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林閒被十人同時圍攻,已被幾乎被迫至絕境。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天剎魔教四大長老的威脅比那十個高手還要大。
 
拿著金煙管的老人道:「我知道你的劍往往可以後發而先至,不知今次又能不能做到?」
 
那其餘十三位高手已悄悄地後退,他們雖然都是中原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但此刻也不得不忌諱魔功的可怕。
 
林閒道:「請!」
 
四大護法同時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可怕。
 




林閒自行封絕了聽覺,他甚至把眼睛閉上,因為他知道這染衣無聲劍是看不見、聽不見的,只能憑心去感應。
 
拿著金煙管的老人眼裡閃過一絲欣賞的神色,輕聲道:「好小子,真是個出類拔萃的小子。」
 
四縷白煙飄至,停在林閒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自幻化成神話裡的四大靈獸。
 
在場的十三位高手看著在空中飛舞的龍、鳳、麒麟與神龜,無不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哪有看過如此玄妙的畫面?
 
四把劍從東南西北方位飛出,朝林閒飛去,這四劍如果分開單獨使出,那不過是毫無意義的一劍,但同時使出的話卻成了必殺的一劍,這簡直是惡鬼才想得出來的招數!
 




林閒出劍!刺在自東而來的一劍上,他所刺的位置更是精妙,刺在從劍尖向下七寸的位置,這就像刺在蛇的七寸一樣,那一劍馬上偏移開來。
 
四劍彷彿存在某種特殊的聯繫,一劍亂了,其餘三劍也跟著偏離,最後互相打亂,支離破碎。
 
在場的高手雖不能完全明白當中的奧妙,但也忍不住低呼一聲:「好!」
 
這雖是四劍齊出,但合起來才是一招,不能作四招算,所以還有兩招!
 
砰的一聲,四個老人同時拍案而起,圍住林閒打轉,他們的身影愈來愈快,最後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在場的高手看得冷汗直冒,心中暗自揣度,如果四大護法此時目標不是林閒而是他們,他們哪看得見,看得清?恐怕頭掉到地上還懵然不知。
 
四個身影忽然合而為一,然後一劍刺出!這一劍即使用快如閃電去形容,恐怕也是侮辱了它!
 
林閒卻彷彿對這一劍早有感應,只見他的劍光沖天而起,把屋頂的樑木砍了下來,七尺長的樑木掉下,剛好擋在林閒面前。
 
一聲悶響,那一劍穿透了樑木,餘力不止,依舊往林閒的面門刺去,迫得他出劍擋格,但仍然不足以擋下這一劍,整個人向後連退了七、八尺才完全接下來。
 
濃煙又來了,濃得四周一片模糊,剛才一劍像風一般來到,又風一般的消失不見。
 
那四頭白煙化成的靈獸融進了煙霧之中,過了片刻,煙霧裡忽見人影重重,似有千百人埋伏在當中。
 
一陣冷風吹過,濃煙轉薄,卻見有無數骷髏把林閒團團圍住,煞是嚇人。
 
它們是不是從陰曹地府專程前來向林閒索命的惡鬼?




 
林閒閉著眼,自是看不見這可怕的畫面,他只感到一陣劍氣鋪地蓋地而至,把他全身上下都蓋上了一層冰霜。
 
就在第三招即刻發動的一刻,一陣驚地動地的崩塌聲從頭頂傳出,所有人抬頭一看,猛然發現屋頂所有的樑木都已斷開,整個天花即將倒塌下來!
 
原來林閒剛才一劍,不是把單單一條樑木砍斷,而是把所有的樑木都砍斷!
 
木頭、石碎如雨點灑落,所有人都自顧不暇,慌忙走避,林閒乘著這片混亂,整個人化出一道劍光從一扇窗戶沖出。
 
「大少爺!」一聲呼喊從街角傳來。
 
林閒腳剛沾地,就看見老楊駕馭著一輛四馬齊驅的馬車趕至,來得正是時候。
 
這四匹馬都是老楊精心挑選的良駒,轉眼間就已衝出了三、四條大街,相信不必一盞茶的時間就能出城,那些高手不管輕功有多高,也只能望塵莫及。
 




陳紅也在馬車上,想必是她趕去通知老楊來接應林閒。
 
兩人相見,再也按捺不住,握住了彼此的雙手。
 
林閒忽然喉頭一甜,噴了一口鮮血,把胸襟染上一大片鮮紅。
 
陳紅驚道:「你怎麼了?」
 
林閒勉強一笑,只是不住搖頭。
 
天剎魔教的魔功果然邪門,竟不動聲色地傷及林閒,染衣無聲劍始終也染紅了他的衣服。
 
陳紅一咬牙,用力撕開了林閒胸口的衣服,只見他的胸前多了一道淺淺的血痕,原本不過三寸,但轉眼間就變成了一道橫跨整個胸口的血口,鮮血不住流出。
 
她憂心忡忡的朝林閒喊道:「你挺住。」




 
她從自己的長裙撕下一條長長的布條,堵住他胸前的傷口,試著止血。
 
在這生死關頭,林閒絲毫沒有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頭上,他只是痴痴的看著陳紅,心裡暗自擔心除了那十八位高手之外,還有其他人埋伏在路上等待他們。
 
馬車出了城門,一連走了七、八里,還不見任何追兵,林閒和陳紅暗自都鬆了一口氣。
 
更萬幸的是林閒的劍傷並不是特別深,沒有傷及內臟,想必幾天就可痊癒。
 
正當他們兩人完全放鬆下來之際,車頂忽然傳來一聲輕響,似是有人落在車頂上。
 
林閒的神經馬上蹦緊起來,緊緊的握著劍柄,要是來的又是一位強敵,他還招架得住嗎?
 
「小姐!」那人在一陣呼喚聲中鑽進了馬車,林閒一聽見這把聲音,當場放鬆了下來。
 




紫蘭一身紫衣凌亂不堪,似是經過了一輪長途跋涉才來到,但她看見陳紅,馬上露出了欣慰的眼神,道:「小姐,你沒事就好了!」
 
陳紅道:「這可全賴林……林少爺捨身救了我。」
 
紫蘭感激地看著林閒,道:「謝謝林少爺!」
 
林閒胸口仍傳來陣陣劇痛,只能以微笑作答。
 
紫蘭轉身朝陳紅急忙道:「小姐,這次可糟了!」
 
陳紅一抿嘴唇,道:「你不用說,我也大既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紫蘭的眼神充滿慌亂,可是她此刻看見陳紅相安無事,便已放下心頭大石。
 
陳紅道:「你匆忙趕來,想必是來告訴我組織裡起了叛變。」
 
林閒暗自一驚,紅鞋子裡起了叛變,這可真是天大的事情!
 
紫蘭道:「小姐你是怎麼知道的?」
 
陳紅苦笑道:「第一,我們當中有人想叛亂早就不是新鮮事。第二,要不是有自己人通風報信,我們的行蹤又怎會被人發現?第三,我剛才已試了七、八種呼叫下屬的方法,卻連一個人也沒有回應。想必有人早就在籌備這場叛亂,現在只是開始而已。」
 
紫蘭道:「小姐,這次的叛變非同小可,是由我們四大支部之一帶起,底下的三十六分部即使還沒有加入,但恐怕只是時間的問題。」
 
陳紅支住頭,強作鎮定道:「你聯絡到七位當家嗎?」
 
紫蘭答道:「別說是七位當家,即使是三十六舵主及七十二堂主也聯絡不上,我們與所有人之間的聯絡都被人切斷了。我一察覺到有異變,就馬不停蹄趕來找小姐你。」
 
林閒這時候才真正意識到,紅鞋子是一個何其龐大的組織,也許正是如此的龐大,陳紅才會走漏了眼讓今次叛亂發生。
 
陳紅道:「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是把所有還沒叛變的人聯合起來,我相信此刻背叛的人並不多,但要是我們動作不夠快,這場叛亂就會像瘟疫般蔓延開來。」
 
紫蘭道:「小姐,你是不是已經心中有數?」
 
陳紅閉上眼睛,道:「我早就知道二當家和六當家在我父親去世後便一直覷視著龍頭老大這個位置,只是他們的實力還不足以推倒我。所以我想一定是另外有一個在我們當中舉足輕重的人暗自勾結了所有有心叛變的人,處心積慮著今天的到來。」
 
林閒忍不住問道:「那我們現在去哪?」
 
陳紅道:「去一個叫紫蓮山的地方,那裡有一個只有我才知道的分部,還有我最忠心的部下,我可以從那裡聯絡仍然忠於我的舵主和堂主。」
 
林閒又道:「我只剩下一個問題。」
 
陳紅道:「什麼問題?」
 
林閒道:「如果剛才那些高手是有人通風報信而來,為什麼他們卻是衝著我而來?你是紅鞋子的老大,理應把你視為首要目標,但他們看起來卻毫不知情。」
 
陳紅沉思片刻,道:「這一點的確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我可以大膽地說……這次叛變的主謀與晨星幫有著連繫。」
 
林閒不發話,要是晨星幫與紅鞋子聯合起來,這已幾乎是整個江湖的勢力總和,他們想要脫身,恐怕比登天更困難。
 
夜,深山,破廟。
 
像他們這種逃亡的人,本不該燃起營火,可是他們實在太累,太絕望,只有明亮而溫暖的火光才能帶給他們安慰與希望。
 
林閒與老楊靜靜的坐在火邊,這本應是安詳的時刻,但可惜追兵的威脅令他們無法真正的享受這難得的恬靜。
 
老楊心裡此刻想必充滿了疑惑,他們到底因為何事被人追殺?他們又正在往哪裡走?但是他一個問題都沒有問。
 
林閒對他只有無言的感激,這也是老楊最大的優點,他總是默默奉獻,不問原因。
 
林閒忽然道:「我留意到你一直在看紫蘭。」
 
老楊臉上閃過尷尬的神情,坦然道:「是。」
 
林閒笑了,在這種艱難的時刻,能找到一些事情分神,實在令人愉快。
 
「你喜歡她?」
 
老楊搖頭道:「不是。」
 
林閒道:「你不必怕承認,這種事本來就很正常。」
 
老楊嘆了口氣,道:「少爺,你記不記得很久以前,你問過我一條問題?」
 
林閒道:「什麼問題?」
 
老楊看著林閒,道:「你問我心中常常想著的人是誰。」
 
林閒道:「我記得,你答我即使有,也只是曾經有過。」
 
他看著老楊的表情,彷彿猜到了什麼,道:「難道她……她長得很像你的那個人?」
 
老楊站了起來,道:「少爺,夜已深。我們明天還要趕路,請早點休息。」
 
面對不願回答的事情,人總是會沉默,不過沉默豈非等於認同?
 
營火逐漸轉弱,點點火星飛舞,最終飄到天上,成為寂靜的星光。
 
火會滅,星會逝,那麼人的思念呢?
 
很多年後,你以為終於忘記了誰,但命運忽然又跟你開了個玩笑,故意勾起了你的回憶,讓你明白到有些人、有些事,是這輩子怎樣也忘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