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天天氣不怎麼好,灑落的雨粉沾在臉上是濕漉漉的感覺,不時更有冷颼颼的風吹過。


「你確定要我唱?其實我真係唔識唱歌。」我問師妹,她是這一次音樂活動的舉辦人。


雖然我到現在都未搞清為什麼她會找我。


印象中好像只有跟她一次唱K的經驗,那次她還是醉翁之意不在唱K,而在我的同學。




「師姐妳都唔識唱,無人識啦,我相信佢地會鍾意架。」


「但我......」


「唔該妳啦師姐,幫我地充住場面先。」她合十雙手去要求,很難去拒絕吧。




站在廣場的中心當表演者還真是第一次。


話說回來,場內仍算是座無虛席,四周站著圍觀的觀眾也有數群。


怎麼有點被人擺上台的感覺。




其實我會唱的歌不太多,這次選了Passenger的Let Her Go.


我閉上眼唱讓自己有感情一點。

「Well you only need the light when it's burning low,

Only miss the sun when it starts to snow,

Only know you love her when you let her go,

Only know you've been high when you're feeling low,

Only hate the road when you're missin' home,



Only know you love her when you let her go,
And you let her go.

Staring at the bottom of your glass,

Hoping one day you'll make a dream last,

But dreams come slow and they go so fast,

You see her when you close your eyes,

Maybe one day you'll understand why,

Everything you touch surely dies.」 (這不是充字數)




正當唱到副歌時,剛好張眼時,眼前被一副黑色的粗框眼鏡遮蓋我整個人的視線。


不知道他是何時站在我面前,而重點是我們很接近。


我們只有十厘米的接近,一百毫米的距離。


觀眾、結他手、鼓手全都停下望著我,還有無緣無故闖入的他。


我不禁退後數步。




一個怪男人。


之所以說他古怪,是因爲他穿著一件藍色T-SHIRT,紅色領呔,黑色西褲白襪,背著古裝片才會出現的布袋「包袱」,整體的服裝很奇怪,可謂「九唔搭八」。


而他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呃.......你係?」我忍不住問,這時我留意到他手上拿著一個盒,細小而精緻,盒邊印著一個圓形,圓形的中間有兩枝弓箭的箭尾,互相交疊呈交叉形。



他沒有說話,目光在我身上遊走,從上而下。




「對唔住呀,我地表演緊。」我說。


他還是沒有說話,盯著盒子,又盯著我,盯著盒子,又盯著我。


「Hello?」


「......」


「同學?」


「唔煮,溫忍鵝事來。」他終於開口,用不純正的廣東話說,我完全聽不明白。


「吓?」


他盯著盒子,雙腳開始動起來,他竟然遊走到結他手和鼓手之間。


搞什麼。


最要命是那些主持沒想過幫忙處理這個不速之客,該不會是以為這是表演項目之一吧?


我擋在他面前說:「對唔住呀同學。」


他不解地望住我,似乎不明白我為何阻止他。


隔了一會,他好像恍然大悟,然後雙手作抱拳狀,臉帶親切笑容,雙眼發出真誠而誠懇的眼神,語氣堅定地說了一句:


「刁你老眉。」


吓??????



我一氣之下,一手搶過他手中的盒子。


「咩事先,我得罪你呀?」


他似乎意料不及我這一動作,驚叫一句日文。


「道歉先!」我說。


剎那間,我感受到盒子在微微的震動,雖然微小卻確實在搖晃。


「不,不!低!低!」他神情甚是緊張,不斷叫出單字。


話未說畢,從盒子忽然閃出一個黑色的影子,快得我完全看不見是什麼,那影子迅速竄進我的衣服裡,在我的上半身轉了一圈,然後我只感到左手手臂有一陣陣痛,好像被什麼咬了一口似的。


「啊!」我驚叫,跪在地上。


那個怪男生則緊張地衝去拿回盒子。


此時,樂隊的人和主持們終於趕過來,他們緊張地問:「你無事嘛?」


「我......好似被啲野咬咗一下。」


師妹提起我的手,仔細觀望後說:「係呀,有少少紅腫。」


其他圍觀的人問:「究竟被咩咬到?有無流血呀?」


「不如送你去醫院啦。」


「好似無流血,應該唔洗送院咁嚴重掛?係有一下刺痛。」我說。


「你畀咩野咬到?」


「我都唔知......嗰樣野太快。」


「係咪蜜蜂?」


我搖搖頭,表示真的不知道。


而且全部人圍住我,使我感到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咦,嗰個人......話時話,佢去咗邊?」他問。


橫顧四周,剛才那個男生似乎不見了。


「吓......佢係幾時唔見咗架?」


「無人見到佢點走?」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


現場起碼有百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目睹他怎樣離開?


「咁我地點呀?」主持互相問。


「咁我地繼續?我都無事啦。」我問。我不想表演因為我而結束,也不想音樂節在這個位置落幕。


最終我還是把歌唱完,不知是不是同情的關係,掌聲還特別大。



「多謝妳呀師姐。」下台時師妹同我說。


我勉強地笑一笑,腦海中還是不斷想著剛才的事。


還有傷口。


到底他是誰?咬我的又是什麼?


想著一大堆沒有答案的問題,結果我拖著一身的疲勞,回到家裡倒頭便睡。


今日簡直累死人。


本來是睡得挺好的。


但突然,在睡夢中,身體好像有奇怪的變化,一時變得熱騰騰,熱得我耐不住醒過來。


很熱,特別是左手。


我摸一摸自己的左手,是滾熱的,好像是發燒一樣燙。


難道是今天的傷口?


「唔會係啲咩食肉菌掛?」我在床上自言自語道。


聽聞這一陣子食肉菌肆虐。


我決定上廁所照一照鏡子,不照猶可,一照時嚇了我一跳。


「......我隻手幾時多咗個紋身?」我摸著左臂的皮膚問。


本來紅腫的傷口,換來一個圖案鮮明的紋身,是一隻蝴蝶的紋身。


我不斷用水沖洗,紋身還是牢牢地印在我的手上,絲毫不掉。


「搞咩?點解唔褪色嘅?」任憑我多大力去擦,還是褪不掉。


第二早清晨,我就跑到幾間寺廟,想請那些廟祝能不能解決。



為什麼找廟祝,是因為我覺得這神怪的事,要回到神怪的專業才能解決。


可是連到幾間,他們都不以為然。「小姐,我點睇你哩個都只係普通紋身咋喎。」


上學的時間到,紋身還是存在,我只好穿長袖衣服回校作遮掩。


回到學校,在溫暖的課室裡真的想死。


「柔荑,咁熱仲著長袖嘅?」鯛魚問。


鯛魚本來是我師弟,今年跟我都是同一級的學生。


大家請記著,這是去流浪的壞處。


「琴日我咪畀唔知咩野咬到嘅.......」


「仲痛呀?洗唔洗再陪妳去醫院睇下。」


「唔係呀,而係......我個傷口好奇怪。」


「好奇怪?」


「我個傷口變咗一個紋身。」


「有無咁誇呀?」


趁著無人留意我,我拉高衣袖,讓鯛魚看那個紋身。


他差點驚訝得叫出聲來,幸好被我攔住他。


「喂!你想死呀。」


「嘩......到底係咩事?點解會咁嘅?」


「我都想知,唔好問我。」


「擦唔到架?」他用力擦了我的紋身幾下。


「所以我咪話好奇怪囉。」


「係咪嗰啲新型紋身器嚟架?」他說。


「有無咁先進呀,我琴日痛咗一下咋啵。」


「無論點都好,我覺得妳要去睇醫生先,等醫生查下到底係咩嚟。」



我覺得鯛魚所說的也有理,檢查一下又無妨,他說陪我到醫院,但因為他下一節還有堂,所以下課後,我先到圖書館等他。


步向圖書館時,又在回想昨日發生的事,一個神秘的男生,一個奇怪的盒子,一個莫名其妙的傷口,一個突然出現的紋身。


無聊地在圖書館逛著逛著,我隨手拿起幾本圖書,回到座位,讀不夠幾分鐘就進入夢鄉。


睡夢間,一把聲音在我耳旁說話。


「稍遮。」


「稍遮。」


「稍遮。」


我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戴黑框眼鏡的人。


是昨天那一個古怪男生,盒子的主人。


「你!」我馬上彈起身,才發現自己聲量有點大,引來不少目光。


「你點解會係哩度?」我再問。


他這一次的服裝比較正常,普通的襯衣配牛仔褲,不過還是穿拖鞋和背著那個包袱。


「鵝......禾......我來找一些東哂。」他辛苦的一字一字,才能把整句說畢。


不過還是錯得離譜。


「你仲有臉返嚟嘅?我無拎到你野!」我有點生氣,昨天的表演差點給他搞砸。



「稍遮五會啦......」


我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搶說:「誤你個頭,我隻手多咗個紋身呀!」


他似乎沒有驚訝,反而很淡定地問:「發作......已經?」


「你一早知會咁?」


他點點頭。


「到底發生咩事?你同我講清楚!」我差掀起他衣領這個動作,感覺自己帥得很。


「核子日面救花呼蝶,MAY少得勇肉硬爛耳汗劍.......」他用廣東話說,我卻感覺他用另一種語言跟我溝通。


「停停停,等等,我真係聽唔明你講咩。」我舉起雙手叫投降。


他聽得懂廣東話,但我聽不懂他說什麼也溝通不了呀。


然後,他嘗試用日文多講一次,可是我完全不懂日文,連一句也不明白。


我拿出電話,打開Translate的App,必要時還是得靠Google大神呀。


經過翻譯後,我總算大概知道他想說的話。


「盒子入面叫花蝴蝶,微小得用肉眼難以看見。又稱引路蟲,長於千年古木中,極為罕見,只要放它在某人物品中,便能引領你找到那個人。」


「引路蟲,我未聽過哩種生物啵。」


他又對著手機,說了一番日文,翻譯後Google一字一字地說出:「總而言之,引路蟲不能被主人以外的人觸碰,否則一驚嚇牠們,就會隨便附身作逃避,不知何時才恢復原狀。現在它寄生在妳的體內,就是那個紋身。」



「我......我身體有條蟲?」


「只是一個紋身而已,重點是引路蟲只有一隻。」


「所以你琴日上台係因為搵嘅人係附近?」


他點點頭。


他從包袱中,拿出一份文書,像是契約書合同,上面有與盒子相同的花紋。


我問:「咩嚟架?」


「契約書,妳跟服部家族的合約。」


「服務?什麼服務?」


「我是一個忍者。」


呃?是不是翻譯機出錯。


「你對翻譯機再講一次,佢好似譯錯咗。」


他再說多一次,翻譯的結果還是:「我是一個忍者。」


「忍者?」

「是。」他說。



「你係忍者?」


「是。」


我忍不住笑起來。


「哈哈哈哈,哩個笑話唔錯。」


他呆若木雞地望住我說了一句日文,不用翻譯我也猜到大概的意思是:「我不是在說笑呀。」


「咁你係咪發燒?」我上前摸他的額頭,他微微震抖一下。


「No.....」他的耳朵漲紅起來說。


「咁......你唔係痴咗線嘛......」我原來一直跟一個瘋子在說話?


他對著手機又說了幾句,轉成中文後是:「雖然幕府江戶開城後,御庭番不復存在,但各大派系忍者大多回流伊賀一帶,繼續生存。只要世間一日仍需要刺探工作,忍者這個職業基本上就不會亡。」


「忍者啵,我當你真係。但忍者會唔會隨便暴露身份,同人講自己係忍者呀?」我問。


「此事是逼不得已,為下下之策。原因引路蟲在你身上。」


「我知個蟲係好奇怪,但都唔代表你係忍者,你有咩證明先。」


他不發一言,沉默地望住我。


「望咩啫你。」


倏地,他站起身,過來捉著我的手臂,雙腳交叉而站,口中唸唸有詞,唸著我聽不明白的日文。


「你做......咩?」我還未問完,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雙腳像突然浮在半空中,飄浮著。地面仿佛完全失去地心吸力,呈失重的狀態。原本四周滿是書櫃的環境,突然朦朧起來和扭曲。


前方的環境開始有一個形成一個旋轉的水紋,逐漸變大,水旋渦把眼前的一切都完全蓋過。


一剎那前,我仍在理大的圖書館,一剎那後,我身處在尖沙咀鐘樓頂樓的位置。





「妳相信了吧?」翻譯App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我的身體也有一條蟲。


什麼蟲?


懶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