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真的。
雖然這些年來她隱約也猜到了多少,但侯文英的話徹底壓斷了她心裏最後的一絲希望。
一個人說可以是假的,二個人說也可能是假的,但第三個呢?那個還要是他的親弟弟。
 
彭慧趴在吧檯上,看著金黃色的酒液從平底酒杯緩緩傾斜,形成了一個金黃透徹的三角形,三角形被漸漸削薄,直到最後被消磨殆盡,就像她的愛情一樣。
 
她也想真的像她的愛情一樣。
如果真的可以這樣就消磨殆盡的話,那她此刻又為甚麼會痛成這樣。
 
她覺得喝酒的人,喝的並不是酒,是那種可以令你暫時逃避痛苦的感覺。


而她現在急需這種感覺。 彭慧頭也不抬的舉起空空的酒杯晃了兩晃。
 
「彭小姐,你還要嗎?你已經飲了很多杯。」酒保看著又被清空了的Rock Glass,有些遲疑的開了口。
 
他當然知道這個女人是甚麼人。
她啊!是他們酒保間的茶餘飯後的討論對象。
 
她是個流連酒吧的女人,還是侯先生的女人。
整個道上甚至整個H城,有那個人不知道侯先生。
就連他們這個埸也是侯先生的手下看的。


 
他還知道侯先生很寵她。
他是怎樣知道的?
 
早一兩年前,他還在一間小酒吧裏當學徒,並不像現在在蘇豪區這裏當個正式的酒保。
 
那時都快清晨了,酒吧裏的客人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他正在清洗用過的酒杯。
突然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了進來,他都被嚇了一跳。
如果不是看到看場的那些小混混一面恭恭敬敬的樣子,他都以為他們是來踩場的。
 


男人看到醉得趴在吧檯上的女人,臉色陰沉得嚇人。
但他並沒有對這個女人生氣,只是那個倒酒給她的酒保被人拖進後巷裏打得半死。
後來,他才從前輩口中知道那個陰沉的男人,原來是侯先生。
而眼前這個是他的女人。
 
所以,他剛才看到她進來,嚇得腿都快軟了。
她一坐下點的便是烈酒,一杯接一杯的,他都懷疑她不是來賣醉的,而是來自殺的。
她想死,也不能拉著他去當墊背的。
 
他把烈酒用水稀釋,再加點食用色素,看著女人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
但摻了水的烈酒,始終還是烈酒,喝多了還是會醉人的。
 
他拿著Rock Glass,看著醉得趴在吧檯上的女人,不知道是給她好還是不給她好。
 
侯文華看著趴在吧檯上的彭慧,心裏有些苦澀。


他們雖然分開了,但他還是控制不住想要知道她過得怎麼樣,只要遠遠的看著便好了。
 
他都放她離開了,他以為她會從此過得快快樂樂的,至少也應該是過得好好的。
她怎麼又跑出來喝酒,還喝成這樣子。
 
他不喜歡她喝酒,現在更不能讓她喝酒。
她總是學不會愛惜自己的身體,她才剛出車禍不久,怎麼可以喝酒。
 
侯文華一下子抱起了她,要把她帶出酒吧,被莫名的抱起,彭慧本能的掙扎起來。
 
「是我。」是她最熟悉的聲音,她心頭一軟,身體也跟著軟了起來,乖順的靠在溫暖的胸膛裏。
 
他為甚麼還會來找自己?還這樣的抱著她?
她都有種錯覺,好像他還喜歡她的錯覺。
 


但他向來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他說出口的話從來也不會收回。
她知道,他是下定決心不要她了才會說出口。
 
他應該是在可憐她吧。
畢竟他們在一起這麼久,沒有了愛情,少許感情還是有的。
 
就讓她多靠一會吧。
她很想念這樣的感覺,她想記住這樣的感覺。
 
侯文華看見她不再掙扎,乖巧的靠在自己懷裏,那顆疼了多天的心,這一刻好像不那麼疼了。
她可能對他已經沒有了愛情,但她始終還是很信賴他的,所以在聽到他的聲音才會冷靜下來,才會乖巧的讓他抱著。
 
他希望這條街可以再長一點。
他很想念她的溫度,他想記住她的溫度。
 


不知不覺間原來已經走到街口了,阿昌已經拉開了七人車的車門。
 
「我送你回去吧。」侯文華放下了她,伸手扶穩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淡淡的說著。
 
她都醉成這樣要怎麼回去,他不放心。
其實,只是他想再多看她幾眼。
 
「不用了。」彭慧低頭沒有去看他,低低的說了一句,便想要轉身離開。
 
她不敢去看他,不敢去看那雙深邃的眼睛。
 
因為她會想起,抱著她時那雙眼睛是多麼的溫柔。
她可能會想起,為她剝著蝦殼時那雙眼睛又是多麼的專注。
她甚至會想起,那雙眼睛在動情的時候是多麼的絢爛。
 


她還會想,昨晚那雙眼睛該是多麼的銷魂,而且還是在他們的房間。
 
「不要這樣任性。」侯文華拉過她的左手,想要把她拉回來。
 
「侯先生,我們已經分手了。」彭慧痛得咬牙切齒的說,踏著跌跌撞撞的腳步走到路肩攔下了一輛的士。
 
侯文華看到她恨得咬牙切齒,胸口霎時疼得喘不過氣來。
 
是的,他們已經分手了,還是由他說出口的。
而那個住在他心裏的女孩現在叫他做侯先生。
 
他從來都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但看到的士紅得刺眼的後燈,漸漸遠去的後燈。
 
他後悔了。
他當初應該把她抓回來,而不是故作仁慈的放她離開。
她要怎樣對他生氣也好,甚至乎恨他也好,也總比現在他連想照顧她的資格也沒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