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畸戀(下)】 
我好像被蔣千喻玩弄了。她曾經對我說過,我是世界上唯一瞭解她的人。可是最後,她選擇的人不是我。
 
不知道是從哪天開始,同學間開始傳出了蔣千喻被汪老師包養的流言。更令人驚訝的是,聽說同班的何愷敏被她搶走了男朋友。她早前跟我說過失去了重要的人,恐怕都是跟她曖昧的男人吧。
 
汪老師好像因此惹來了不少是非,被校方召去質問了好幾遍後便主動辭職了。那等於是間接承認了事實嗎?沒有人知道真相,但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
 
我早就說過啦,她不是大家心中所想的女神。世上就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出來呢,大家都是笨蛋,才看不出來。
 
沒有人再把蔣千喻看待成女神了。我心裡卻因此甚是矛盾,一方面對於她的地位變得跟我同等而高興,另一方面,又對於她的醜惡一面被所有人拆穿而感到失落。




 
到底我當初是為了甚麼而對千喻產生興趣呢?大概是因為她的神秘感吧。現在的她,已經不再神秘了。我已經沒有接近她的必要了。
 
唯一讓我感到不忿的是:為甚麼她選擇的人,不是如此瞭解她的我呢?瞭解她甚麼的,可能只是她的謊言吧,到頭來,她還是不會選擇平凡的我。
 
自從流言傳出後,我便沒有再主動跟千喻說話了。直到上中六後,我們分到不同的班上,更是沒有了交談的機會。
 
「陳希揚?」有天在小息的時候,她在走廊上碰到我,便再次來找我說話。
 
當她走過來我身旁時,所有人都用著奇異的眼光看過來。他們不再是用羨慕的眼神看著我,取而代之的是恥笑的目光。因為,他們都認定了蔣千喻是個壞女人,想看著我成為下一個受害人。




 
「可以跟我到一旁聊一下嗎?」她憂愁的眼神看著我,我沒有回答,因為我知道,如果我答應她,我就會再一次被她用謊言欺騙了。
 
她靜靜的對視著我,好幾秒後,她好像讀懂了我的困擾。
 
「我只想問一句,你有相信過我嗎?」她低下頭來,很輕聲的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我不跟你解釋的話,你會選擇相信那些謠言,還是我?」她抬頭的時候,眼睛都紅了起來。




 
「我不介意妳的本性是他們說的那樣黑暗,因為我在好早的時候,就已經料到妳是這樣的人。妳的條件那麼好,當然有能力去做那些壞事吧,妳一定覺得那樣做很有趣吧?」
 
她呆住了看著我,然後苦笑了起來。
 
「看來是我誤會了呢。」她再次低下頭來,「我還以為你會是瞭解我﹑相信我的那位。」
 
「呃?」莫非她是被人冤枉的嗎?我一時間無言以對。
 
 
「那你有喜歡過我嗎?」她很匆匆的吐出了這句話。
 
「妳的條件這麼好,還有好多的人可以選擇吧。如果我喜歡妳,我會很大壓力的。」
 
之後,她便獨個兒離開了。從那天開始,我們沒有再說過話。為甚麼我要否認自己喜歡她呢?可能是因為我不想敗給她吧。我不想成為她的救生圈。




 
好久之後,我和蔣千喻考上了同一間大學。但是,我卻跟了另一個同是新生的女孩在一起。她不漂亮,性格也不突出,半點也不像蔣千喻。可是我知道,她和我是同等的。我不會因為這個女孩而感到自卑和不忿。
 
不知道為甚麼,我忽然好想跟千喻說這件事。我想讓她知道,並不是只有她挑選別人的時候,我也可以反過來不選擇她。我想讓她知道,她的美貌於我而言,輕如浮塵。
 
我想讓她敗給我。
於是我主動的,在大學裡找她談話。
 
「好久沒跟妳說話了。沒想到我們上了同一所大學呢。」我們坐在大學裡的咖啡店裡,很安靜的交談起來。
 
「是呢。好像是自從有那些傳言之後,我們便再沒說過話呢。」蔣千喻似乎讀懂了我的心,把我不敢說的,都立馬說了出來。
 
我們都沉默了好幾分鐘。
 
「何愷敏早陣子被人查到與一宗誤殺案有關。她被捕後,我有去找過她。她跟我說了,原來是因為她的男友喜歡上我,拋棄了她,當日她才會氣得跟別人胡說八道。至於汪老師,只是因為當時我和爸爸發生了點事,分開了,才暫時讓我去他家居住。」事過境遷了一段日子,千喻都能很從容的跟我說出一切了。原來她曾說過失去的人,是指她的父親。




 
「甚麼?」我有點驚訝的張開了口,「我還以為傳聞是真的……」
 
「我本也以為傳言是因誤會而生的。可是當我上大學後,他才正式向我表白。難怪當日他會收留我吧?原來同學們的誤會並不無道理。」她低下頭,「你知道嗎,發生了這些事後,我就特別的討厭自己。」
 
「為甚麼呢?」我有點疑惑的問道。
 
「如果沒有了這個長相,他們便不會變得那麼瘋狂了。一切都是我的錯。」她沒有哭,只是看著窗外,淡淡的說道。
 
「不要這樣說吧……妳的存在絕對是美好的。」我試著安慰她,卻不知道可以說些甚麼。因為我知道瘋狂的人,其中一個是我。因為,這一次找她的原因,就是想傷害她。
 
這一次,我終於真的瞭解蔣千喻了。
 
「那……為甚麼人們會為了美好的事物,而變得邪惡呢?」
 




她突如其來的說道這些沉重的話,嚇得我呆住了。我從沒想過,原來當天她在天台說的話,是認真的。因為,我一直都因她的美貌而自卑,從沒想過,她會討厭這個長相。
 
她苦笑的看著我問,「現在的你,還會因為我的存在而幸福嗎?」
 
「我……」一時間,我給不上一個答案。
 
「希揚?」我的話忽然間被身後的人打斷了,原來是女朋友比原定時間早來了。她看到千喻的臉,呆了好幾秒,眼神變得帶有敵意。「我先去點杯咖啡,不阻你們。」然後女友就很知趣地走開了。
 
「是你的女朋友吧?看來我該走吧,我不想再有另一位何愷敏誕生了,哈哈。」她苦笑著說道,「果然,能製造幸福的人不會是我呢。如果我不存在,世界才會更美好吧,我不想再增加罪孽了。」
 
我還未來得及給反應,她便提起了手袋,站了起來。此時,女朋友剛好走了過來。
 
「恭喜你找到了令你幸福的人。再見。」她再一次,掛上了在人前展現的微笑,然後匆匆的走了。
 
 




「那是誰?」女朋友似是鬆了口氣的坐下來。
 
「呃?噢,她是……我的中學同學。」我心不在焉的回答。
 
「不追上去嗎?」女朋友突如其來的問,「總覺得,她是你很重要的人,對吧?」女朋友低下頭來,有點沉重的說道。
 
我卻不敢否認她這句話。
 
「明天吧。我明天才去找她呢,不用著急的。我們一會兒去哪兒逛街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