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吉爾傳-II】《維吉爾，一位窮賤但想讀醫的人》: 藥有三分毒

 
翌日早上
 
我如常地很早便起床準備工作，但從今天開始，我多了一件事要做，便是吃藥。
 
吃過早餐後，我低調地拿出醫生吩咐我早上要吃的藥丸來，用水送服。我還未把自己昨天看醫生的事告訴家人，反正說了也沒用。
 
「你吃什麼藥啊？」：妹妹好奇地看著我。
 
「有點傷風。」 ：我答道




 
妹妹聽後立即說道：「咦!我離你遠點好了，別傳染給我。」，然後快步走開。
 
我聽著自己的親妹妹因我病而這樣待我，心裡不禁沉了一沉。你以為我想病的嗎?我平時不煙不酒，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發生這樣的事啊。
 
......
 
回到公司，我依舊做著編寫大廈通告和出信給客戶的工作，到了午休時間我便一邊吃，一邊寫我在網上連載著的故事。
 
「你又在寫故事啊?」：部門主管突然出現在我後面。




 
這時，一位當會計的中年男人也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膊，笑說：「Vergil有沒有空借步聊兩句啊?」

為什麼今天中午這麼多人來找我呢?
 
會計請我到會議室，鬼鬼崇崇地從袋中拿出幾張銀行數據來攤在桌上，笑說：「Vergil啊，你有沒有發現你上個月收的薪水好像多了?」
 
我疑惑地看著這些帳目，答道：「我沒有去看，不太清楚。」
 
他拍了拍我的肩膊，笑說：「我上個月大意做錯了帳，轉多了錢到你的帳戶。幸好現在上面還沒人發現……真的很對不起啊Vergil!」




 
……
 
我平常都沒有怎麼去動自己銀行帳戶裡的錢，那是我存來準備到外國攻讀大學時用的。我以往都沒有太計較錢財，怎麼偏偏就剛好在我環境不好時才來跟我開這樣的玩笑?
 
替妹妹買了船票，接著跟Phoenix他們出外吃飯，還有昨天的看醫生……我那點微薄的薪水像流水一樣消耗著，尤其是向西醫求診的費用更是與直接燒錢無異，使我懊惱不已。
 
但縱使有什麼理由，不是我的我便不該去取，這是最基本的為人原則吧。
 
我嘆道：「那你要我怎麼幫你啊?要給你現金還是轉帳?」
 
在我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我突然「呠!」的一聲，忍也忍不住，就直接地放了一個屁出來。一切發生得那麼突然，我居然沒時間反應。
 
那位會計瞪大眼，尷尬地看著我；我自己更是感到無地自容。
 




……
 
我的身體又發生什麼事了?
 
回到辦公室的座位中，我立即打開電腦查看醫生開給我的藥的詳情，發現原來他開給我的幾款藥都對人體的下腹肌肉有鬆弛作用，這是為了解決我的排洩問題吧。但看來鬆弛了那些肌肉，同時也意味著我忍屁的能力都大大減弱了呢。呵呵，看來有好一陣子要丟人了。
 
下午工作時，我的電話震了一震，是阿朗傳給我一段訊息。
 
「今晚七點教會詩歌班練習，練習前要一起出去先吃飯嗎?」：阿朗問
 
出去吃飯?我沒錢啊。
 
我回覆：「不了，我練完再回家吃吧。」
 
「要練到九點啊，你不會餓死嗎?」：阿朗追問




 
「真的不用了。」：我回覆
 
假設晚上在外面的茶餐廳吃一頓飯要花四十元左右，我每次晚上有事做時都不在外面吃，忍到做完才回家吃的話，一次就能省下四十塊，這樣做十多次就能存到一次覆診的錢了。維吉爾，忍著點吧。
 
隨著時間的流逝，坐在工作崗位上的我感到越來越疲倦，到六點下班時，我甚至是感到有點兒虛弱，沒有感冒的症狀那麼嚴重，但還是十分不適。
 
我拖著無力的身軀，空虛地走在街上，還是勉強撐到了教會。這裡空無一人，看來大家都開心地出去吃飯了；我的肚子卻「咕~」的叫了一聲，等等還要練習到九點啊。
 
我走到樓下的儲物櫃找到了兩包梳打餅，這也總比一直空著腹來得好。我吃著餅走到文化廳，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傳到我嗅覺之中，好像是花香，但我又說不出是什麼花。
 
一位上身穿著白色羊毛外套，下身穿著白色短裙的女孩正背對著我，面對著文化廳的壁佈板站著，一邊吃著薯片，一邊不知在看什麼看得十分入神。
 
我好奇地走到壁佈板前，問道：「有什麼好看?」
 




Catherine伸出小手來指著一張相片中的一位長髮女孩，問道：「這個女孩是誰啊?」
 
我跟著望去，發現她指著的是位額前留著平瀏海，穿著藍色長裙，身形曼妙修長，氣質優雅的棕髮女孩，那位……薰衣草女孩。
 
我看著她那水靈靈的天使瞳，昔日的回憶不斷湧現，教我無比感慨。
 
Catherine轉過頭來，好奇地看著我……
 
我呼了一口氣，淡然道：「算是你的上上上一手吧，一年前她在這裡是位女青年義工，兒童英文班是她負責的。」
 
Catherine精靈地眨了眨眼，問道：「她就是紫琴嗎?」
 
?!
 
我聽後呆呆地看著Catherine，一句話都說不出……




 
Catherine噗哧一笑說：「沒有啊，直覺而已，我亂猜的。」
 
她轉移話題，微微咧嘴一笑說：「謝謝你上次買豬扒包和葡撻給我吃，真的很好吃。」
 
「你喜歡就好。」：我微笑咬著餅乾。
 
Catherine問道：「你怎麼會吃餅乾?你看起來像是位很健康的人，想不到你會吃這些零食。」
 
我苦笑說：「有錢的人才有權選擇啊，沒錢哪輪到你挑食?」
 
Catherine把自己手上的那筒薯片伸到我面前，微笑說：「試試吧，剛剛在Daiso買的!」
(注：Daiso為一所日本連鎖超市)
 
我看了看，才發現她手上的那筒薯片是品客牌，但顏色是粉紅色的，上面寫著「Butter & Caramel flavor」。奶油焦糖味?!品客有這樣的薯片的嗎?
 
「哦，謝謝......」：我生硬地從罐中取出一塊來放進口中。
 
好香甜的味道!淡淡的奶油香和甜甜的焦糖跟薯片的脆口感是如此的配。
 
「很好吃啊!」：我讚道
 
Catherine精靈地看著我，說：「整罐給你吧!」
 
「啊?」：我不知如何反應。
 
Catherine甜甜地笑了一笑，然後直接捉起我的手，把薯片放在我手上。呵呵......好率性的女孩。
 
「我要準備小朋友英文班了，bye-bye.」：Catherine轉身走向圖書室。
 
對了，上週的英文班改期到今天了。我吃完這筒薯片後，肚子也算是安靜了下來。我們詩歌班的一眾成員在樓上的會堂中練習，Catherine則是在樓下文化廳中照顧小朋友並教他們英文。
 
「大家先開一開聲吧。」
 
阿朗和其他外出吃飯的青年都陸續回來了，其他阿姨也到場了，詩歌班大部份成員都到場了，而這麼多人當中只有我一位會彈琴，所以我即使狀態不好也要硬著頭皮頂上。
 
疲累虛弱的我努力地彈都無法進入狀態。
 
「Vergil，這個位置的情感比較強，但剛才你彈的時候......」
 
「對不起，今天精神不太好。」
 
歌聲在我耳邊環繞了一個多小時，使我的感官逐漸變得麻木，然後......
 
我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我的眼睛看不清楚東西，就像早上剛睡醒時一樣，但我睡醒好久了啊，平常剛起床時才會發生的事竟會在現在發生。
 
我眼晴看得不太清楚，再加上一不留神，「噔！」的一聲，我彈錯了一個主音，按到了旁邊的一個不同大調的黑鍵；這不是小錯，而是毀了整首歌，十分刺耳的大錯。
 
對不起大家，我不是故意的。
 
……
 
練習完後，班員們陸續走來鋼琴前放回詩歌本，包括Phoenix。她尷尬地看著我，眼神有點複雜，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這時，我感到一股便意襲來!我想忍住，但根本沒時間，而且我下腹的肌肉也忍不住。那道氣直衝而下，我在這大庭廣眾之中，在Phoenix面前忍不住這屁......
 
我羞恥地低下頭，說道：「Sorry…」
 
……
 
我在座位上呆了一陣子後，黯然地走向儲物櫃那邊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卻聽到後面一排儲物櫃傳來兩把熟悉的聲音，是Phoenix在跟其他女生在談話。
 
「我都不知道他整晚在彈什麼，好像整個人都不在。」：Phoenix嘆道
 
「那你在屯門的時候有參加詩歌班嗎？」：另一位女生問道
 
Phoenix答道：「有啊，那時是紫琴彈琴的，彈得好多了。」
 
要這樣拿她跟我比有意思嗎?我知道自己不如她，但我已經很盡力了。今天真的很疲倦，再加上眼前的景象有點模糊，不時看不清楚，我才會彈成這樣。
 
這種盡了力，但仍是吃力不討好的感覺好苦澀。
 
我黯然地拿著琴譜走回文化廳，把琴譜放回鋼琴處。我身後傳來「噠！」的一聲，我轉過頭來一看，原來是一枝畫筆掉到了地上。
 
一手抱著英文圖書的Catherine走過來撿起那水彩畫筆。她漂亮的臉上竟然畫了隻熊貓，她的右手正拿著幾支畫筆。是你自己畫來娛樂學生的嗎？
 
「九點多了，你吃飯了嗎?」：Catherine先開口問道
 
對啊，我好餓啊。
 
我苦笑說：「等等回家吃。」
 
Catherine的臉上雖畫了東西，但她卻毫不介懷地看著我，微微咧嘴一笑，問道：「你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高興，是嗎？」
 
我的表情有那麼明顯嗎?還是你比較善解人意?
 
我搖搖頭，嘆道：「沒什麼，只是有人說我琴彈得沒人別人那麼好罷了。」
 
Catherine失落地說道：「在做一件事時，旁人說三道四，甚至拿說別人做得比你更好。這樣對你來說一定很難受吧。」
 
Catherine的這句話正正說到我心坎裡去，我苦澀地看著她，微微地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Catherine微笑著咬著唇，精靈地看著我說：「那麼辛苦就別彈了，教我彈Amelie就好了，起碼我覺得你彈得很好啊，我絕對相信你!」
 
聽著Catherine的笑話，看著她這甜美可愛的笑容，我感到一絲寬慰，原本緊繃的情緒也稍為放鬆了一點。這女孩雖然奇奇怪怪，但跟她一起時卻很自然和快樂，有種被治癒的感覺。
 
「啊，」Catherine嬌喘地叫道：「我要走了，九點半前要回到家，See you!」
 
說罷，穿著裙子的她又狼狽地離去了。
 
今天我的症狀實在是太離奇了，黃昏明明是我最不會打瞌睡的時候，我的視角居然會變得像早上剛起床一樣模糊，怎麼回事啊?
 
難道是因為我吃了那些藥?
 
我疑惑地走到鋼琴後坐下，看了看四下無人後，便從背包中拿出我今早吃的藥，轉到背面，嘗試在金屬面上看看這藥叫什麼名字......
 
Tera...什麼 sin Hydrochloride 2.37 mg，中間斷了一截看不到。
 
我拿出手機，在網上搜尋「Tera...sin HCL side effects」，立即有了結果，我點進那網站，便看到一張副作用的列表。
 
「
Terazosin hcl side effects:
Weakness
Fatigue
Blurred vision
...
」
 
這藥的副作用包括Blurred vision(視力模糊)，怪不得我在清醒狀態下還會看不清東西。其實我此刻的視力也尚未完全恢復過來。
 
這列表的下方還寫著：「These side effects mostly happen when you first take Terazosin or start taking it again, and will disappear after a week. Call your doctor if you have severe side effects such as fainting...」
 
看來這些都是正常反應，而且吃一陣子就會消失吧；既然我也沒有什麼嚴重副作用，那應該沒事了。先不管這幾顆藥丸了，趕緊回家看看入學申請的情況如何吧，主教同意了推薦我的話我就要趕緊開始寫入學論文了。
 
我離開教會起程回家。走在路上，我不禁回想起自己今天在詩歌班中彈琴的各種失敗，我的病影響了我，而藥的副作用又使我拖別人後腿；這一切都使我難以高興起來。
 
這時，我剛好經過那間我之前買麵包買Catherine吃的餅店；對了，晚上在這裡買麵包的話可享買一送一優惠啊。
 
我踏進這餅店，看著一個個麵包，這香味使忙了一晚還未吃飯的我更感到飢腸轆轆......
 
如果我晚上經過這餅店時買一個麵包獲送一個麵包，那麼一個作明天的早餐，剩下那個可以給妹妹作早餐，她不吃的話我也可以放在冰箱留待自己後天早上吃，如此一來又省下一筆了。
 
「靚仔，現在買一送一，隨便選。」：老闆娘向我搭話。
 
有這個優惠實在是太好了，以後就靠你多多關照了。
 
我買了一個豬仔包，並獲送一個菠蘿包。
 
回到家中，我立即走進廚房拿出母親留給我的飯來吃。母親有氣無力地罵道：「你都知道自己要去教會詩歌班練習到九點的話，下班後就先在外面吃飯嘛!」
 
我勉強地笑說：「外面吃飯味精重，家裡的比較健康啊。」
 
情況允許的話，你以為我不想像阿朗他們那樣，在外面高高興興地吃飯嗎?但我每天在外面吃飯的話，還哪有錢看醫生啊?
 
吃完飯後我便依舊回房打開電腦，查看自己的入學申請狀況，使我感到十分失落的是「Church leader’s recommendation」那一欄所顯示的還是「等待中」，沒有他推薦的話我無法開展下面的申請步驟啊......
 
二零一七年秋學段(2017 Fall semester)的最終截止申請日期(Final deadline)是4月1日，但國際學生的截止申請日期(Deadline for international applicants)是2月1日啊!也就是說我只剩下一個星期來完成申請手續。
 
而且就算是完成了學校申請，我還要去領事館受領事接見，檢查防疫針接種情況，再申請學生簽證什麼的......這麼多事情要準備，秋天其實並不是離現在那麼的遠啊。
 
那天我都通知澳門區主教這件事了，但他既沒有推薦我，又沒有對我有任何表示，這更是使我如坐針毯。
 
我苦惱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關掉電腦，然後從背包拿出醫生給我的藥；晚上要吃的藥丸跟早上的不同啊，這又是什麼藥啊?
 
但我沒有管太多，只是用水送服後便趕緊睡覺，明天早上還要工作啊。
 
翌日早上
 
母親也要上班，妹妹要上學，這清晨時份大家都在屋中走來走去，忙著梳洗更衣或是找東西，而剛起床的我則是感到有點兒尿急。

我走進廁所關上門如常地嘗試排尿，但是我萬萬沒想到……
 
我無法順暢地排尿，於是便向下腹略施一點力，而就在此時，我開始感到頭部劇痛，十分暈眩!這暈眩感不斷加強，這暈眩的程度跟平常感冒發燒的程度完全不同!過了幾秒後，這暈眩已經強烈得教我感到支持不住，快要昏倒了!
 
迷迷糊糊的我急忙地把廁所板拉下來，趕緊坐下，暈眩感才慢慢開始消散，使我不致昏厥。我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腿……
 
我無比羞恥地明白了，自己作為一名堂堂男子漢，剛才居然……
 
居然要坐著小解。
 
男生之間有時候也會以類似的話題取笑對方，但想不到這笑話今天居然會發生在我身上。
 
小解完後，我呆呆地掀起廁所板，就像一位女生一樣。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我還未知道要如何去應對。我走到鏡前，麻木地看著自己，我甚至開始對自己的身份開始感到質疑……
 
患上一門疾病，肉體上的痛楚或是行動上的限制其實只是小兒科；真正把病人煎熬得痛苦悲傷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我目光呆滯從廁所中走出來，母親剛好就在門前等著。她好奇地問道：「你一大清早的就要大便?」
 
我是位男生，正常人聽到我拉下廁所板的聲音固然是認為我要大解，這是普通人對男生的認知。我居然連這個基本的男性特徵都沒有了，我此刻還算個什麼東西?
 
我不敢正視母親的移開目光，答道：「對啊，可能昨天吃的東西不乾淨。」
 
我衝回房間鎖上門，然後頹然地從背包中拿出自己昨晚睡前所吃的藥，從包裝的背面上得知到藥的名字後，上網搜尋了一下這藥的副作用。
 
「
Ciprofloxacin side effects:
-nausea
-fatigue
-low blood pressure
-dizziness
-light-headness
-increased pressure in skull
」
 
頭痛、暈眩和低血壓這些都一連串的症狀一起來就導致了我剛才在廁所中所經歷的事吧。換個角度看，或許嘔吐的症狀(nausea)沒有發生在我身上，我已經很幸運了吧，呵呵。
 
我不知，我什麼都不想管，什麼都不想去理會。有東西威嚇你並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你受完威嚇後，意識到這還未結束，因為這未知的東西還會繼續纏繞著你，你對未知的威脅所感到的是無窮無盡的恐懼。
 
我痛苦地跪在床上，因為我不知道我身上的這疾病還會不會惡化，會折磨我多久；不談這病，就算是藥都足以令我感到害怕，我不知道那些各式各樣的藥丸還會帶給我怎樣的副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