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仔…你屋企試過回魂未?」數學堂的時候,坐在前面的阿恆細聲問。
 
我搖頭,示意沒有。
 
「我阿婆今晚回魂啊!」他煞有介事道:「聽人講牛頭馬面會喺今晚十二點帶佢既鬼魂翻黎屋企架…」
 
「……」我沒有作聲。
 
「吳宇恆同學!」數學科的代課老師終於也按奈不住,想要整治一下一整堂都在吱吱細語的阿恆。「麻煩你企一企起身先。」
 




雙手插著褲袋的阿恆一臉輕佻地站了起來。
 
「今堂教既係恆等式,請你解釋下咩係恆等式?」老師問。
 
「兩條方程式相等,左邊等於右邊咪恆等式囉!」阿恆表現相當得戚。
 
「咁請你寫出兩條有關一元二次既恆等式出黎?」老師拿起了粉筆,示意阿恆前來黑板。
 
「哦,好啊!」然後阿恆於黑板上寫:
 




「光+熱=火 (1)
  火+歌=我 (2)」
 
「吳宇恆,你喺度寫咩啊?」老師感到有點不耐煩。
 
「吓!?老師你唔係唔識嘛?羅文既《激光中》喎!」阿恆卻仍然一副不正經的模樣。
 
這時,寧靜的班房變得笑聲滿佈,而老師卻被氣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阿恆十分風騷地回到座位,他一邊行一邊唱:「在你屎忽窿穿梭,再用兵乓波,塞住個籮~」




 
看著阿恆一邊唱一邊在扭著自己的屁股,一向百毒不侵的乖學生們此時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而我則一邊笑一邊想著剛才阿恆所講的回魂。
 
大約一星期前,鄰居黃伯被家中的雜物絆倒,倒地時頭部著地,以致當場不省人事。由於黃伯的家人當時碰巧不在家,因此錯失了搶救的黃金時間,當家人回來的時候,躺在地上的黃伯已經返魂乏術,而今晚正是黃伯的回魂之夜。
 
我在想,假如真有牛頭馬面的話,擁有陰陽眼的我又能否看見它們呢?假如看得到的話,傳說中的鬼差又會是什麼模樣呢?
 
######
 
黃昏。
 
黃伯的家人正在門外進行拜祭,走廊上煙霧彌漫,感到有點刺痛的雙眼不斷分泌出眼水來。即使鼻子閉著氣,也嗅得到從化寶塔傳來的那些焚化味道。
 
如無意外,黃伯即將於今晚回魂。經過黃伯家門口的時候,腦海中不禁回憶起他那張令人懷念的慈祥笑臉,真可惜,他老人家本應正在享福,現在卻…
 




唉!心裡為世界的無常輕嘆了一聲。
 
……
 
晚上十一時五十五分。
 
熟睡中的我突然人有三急,於是拖著半夢半醒的身軀下了床想要前去洗手間。途中,經過大廳的時候,我聽到了像是鐵鏈被拖行在地上時那發出的聲響,更發現家中大門下的窄縫透來了幾道詭異的藍色光…
 
心裡感到奇怪,都這麼晚了,竟然還有工人在幹活?明明走廊裡那些光管的光全都是白色的,在換光管嗎?為何無緣無故要換上藍色的呢?
 
好奇心作祟之下,我透過大門上的防盜眼視察了一下外面的情況…
 
怎料,防盜眼後的竟是一個令人震驚的畫面…
 
光管的光是白色的,沒有被換掉,藍色的光,原來是來自門外兩團正在漂浮中藍色物體...




 
身上發著藍色光的鬼!?直至目前為止,我還未見過紅,綠,白色以外的靈體。
 
看真一點,我發現原來那並不是靈體,而是…
 
牛頭和馬面!
 
「哇!」我大叫了一聲,眼前的畫面打消了原先的沉重睡意。
 
它們正以極緩慢的速度路經我的家門,其中間還站著了一個老人…應該說是一個白色的靈體,我認得出,他是黃伯!
 
老態龍鍾的黃伯面露微笑,並正在向身旁的兩位鬼差大哥拱手作揖,表現得相當恭敬。
 
從外形看來,牛頭馬面有點像希臘神話中的英雄人物,它們的個子並不高大,卻非常強壯,穿的都是闊袍大袖的奇怪衣服。
 




這時,那個馬面竟望向了我這邊,防盜眼中的它竟然瞪著眼,像是發現了我的存在,想要將我嚇退一樣,其眼神中所蘊含的殺氣之強盛,令窺視中的我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
 
馬面的樣子…很像麥俊龍,很可怕。
 
突然,門外出現了幾下閃爍,滲透入屋內的藍光突然消失,當我的眼睛再回到防盜眼的時候,黃伯和牛頭馬面經已不在。
 
事情只是發生於短短幾秒之間,當時我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後來冷靜地想一想後,才記起原來那個時候正是黃伯回魂的時間,而牛頭馬面當時定是正在護送他回家,看自己親人的最後一面。
 
經過了那一晚,我證實了原來世間上真的有牛頭馬面的存在。
 
######
 
元旦。
 
某位家住坪洲的同學邀請了我們一班同學到他家吃喝玩樂,晚上更會一起倒數以迎接新一年的來臨。由於那天不用上學的關係,一行人很早便來到了坪洲。初次到來,感覺十分新鮮,遠離市區的空氣彷彿特別清新,生活節奏也相對地變慢了,連身體都不其然地感覺到了放鬆。




 
下船之後,我人生裡第一部的手提電話立即響起,是財叔打來詢問我是否已經安全到達。
 
「光仔你個電話鈴聲好正喎!」電話所設置的鈴聲是閃光高達的主題音樂。這音樂的旋律我認為是蠻帥氣的,但阿恆卻定是覺得很幼稚所以在取笑我。
 
我反駁說:「熱血既野,你識條鐵咩!?」
 
還記得前幾天,我跟財叔說要在同學家過夜一晚,隔天他便買了一部Nokia手機送給自己,並說我已經長大了,是時候要擁有一部流動電話,這樣會方便很多。於是,除了身份證號碼之外,我擁有了另一組專屬自己的八位數字。除了寫信之外,現在還多了一個與小君進行聊天的方法,那就是短訊。
 
我:「我而家喺坪洲!」
 
小君:「玩得開心啲。」
 
我:「你今晚去邊度玩?」
 
小君:「應該無,多數留喺屋企,順便溫下書。」
 
我:「真係勤力。」
 
小君:「我做埋啲家務先,唔講住。」
 
我:「拜!」
 
自從與小君開始互傳短訊之後,彼此的距離彷彿又再拉近了一點點,因為無論遇上什麼事,也可以立即與她分享,隨時隨地的,非常方便。科技的進步某程度上促進和改善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可是過於先進的科技卻會使人類於經營一段關係上抱持著慵懶的態度和產生了不少誤會,不過這些都是很久之後的後話。
 
「光仔!過黎唱歌啦,咪掛住玩電話啦!」廳裡的阿恆大喊。
 
回到客廳的時候,一班同學正在興高采烈地進行派對活動,有些在玩電子遊戲機,有些在唱歌,有些在吃花生和啤酒。一位明戀阿恆已久的女生-肥婆蓮,坐了於他身旁並擺出了一副含情脈脈的模樣,而阿恆則不斷向著我擠眉弄眼,想要向我求救,識趣的我於是點了一首「誰明浪子心」並邀請他過來陪自己一起合唱…
 
「在這夜我又再度飄泊 妳的痴情 請勿繼續 請妳收起一切相信這晚是結局」阿恆唱這幾句的時候竟刻意提高了音量並望向肥婆蓮,而肥婆蓮好像意識到了阿恆的用意,於是一臉落寞地走到了另一邊。
 
新的一年,柴娃娃的一行人於一片熱鬧和醉醺醺的氛圍之中渡過,印象中,我好像醉得連倒數的時刻都錯過了。
 
凌晨時分,在充滿了鼻鼾聲的房間裡,我隱約聽到了一些像是金屬在互相磨擦的聲音,於是我睜眼想要看一下到底是那位同學仍不肯去睡,還在製造擾人清夢的噪音…
 
半合半開的雙眼掃視了一下房間,怎料竟沒有發現到半個人影,卻不經意地看到了一個鬼影!
 
房門前竟站著了一匹馬,馬上還坐著了一個手持單刀的人,其身上像是穿了一套古時的盔甲,而最重要的,這個人,是沒有頭的…
 
何其窒鬱的恐怖感,心臟有種快要停止跳動的感覺。
 
當下我只是在想為何朋友的家中會出現一隻騎著馬的無頭鬼!?
 
我的雙眼雖是睜開的,但身體卻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控制著一樣,完全動彈不得…
 
難道這就是被鬼壓!?
 
我的眼睛一直離不開那隻無頭鬼,馬匹一直在房間內踱著步,並正往我這邊緩步走來。此時,我感覺到無頭鬼正在凝視著我,雖然它並沒有頭,更沒有眼睛,但卻清楚地感受到了從它身上傳來那「不要亂動」的訊息。
 
而我當然是沒有任何動作,因為全身根本不受控制。
 
然後,無頭鬼在房間裡繞了一圈之後,便拉了馬韁一下,馬匹低嗚了一聲之後,便提腿穿過了牆壁,消失於漆黑之中。
 
依稀記得,眼皮有種很重很重的感覺,最後更不自覺地合上。翌日睡醒之後,我已經分不清昨晚的無頭騎士到底是個夢抑或是真有其事。雖然這件事與我之後的靈異旅途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但卻是不得不提的一件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