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到自己的眼皮正在跳動。
 
「有反應喇!光仔!醒下啊!」這把是財叔的聲音。
 
我慢慢張開眼睛,一道刺眼的白光衝了入眼內…
 
白蠟燭燒完了嗎?這道白光是要引領我回到陽間嗎?
 
很刺眼,我無法睜開眼睛:「我而家喺邊?」
 




「你而家喺醫院啊!」
 
醫院!?我不是應該身在工廠大廈的七樓嗎?
 
頭很重,想要起來的時候,發覺軟弱無力的四肢無法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我訓左喺度幾耐?」
 
「你已經訓左一日一夜喇。」
 
「老豆呢?小君呢?佢地點呀?」
 




財叔嚥了嚥口水:「唔好問咁多住,顧掂左自己先,醫生黎緊睇你架喇。」
 
我有種不詳的預兆,究竟那一晚我在地府失去了知覺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之後,我從阿恆的口中得知,原來當晚白蠟燭燒完的時候,是父親先醒來的,但我和小君卻是不省人事。父親當時吩咐阿恆先報警求助,但由於當時電話網絡突然被中斷,他只好跑到外面,嘗試找一個能夠接收訊號的位置然後再撥電話。當阿恆回來的時候,竟見到滿頭是血的金婆婆正在與父親搏鬥,而當時父親的背項經已中了兩刀,口中更不斷在吐血,阿恆見狀立即再一次使用木棒把金婆婆擊昏,然後用繩索將她綁了起來。
 
後來,警察到達現場後,將金婆婆成功拘捕,受了傷的我們則被救緩人員送進了醫院。
 
我最後是醒來了,但醫生卻莫名奇妙的指小君的腦部嚴重受創,還說某程度上她已經變成了植物人,她能否再次甦醒有賴她自身的求生意志。其實,我心裡是清楚知道,她至今仍然昏睡不醒的原因,是因為我和父親未能把她的靈魂從地府中救出來…
 




她的靈魂…仍然沉睡於奈何橋底下的河流之中。
 
但是,神通廣大的父親一定有方法能夠救回小君的。不過,由於他被金婆婆從後刺了兩刀,被傷及內臟並一直流血不止的他被送進醫院後立即施展搶救,命最後雖是保住了,但現在卻仍身在深切治療部,戴著氧氣罩,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
 
對自己非常重要的兩個人均是生死未卜,這種絕望的感覺絕對不是用三言兩語所能形容。
 
假如父親不醒來的話,小君能夠醒來的機會也會變得相當渺茫。
 
留院觀察了一天之後,醫生便批准了我出院,但我並沒有立即離去,我在小君的病床旁邊坐了很久,感到累的時候便走到深切治療部,獨個兒站在大玻璃前望著躺在病床上的父親。
 
想不到十多年沒有見面,大家剛相認回對方不久,現在便好像要即將再一次經歷分離。
 
那一日,我不斷徘徊於兩邊的病房。時間過得很慢,我的心情卻很焦急,到底父親何時才會醒來?
 
我還有很多話想要跟他說,還有很多有關靈異的事想要請教他,還要他出手幫忙自己去尋回小君的靈魂,還有很多個很多個的父親節,我都想跟他一起過…




 
……
 
凌晨五點鐘,於小君病房往來深切治療部的路途中,我發現一班醫生和護士神色匆匆地衝向了深切治療部那邊,還聽見一位護士指父親的肺部突然大量出血,情況轉為危殆,要立即為他動手術。
 
那個時候,是我人生中最不知所措和最無助的一刻。
 
還記得他第一次出現於自己面前的時候,是以一個多麼英氣凜然的姿態為自己趕走了三隻女鬼,當時我尚未知道,原來偉大的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過自己…
 

 
不要不要假設我知道 一切一切也都是為我而做

為何這麼偉大 如此感覺不到
 




 

還記得他向自己解釋了很多有關靈異世界的事,給了我很多忠告,還給了我一些法寶,例如現在頸上所戴著的那條鏈...
 

 
經已給我怎會看不到 雖說演你角色實在有難度

從來虛位以待 何不給個擁抱
 
 

還記得自己在公園被幾個金毛壯漢包圍那次,他是如何奮不顧身的為自己挺身而出,然後將那幾個壞人狠狠地修理了一頓,逃離的時候,我還坐上了他那台單車的後座,那是我們最近距離的一次接觸...
 





 
想我怎去相信這一套 多疼惜我卻不便讓我知道

懷念單車給你我 唯一有過的擁抱
 
 
 
還記得他講述我的身世時,曾解釋為何會為自己取一個這樣的名字...光耀,並不是因為他希望我能夠光宗耀祖,而是希望我擁有一個光明的人生,照耀著自己,照耀著身邊的大家...
 
 

 
難離難捨想抱緊些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如孩兒能伏於爸爸的肩膊 誰要下車




 

 
眼淚一直流,一直流......
 
但上天卻沒有因此而憐憫我......
 
清晨六點,醫生步出了手術室並宣佈了父親的死亡時間。
 
那一個早上,我的人生彷彿被拉到了黑夜的盡頭,失去了光明,失去了自我。
 
父親永遠地離開了我,就連再見都不跟自己說一聲。
 
他身邊的「光」,始終未能發揮「耀」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