被扯得掉落幾根。
 
范琪琪忍不住出言責備:「心心,不要耍脾氣,走路對身體好啊!」
 
紀心雖然不情願,卻不敢拂逆母親的旨意,說道:「哼,媽媽淨會偏心爸爸! 」
 
范琪琪唯有搖頭嘆息,紀京卻開懷大笑,說道:「想不到我的女兒這麼有個性!倒有點像青青那丫頭。」說起青青,紀京忙向范琪琪打探她的情況,不知她從德國留學回來沒有。
 
然而范琪琪表示不曾聽過她的消息,紀京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對於莫大俠死後,沒照顧好這個妹妹感到有些內疚。
 
想著想著,紀京突然有一種時空隔絕的感覺,明明知道自己是穿越時空而來,明明知道這裡是九年後的未來,卻無法肯定自己的存在,就像身處另外一個世界似地。
 
正當紀京發呆沉思之時,坐在肩膀上的紀心又抓了幾下頭髮,喊道:「喂喂,不是走過去嗎?再不出發就要遲到啦!」
 
范琪琪又責備:「心心,不能『喂喂喂』的亂叫,要叫爸爸啊!」
 
「沒關係,」紀京微笑止住范琪琪,仰頭笑道:「那我們走了!」
 
紀天乖巧地牽著紀京的手,道:「爸爸,我不會像妹妹那樣沒禮貌的,我會一直叫你爸爸的!」
 
紀京微微一笑,表示讚賞,紀心卻惡狠狠地揮拳威嚇紀天:「要你多管閒事!還有,說過多少次,不許叫妹妹!叫我姐姐!」
 
「可是你明明比我遲出生五分鐘……」紀天不敢對視紀心兇狠的眼神。
 
「閉嘴!叫姐姐!」紀心完全不顧女孩應該有的儀容,將「兇惡」一詞發揮得淋漓盡致。
 
「叫什麼都無所謂了,大家不都是一家人嘛……」紀京一邊走,一邊和解。
 
梅嬸不安地對范琪琪說道:「范小姐,那個……紀少爺能夠應付得了心心和小天嗎?不如你還是一起跟去吧!」
 
范琪琪搖搖頭,看著紀京的背影,溫柔地笑道:「放心吧,儘管他們有多難搞,他一定能夠照顧好他們……因為,他是他們的爸爸啊!」
 
紀京帶著紀心紀天,行約半小時,卻越走越迷糊,大概他們是迷路了。
 
「喂,還沒到嗎?你到底會不會看地圖啊?」紀心一直抱著紀京的腦袋,不曾落地走路。
 
「嗯……在看。」紀京盯著未來的智能手機,完全不懂得使用,雖然地圖上已標明路線,但有不少地方或改名字,或新建設,或已拆除,雖是自家地盤神圳,卻還是有點混亂的感覺。
 
「你好遜啊!」紀心賭氣罵道:「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爸爸居然不會開車,而且連地圖也不會看!要是被同學看到我這幅在街上迷路的樣子,肯定丟臉死了……」
 
說話間,一架火紅的名貴跑車,停在紀京三人旁邊,只聽跑車發出的清晰而響亮的引擎聲,閃亮奧妙的車身,估計價錢至少有七位數字。
 
跑車的窗口徐徐降下,一名金髮藍眼的外國小女孩探出頭來,對紀心招手笑道:「嗨,我的小甜心!」
 
然而紀心卻低聲罵道:「該死的!好碰不碰,偏偏碰見這可惡的愛麗絲,真夠倒楣的……」
 
「怎麼滿身灰塵地走在街上?難道迷路了?呵呵呵,真可憐啊!要不要本小姐載你們一程?華國不是有一句話,叫『助人為快樂之本』嗎?呵呵,我爹地很樂意幫助你們的。」這位年紀和紀心差不多大的外國女孩,用小手半掩笑臉,笑聲顯得格外嘲諷意味。
 
「哼!我才不要你幫!今天正好司機放假了,我……我想試試走路的感覺而已,你管得著嗎?」紀心理直氣壯地回答。
 
可天真的紀天卻補上一句:「妹妹,幹嘛騙人呢?不過是因為爸爸不會開車而已,你剛才還一直嚷著很丟人……」
 
「閉嘴!你這小笨蛋!還有要叫姐姐!」紀心被拆穿心事,羞得臉都通紅。
 
愛麗絲又「呵呵呵」地笑起來,道:「哎呦,原來這位看起來很窮酸的小哥,居然是你的爹地啊!華國有句話和我們鷹國很像,『Like father like daughter』,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嘛,呵呵,果然很應景啊……」
 
紀心聽得怒氣衝天,卻想不出反駁的語句,然而紀京卻樂呵呵地讚賞:「這位漂亮的小女孩好眼光啊!看得出來我們是父女,哎呦……」還沒說完,又被紀心扯掉幾根頭髮。
 
這時跑車中駕駛者下車,是一名略帶風霜的英俊外國男子,他靠在自己跑車旁,略帶責備地笑道:「愛麗絲,不可這麼沒禮貌哦,我們可是偉大尊貴的查爾斯貴族,說話可要小心謹慎。」此男也和愛麗絲一樣,是金髮藍眼的鷹國人,約四五十歲上下,對愛麗絲說教後,便紀京溫言打招呼:「Good morning!My name is威廉·查爾斯,Nice to meet you!」說罷伸出右手,打算和紀京握手。
 
紀京不太懂英文,臉上掛滿苦笑,與威廉握手,誰知一握之際,威廉頓時手上施力,臉上浮現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看來他想以與生俱來的優越手力,令紀心的父親大出洋相,這樣女兒愛麗絲自然會更加高興。
 
然而二人握手近一分鐘,紀京絲毫沒有反應,他不好意思地苦笑道:「嗯……我說,握的夠久了吧?」
 
威廉微微一驚,明明已經用盡全力,使勁捏緊對方的手掌,如是普通人,早就痛得眼淚直流,然而紀京的手,仿佛一塊鋼鐵似地,絲毫摸不到骨骼的感覺,又瞧瞧紀京那瘦弱的體格,在如此握力下,依舊談吐自如,不露一絲痛哭的表情。
 
威廉唯一想像到的是,紀心的父親是一位忍耐力極強的男人。
 
「Oh,sorry,」威廉恢復鎮靜,放開右手,微微一笑,道:「Well,聽愛麗絲說,紀心的父親好像從來沒出現過,失禮問一句,工作很忙嗎?」
 
紀京也不知如何回答,唯有含糊說道:「也沒什麼,因為有些要緊事,我從九年前來到九年後的時空,但也不知為什麼九年後的我不見了,所以我一直沒在心心他們身邊,哈哈,或許,未來的我死了吧……」
 
此話一出,威廉、愛麗絲、紀心和紀天均是一呆,顯然不明白紀京說什麼。
 
紀京見氣氛有些怪異,乾笑幾聲,擺手道:「算了,聽不懂的就當作我沒說過吧!」
 
威廉肚裏暗笑:原來這人是個瘋子,或許之前一直關在瘋人院,最近病情好一點,瘋人院特准他回家一段日子……嘿,這瘋子完全以為自己穿越時空了,看起來還是病得不輕啊!
 
「那麼,開場時間快到了,」威廉特意甩了甩手上的名牌金錶,進入駕駛位,對紀京三人,笑道:「你們真的不上車嗎?我看你們再繼續迷路的話,或許只能剛剛好趕得上運動會的Closing ceremony!」
 
紀京也不知道什麼是「Closing ceremony」,說道:「嗯,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說罷,他招手道別,還加上一句:「我們一定比你們先到的!」
 
「喂,傻瓜說什麼啊?」紀心又扯了幾下紀京的頭髮。
 
「What?」威廉差點忍不住爆笑出來,略帶幾分嘲笑說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賭一場吧,以運動場正門口為終點,如果你們先到達的話,那麼這輛BMRXI就歸你了!」說罷拍了拍明顯新買不久的車身,一臉囂張地挑戰紀京。
 
紀京一臉不在意地問道:「賭是無所謂,不過,如果我們輸呢?」
 
愛麗絲邪惡地提議道:「今天我的貼身傭人請假了,如果Uncle你輸的話……就當我的傭人一天!」
 
「什麼!」紀心簡直不相信愛麗絲竟然如此趁火打劫,答應的話,人腿比車輪,肯定是贏不了,不答應,又顯得縮頭烏龜,氣勢上輸給愛麗絲父女,可照現在情況,她也只好抱著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有仇必報的心態,來日方長,總有一天可以報回今日之辱的……
 
誰知,紀京想也不想便答應:「好,一言為定!」
 
「喂!」紀心完全沒想到紀京真的答應,而且沒有半分猶疑!
 
「Good!well……就是別讓我們在門口等太久喔!」威廉哈哈大笑,駕著閃亮光鮮的跑車呼嘯而去。
 
「爸爸,」紀天臉上擔心重重,扯著紀京的衣衫,問道:「你真想做愛麗絲的傭人嗎?」
 
「說什麼呢?」紀京笑道:「誰要服侍那女孩啊?」
 
紀心氣鼓鼓地罵道。「那你還下這種必輸無疑的賭約!傻瓜!」
 
「放心吧!」紀京氣貫全身,準備施展「凝空」,抱起紀天,笑道:「爸爸絕不會做其他小孩的傭人,因為爸爸已經決定,以後永遠只會服侍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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