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
我臉上的表情,
和我內心的狀態,
正好完全相反是吧?
 
見到你的悲傷,
我居然無比愉快。
如果這樣說太冷酷又負面,
我願意換一個說法:
只有你變軟弱了,




我才有可能再度入侵你心。
 
 
1
 
午飯時段,離開坐落於太古坊的公司,柳樂和小松走向太古城商場,要找一家可以在四十五分內用膳完畢,並準時返公司打卡的食店。

「我弄不明白,你的意思是,你真要替普普找丈夫?」

「我答應她了。」





「那男人明明是逃婚,找到了也無補於事吧?」身為旁觀者的小松,把情況看得通透:「況且,那個賤男一天不出現,你一天也可借故親近普普吧。」

「我不願意把自己的希望,建在她的痛苦之上。」柳樂看着自己在地上拉長了影子說。

「這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小松斜盯柳樂一眼,「就算,找到那個男人,難保不會令她更痛苦。」

柳樂腦中一片混亂,一下說不出話來。

小松說下去:「萬一那賤男是堅決的悔婚,就算,給你找到了他,你認為他真會良心發現,和普普補辦婚禮?」





「無論如何,他欠她一個解釋!」

「他不在婚禮出現,且失蹤至今,也不算一種明確的表態?」

柳樂完全沉默下來了。

「況且,世事難料啊。假使他忽然回頭是岸,兩人愛火重燃,你會更傷心吧?」在公司負責會計的小松,精於分析:「所以,結果是,你若不是給她二度傷害,就是給了你自己二度傷害。」

兩人停定在紅燈前,等過馬路。

「你真是能言善辯。」柳樂搖頭苦笑,「無論如何,我必須幫助她。」

小松看柳樂一眼,不吐不快的說:「老實說,你根本沒責任幫助她!」





柳樂聽到這句話,反應異常大,他提高聲音:「不,我有責任!」

小松不出聲,柳樂說下去:「因為,她信任我,我就有責任幫助她渡過難關,就是這樣!」

小松看看神情微慍的柳樂,知道再爭辯無用。他轉換了話題:「思欣知道多少?」

「我一直沒告訴她,普普結婚的事。現在……更不知從何說起。」

小松點點頭,「那個賤男浮上水面,你也通知我一聲。雖然,我跟普普說不上很熟悉,但我們三個總算吃過幾次飯,我也替她擔心。」

「我會。」
 
2
 
放工後,柳樂接到郭泡沫來電,她的聲音慌亂。





「普普不見了。」

「為甚麼不看緊她?」柳樂叮囑過郭泡沫,請她在這段時間好好看管普普。

「我走進廁所幾分鐘,出來時,已不見了她。」

他要好好忍住,才不讓自己大發雷霆,「有試過致電她手機嗎?」

「她把手機留在睡房,只帶了銀包。」

柳樂想到了甚麼,對郭泡沫說:「我大概猜到她往哪裏去了。」

按照着郭泡沫給他的地址,抵達尖沙咀的一幢豪宅。





一看那幢高聳入雲的建築,就知住客非富則貴,他趁保安員一不留神,在住客推門外出時,溜進了大堂。

搭電梯抵達中層,他走到那個單位的鐵閘前,並沒見到普普。抱存最後一絲希望,他推開後樓梯的防煙門,發現她坐在樓梯間。

他整個人放鬆了下來。

普普見到柳樂,本來呆呆的神情,剎那間變成驚訝。

柳樂坐到她身邊去,與她並肩同坐。

「你怎知我在這裏?」

柳樂拿出手機,低頭打了一個短訊:「找到她了,我會送她回來」傳出去給郭泡沫,就把手機放進衣袋裏。

他斜看普普一眼,微笑了一下,「那時候,我倆吵架了,你不就坐在我家的後樓梯,不就乾脆坐我家門前,等我回來。」





「是嗎?我忘記了。」

「我記得,所以,我找到你了。」他問:「你沒有新屋門匙嗎?」

「本來,這一刻,我和森美正在瑞士度蜜月。他妹妹替我們保管着新屋鑰匙,卻沒想到──」她雙眼呆望着前面的樓階,說不下去。

「假如森美有心避你,他最不可能出現的地方,就是這裏。」

「最危險的地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男人不信這一套。」

「其實,我也不是不知道。」普普身子瑟縮一下,「我只是找不到可去的地方了,只好走到這裏來……恍如,比較接近他的地方。」

柳樂好不容易講出憋在心頭的話:

「你要知道,如果他已經不在乎你了,你也可用同等的態度對待他。」

普普用雙手抱住膝蓋,自言自語的呢喃:「我是不是做錯了甚麼?又或者,我令他失去跟我一同生活的勇氣了?」

柳樂知道,她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她轉過臉看他,用恐懼的眼神凝望着他,「還是,我已經不再美麗?」

柳樂一搖頭,用毋容置疑的語氣說:「不,你一直也很美麗。毫無疑問,每個男人都會為你心動,這一點你不用懷疑,真的。」

普普放心的吁一口氣,隨即又不明所以的問:「既然如此,他為何一言不發便失蹤了呢?」

柳樂明知多講無益,他輕輕拍一下她手背,她手背像給冰冰過一樣凍,「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臉色慘白,眼底下有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樣子累到像透支了,只好聽從的點點頭。

等電梯時,新屋的門忽然打開,普普全身強烈震動。

從屋內走出來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一張臉冷若冰霜。

柳樂滿以為事情有了驚人突變,直至普普輕聲地說:「是森美的姐姐,安琪。」他真害怕森美暗中藏着個女人,那就大事不妙。

安琪關上鐵閘後,木無表情的走向兩人,對普普說:「你找我弟弟?他沒來過。」

普普焦急的問:「安琪,森美有聯絡你們嗎?」

「沒有。」

柳樂在一旁打量着安琪,驟眼看起來,她真不喜歡這個弟婦。

普普不休地追問下去:「安琪,森美有甚麼朋友,是你們共同認識的?請你向他們打探一下,有機會找到他。」

「我知道,你很着急的找我弟弟,但我們一家人也在找他。」安琪的神情卻不痛不癢的,沒好氣說:「問題是,若他一直不現身,向誰問了也是白問。」
普普無言以對。

升降機到了,安琪走進去,在層樓板前問兩人:「怎樣?不要離開嗎?」

普普站在那裏,猶豫一下就決定不動。柳樂也跟隨着她留下。

「沒關係,我先走。」安琪按下了關門掣,電梯往下降。

柳樂覺得這個女人非常無情,「她不是誤會了我和你有甚麼吧?」

普普輕輕搖一下頭,恍似對安琪這種態度,見怪不怪。

「換句話說,她態度一向那麼惡劣?」

「森美在場,她會對我客氣一點。」

「你可知道,跟一個人結婚,等同於跟他全家人結婚?」

「我當然有聽過。」她疲乏一笑,「可是,不見得每個家庭也會和睦相處。」

柳樂對她的辯解表示無可奈何。

「走了,好嗎?」他不願多留。

「等我一下,可以嗎?」

普普慢慢走到單位前,按了一下門鈴。

柳樂看傻眼,她不會真以為森美匿藏在屋內吧?還是一如安琪嘲諷的,她只是不捨得離開?

他很替普普難過,她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嗎?

可是,他還得繼續沉住氣,在一旁默默守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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