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電話的鈴響把光耀從睡夢中吵醒。
 
他緩緩睜開盈滿了淚水的雙眼,每逢透過夢境將時光倒流至美好的中學時代,醒來後,總會醞釀著滿腔熱淚...
 
尤其,當女孩出現在夢裡的時候。
 
假如能夠再一次遇見她,假如她並沒有離開…
 
他心裡出現了一絲繚亂。
 




被吵醒,不禁令他感到有點燥動,因為下一次於夢中跟女孩相遇,不知道又要等到何時了…
 
他繼續躺著,一直在回味剛才那奢侈的美夢,不願起來接電話。
 
直至電話再一次響起,他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了電話:「喂!?」
 
「嗨!有咩搞作?」原來是阿恆。
 
「無搞作。」
 




「出黎飲杯野啊。」
 
「得我同你?」
 
「仲有大嚿。」
 
「邊度?」
 
「尖東,老地方。」
 




他瞥了瞥牆上的鐘,現在的時間為九點正,心想胸口正有種難以消散的鬱悶,即管出外與好友摸一下酒杯底,解解愁吧。
 
……
 
「Happy Friday!」
 
酒吧內,阿恆舉起冒著白泡的啤酒罐,興奮地叫囂了一聲後,便一下子將其喝了個清光。
 
「你就Happy囉,無固定工作時間,鍾意翻幾點就翻幾點,自由身,真係好…」說罷,大嚿也跟著灌下了一枝啤酒。
 
是啊,明天週末還要早起上班,真是苦悶…光耀心想。
 
「其實你好地地有份文員工唔做,點解無情情要走去揸巴士呢?」阿恆問。
 
「因為實在太悶喇,日日都要坐喺度對住部電腦,加上做黎做去都好似無乜起色咁…」大嚿訴出心聲的時候,語氣盡見唏噓。「揸巴士幾好啊,又可以唔使成日困住喺辦公室,可以接觸多啲外面既世界;又唔使受老闆氣,有時仲可以鬧翻啲唔遵守規則既乘客添…最重要既係,我由細到大都好鍾意巴士,而家可以坐喺入面做埋司機,不知幾爽。」




 
也許大嚿說得對,能夠忠於自己,做自己熱衷或者喜愛的事,甚至將這些事化為自己的職業,是一件幸福的事。
 
那麼,除了踢足球,自己喜愛做的事還有什麼呢?光耀心裡出現了莫名的躊躇。
 
「光仔呢?成晚唔出聲,個樣又咁攰…份工好惡做啊?」大嚿問。
 
光耀還未開口,阿恆便已替他回答:「睇怕都係喇,佢嗰間咁既『逆風速遞』,又多野做,人手又少。」
 
「無計啦,鬼叫我中五都未畢業咩,唔使去洗碗已經好好喇…」光耀嘆了口氣,然後嘗試轉移話題:「話時話,大嚿你揸夜更巴士嗰陣,有無試過遇到污糟野?」
 
大嚿想了一會後,說:「你咁樣問起,又真係有試過一次喎!」
 
阿恆和光耀立即豎起了耳朵,準備收聽鬼故。
 




接著,大嚿向大家娓娓道來了一個親身的靈異經歷…
 
作為夜更巴士司機,有兩個與靈異有關的潛規矩,第一,晚上十二時許,駕尾班車回巴士廠的時候,最好把車廂內的燈全部亮著,即使車上沒有任何乘客,也要照辦,因為有一種乘客,是肉眼無法看見的。第二,將巴士駛到總站的時候,最好將車門打開,方便「乘客」下車。
 
兩年前,大嚿仍是個新手司機,某夜凌晨,當他正打算駕尾班車返巴士總站的時候,檢查了一下巴士的上下層,發現所有乘客經已下車,撇除了自己,車廂裡理應空無一人,他見狀於是將車廂的燈關掉,以節省電源。途中,他突然聽到了「叮」一聲,那是乘客提醒司機有人要下車的電鈴,當時他嚇了一大跳,明明車上並沒有任何乘客,要不是電鈴出現故障,要不就是…
 
那時,他忽然憶起前輩們跟自己提及過的「夜更規則」。
 
未幾,電鈴又再「叮」一聲響起,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大嚿的後頸突然感覺到了一陣涼意,幾乎嚇破膽的他立即把車停泊在附近,然後打開車門和所有燈,讓「乘客」先下車,當然也不忘雙手合十,說著一些有怪莫怪的說話。
 
「嘩…都幾猛吓喎。」阿恆說。
 
「係啊!而家諗翻起都覺得驚啊!」大嚿回想起當時的情況,不禁打起寒顫來。
 
「唔使擔心,你遇到既應該係一般遊魂野鬼黎者,無害既…」光耀安慰他說:「除非你講左啲得罪佢地既說話,或者做左啲惹怒佢地既事,否則佢地絕對唔會搞你。」




 
「但係車上面個鐘制係實物黎架嘛,原來嗰啲野連實物都可以控制到…」大嚿依然心有餘悸。
 
光耀解釋:「靈體既力量係絕對唔可以睇小,佢地怨氣越重,擁有既能量就越大,輕則可以影響我地既視覺神經,向我地製造出幻覺;再進一步就係控制實物;最嚴重既就係控制我地既意志,亦即係人地口中所講既鬼上身,或者奪舍…不過,某程度上,靈體能量既強弱係取決於世人對佢地所產生既恐懼,當一個人越感到恐懼,意志力就會變得越薄弱,呢個時候,靈體會趁機將意志侵蝕…換句話講,只要心無一絲懼怕,靈體係唔會對我地造成任何影響。」
 
阿恆說:「係者,但邊有可能?我剩係聽都已經覺得驚啦,如果俾我親眼見到,一定會嚇到腳軟。」
 
大嚿附和道:「咪係,情緒既野好難控制架嘛,加上我由細到大都怕鬼…」
 
面對鬼魂也不會感到一絲懼意的人,也許世間上就只有光耀一個。
 
大嚿又說:「好喇,我地係時候轉話題,我驚一陣唔敢自己一個翻屋企。」
 
「咪住…」阿恆煞有介事道:「我都有個鬼故要同你地分享…」
 




最喜歡收集靈異故事的光耀揚了揚眉,顯得相當期待,而一旁的大嚿則一臉無奈地嘆氣搖頭。
 
阿恆:「其實呢單野我都係聽翻黎,件事係咁既…某個月黑風高,落住毛毛細雨既晚上,一架的士入面,坐左個身穿白色裙既女乘客,乘客一開始講左自己想去邊之後,就一直無再出過聲;而司機亦一如以往,一邊聽住收音機,一邊揸車。差唔多到達目的地既時候,司機發現突然有隻手從後伸出,手上面仲拎住左個橙,佢當堂嚇一跳。司機望望倒後鏡,發現原來係坐喺後座嗰位面色蒼白既女乘客。呢個時候,佢意識到有啲唔對路,幾乎驚到賴尿,但一直唔敢出聲。
 
女乘客突然話:『司機大哥你鍾唔鍾意食橙架?我生前好鍾意食橙架‧..』
 
司機當然唔敢答。
 
女乘客最後講:『但係生完之後就無再食喇。』
 
講完。」
 
阿恆說完後,逕自忘我地大笑著,而光耀和大嚿則聽得一臉目定口呆。
 
「好爛既笑話。」光耀睥睨著阿恆說。
 
「同意。」大嚿向阿恆舉起了中指。
 
阿恆辯駁道:「哎…你地真係好無幽默感。」
 
這時,附近突然傳來了人們的連翻叫囂,場面變得鬧哄哄,光耀視察了一下四周,發現原來是一班人正在為某女子而發生爭執…
 
「死老襯,我啲女你都夠膽撩?你唔識我瀟灑哥啊!?吓!?」一名將頭髮染成白色,身穿黑色背心,坦著胸露著臂的男子兇狠說道。
 
被圍困的另一名西裝男子醉意甚濃,卻仍能意識到自己現正身陷險境,不斷連翻低頭道歉,只差在未跪地求饒。
 
瀟灑哥如發狂般大叫了一聲後,便提腿猛力蹴向西裝男的肚子,失足的西裝男一時無法站穩,整個人仆向了光耀那邊,混亂間,桌上的啤酒更被打翻,弄髒了光耀等人的衣服。
 
倒地的西裝男一直在痛叫著,被狠狠地踹了一腳後,幾乎無力站起。
 
瀟灑哥和他的一眾手下逐漸逼近,看似還想要繼續出手教訓這名毫無還擊之力的西裝男。
 
大嚿與阿恆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被掃了興,還被弄致滿身髒兮兮,心中的無名火是起了,卻又無可奈何,畢竟對方人多勢眾。
 
就在此時,光耀霍然站起,將西裝男扶了起來。
 
「死開!無你既事。」瀟灑哥欲一手推開光耀,怎料光耀竟穩如泰山,身體沒有絲毫動搖。
 
「行開啦死矮仔!想做架兩啊?」瀟灑哥對著光耀大喝,口沫橫飛。
 
身高只有一百六十公分的光耀目光如炬,露出了殺神般的微笑,說:「你整跌哂我地啲酒喎…」
 
此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紛紛投到對峙中的二人身上,膽小如鼠的西裝男早已趁機逃之夭夭。
 
!!!
 
身型高大的瀟灑哥於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忽地往光耀的臉轟出一拳。
 
!?
 
光耀輕描淡寫地將頭一歪,躲過了高速撲來的拳頭。
 
打架經驗老到的瀟灑哥沒料到自己的拳頭竟會落空,於是稍稍失了重心,身體向前微傾。
 
光耀趁機抽動了自己的肩膀一下,以臂力反撞了瀟灑哥的胸膛一下,令他狼狽向後退了數步。
 
「嗚啊!我要打殘你!」
 
宛如一條瘋狗的瀟灑哥一心想要發難,於是再度上前揮動拳頭,可是,他的每一拳,每一腿,不是被光耀巧妙地避開,便是被他的莫名手法給卸開。
 
瀟灑哥惱瘋了。
 
眾目睽睽之下,竟然打不過比自己矮上了一大截的臭小子!還敢說這裡是自己的地盤,多麼的丟臉?
 
失去理性的他再度衝前,又再轟出毫無技巧可言的一記直拳…
 
光耀嘴角向上微揚了一下,馬步稍為變動,擺出了迎招的姿勢…
 
啪!
 
他以單掌迎接住瀟灑哥的快拳,卻沒有要硬拚力量的意思,反而是身子一側,手腕一轉,將向著自己暴衝而來的一股力順勢拉扯向後…
 
重心完全偏離的瀟灑哥踉蹌向前仆倒,將鄰桌上的雜物「匡啷匡啷」撞翻,他那撞傷了的額角正在滲著血,更一時爬不起來。
 
在場的人無一不目瞪口呆,堪稱尖東第一打手的瀟灑哥,竟然連對方的一根毛髮都動不到,還落敗得如此狼狽!
 
正當瀟灑哥的手下將光耀等人緊緊包圍之時, 一名禿頭中年漢從人群堆裡昂然踏出…
 
「做咩啊?想開片啊?散開!」
 
該名中年漢中氣十足,一班小混混望見了他的出現,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中年漢走到瀟灑哥身邊,俯身道:「瀟灑哥果然係瀟灑哥,仆街都仆得有型過人。」
 
「雷氣!?」坐在地上的瀟灑哥老羞成怒:「你黎得啱喇,有人襲擊我啊,拉佢啦!」他指向光耀。
 
這時,這名叫雷氣的男人將警員證繫於胸前:「有咩?我見唔到喎。」然後向現場眾人喊道:「無野睇啊,走啦,唔想跟我翻差館既就同我散開!」
 
食花生看戲的群眾立時四散,而一邊搓揉著腰一邊叫痛的瀟灑哥則忿忿不平的向雷氣和光耀豎起了姆指,然後頹然離場。
 
在旁的阿恆和大嚿此時終於鬆一口氣。
 
這名叫雷氣的男人走到了光耀身邊,輕拍了他的手臂一下:「後生仔,身手唔錯喎。」
 
光耀有禮地拱了拱手:「多謝。」他瞥了瞥對方的警員證,望見了「重案組」三字。
 
雷探員打量了一下光耀等人,從容地笑了笑,然後便轉身離去。
 
相信光耀怎樣想也想不到,一場偶然的命運交錯,竟將他扯進了黑白兩道的世界裡,甚至,將會間接把他的人生進行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