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愛情]《別離》: 第七章 木頭人

顧天行就是搔爆了頭也想不清，到底這人怎麼會滾來了我們這學校？說實話，這裡雖然不至於那種充斥黑社會流氓小混混的九流中學，但明顯跟那些師資全優、屢出狀元的學校差一大截，照道理林哲宇這種乖孩子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看他一頭烏黑亮麗的黑髮，才不靠校規不容的髮泥髮膠所塑，而是自然軟塌塌的貼服又整齊地梳在腦袋上。黑框眼鏡後方是一雙水靈有神的明眸，高直的鼻樑把眼鏡穩穩托好，配以兩頰棱角分明的線條，完全是個柔弱書生。尖尖的下巴呼應著小小的嘴巴，在腮骨位置添了一小顆深色的痣，把整張臉點綴起來並不失分，反而添了幾許特色。

這樣子，明明應該是那些中五會考放榜在記者面前舉著十優成績單的臉孔，怎麼會來了這裡？

愈看愈入神，又愈好奇，手機遊戲棄了，卡關卡厭了，身邊多了一個讓人禁不住好奇心的生物，哪能分心？

顧天行寫了一張字條，遞向林哲宇。



「今天吃飯嗎？」

林哲宇先怔了兩秒，然後接了過來，拿起筆就在上面寫，再遞了回去。

「我約人了。」其實是被人約了，但不能這樣寫吧。

顧天行咳了一下，點點頭，當沒事了。

小息鐘響，總算能放肆放鬆一下。



林哲宇這次沒離座說去廁所，顧天行便趁機問：「吃頓飯都給那堆婆娘纏上了？」

「你都這樣喚他們啊？」林哲宇真不解了，班上的女生著實纏人，但也說不上是「婆娘」這程度吧。

「長得還好，骨子裡就是一堆婆娘，麻煩。」

「沒甚麼啦，吃頓飯，就看看她們人怎麼樣。」

顧天行突然笑了一聲。



「怎麼了？」林哲宇問。

顧天行：「現在才發現你不是啞巴。」

「……」

午飯時間，林哲宇真被王樂瑤拉走了，陳惠也在課室門口等著，一男二女的就下了樓，時間的確要趕，就如昨天顧天行所說，遲一步就要跟一大群低年級的擠一小時了。

取了餐就找到了三人位子，放下餐盤便開動起來。

王樂瑤問：「我就好奇啊，怎麼你會插班到我們班上來？」

林哲宇不諱言：「之前停學了一年，後來想找學校讀書，就這裡收我了。」

「停學？為甚麼？」陳惠問。



「就……家裡發生了點事。」

王樂瑤看得出林哲宇不太想講太詳細，便不打算追問他甚麼事，轉而問：「那你停學了，年紀都比我們大嗎？」

林哲宇輕輕一笑，說：「嗯，本來現在應該在中七準備高考了吧。」

吃了好一會，飯堂窗外就響起喧鬧聲音，想必是男孩們開始打球了。

顧天行當然也是其中之一，除了下雨天校方不開放球場之外，基本上每天午飯時間的後段都是這群大男孩打籃球戰的好時機，著迷得連後面的課就是有測驗，他們也不回去看課本，就愛用盡午飯最後的時間來出一身汗。

籃球場傳上來的人聲特別明顯，稍為坐近一點窗邊都可以分得出是誰說甚麼話，說髒話的準是蕭凱傑，被球打痛而慘叫的就是劉俊樂。顧天行呢？負責喊余峰往哪走位的就是他了。

飯菜吃畢後，那一男二女就回到了課室樓層，陳惠上了廁所，倚著欄杆上的是林哲宇和王樂瑤－就昨天的樣子沒變。



王樂瑤笑著提起昨天的事：「你啊，昨天就不想跟我說話了吧？」

林哲宇搔搔頭，道：「沒有啊。」

「話都沒說話就溜回去了，你就算開溜也該找個好點的時機啊。」

林哲宇無法應對了，給說中的感覺就是窘。

「我跟裡面那些女生不同，才不是亮著雙眼變粉紅來追你，只是覺得你人帥帥的，當個朋友不錯，聊個天不生事。你以前讀男校？」

林哲宇搖搖頭。

「那就別端出一副女生恐懼症的樣子嘛。」

上課鈴響了，二人這回總算談夠了完整的話題才回去，這次林哲宇也比昨天表現得自然多了。



回到座位處，林哲宇就拿出待會上課用的課本，平整地放在桌上，看他文具甚麼的準備得妥妥當當，這種用功好學的學生大概破最快紀錄成為班上甚至全校的模範生吧。

顧天行進來了，還是滿頭大汗的狼狽樣子，可是兄弟們打球就是痛快，其他同學也不敢說我們顧大哥汗臭啊，要罵只罵劉俊樂。林哲宇偷瞄了他一眼，輕輕笑了一下。

「你笑了，這次被我逮到了。」顧天行手指指向他鼻尖，逗趣地說。

「甚麼啊？」林哲宇一句反問，也放鬆得把嘴角都翹上了，而他可是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自覺。

顧天行說：「笑多一點嘛，我多怕自己坐在一個木頭人旁邊。」

「我來之前好像你還是一個人坐啊，多了一個我又怎樣了？」

「人來了就該聊多點，我昨天陪你不說話都快憋瘋了。」這回聊開了，顧天行才把這心底話掏出來說，感覺這樣才能換得心裡踏實，對著林哲宇這冷冰冰的物種真要花點耐性呢。



「無聊。」林哲宇嘴裡小罵一句，臉上卻是無盡光彩，顧天行就知道自己把這塊冰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