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行給林哲宇打了通電話,劈頭便問:「寶貝,今晚還是要開夜班麼?」

「明知道還問。」

「美國分公司突然有點事,我今晚凌晨就要飛那邊了。」

「甚麼?」林哲宇定了神,問:「這麼急?去多久?」

「那邊的業務經理拿了公司的錢挾帶私逃了,我去那邊提供調查資料,順便也要搞好那邊的人事安排才回來,大概兩星期吧。」



兩星期麼?可是林哲宇鬱悶了,被顧天行慣得寵得養出了小脾氣,兩天不見對方就開始發慌,從小到大都沒想過自己會有如此黏人的性子,就被顧天行弄出來了,可笑又可恨。

林哲宇:「那你飛之前我就沒法見你了?」

「所以我才打來看看能不能跟你吃頓晚飯啊,不過既然你忙就算了。」

「萬事小心啊。」

「我擔心你才是呢!本來還想叫袁雄留下來幫忙看看你的,但我沒他在身旁又不行,逼著要帶他一起去了。」



「我多大了?幹嘛還要留人看我……」

「你多大都是我寶貝啊,我不照顧你,我就怕你不會照顧自己。」

林哲宇泛著笑意說:「你肉麻夠了。」

顧天行:「我還嫌不夠肉麻呢!你啊,沒我在床上侍候你,你肯定憋得……」

「顧天行你能不能停止說混話了?」林哲宇忍不住罵道:「永遠不會正經。」



顧天行仍是笑嘻嘻的說:「你捨不得我就認啊,才一天沒見你,我已經想你想到要昏掉了。」

「不跟你說了,護士找我。」

「嗯,別累著自己了。」

「你也順風,記著安全回來。」

甜蜜的談話就此被工作打斷了,縱是不捨顧天行那把溫柔磁性的聲音,林哲宇仍然記著自己的身份和專業,精神抖擻著隨著護士走,給臨時有需要的病人診斷治療。

接下來的幾天,幾乎在林哲宇身邊工作的同事都察覺到了,他特別沒精打采。當然面對病人時還能持守最基本的專業與尊重,關懷備至的親和力向來都是他的強項,所以病房裡的病人無不一致對他讚不絕口,可是一到不用對著病人的時分,深鎖的眉頭就傳出了相當明顯的訊息:我心情不好。

林哲宇向來對表情管理沒多加注意,用所謂喜怒盡形於色的佼佼者來用來形容他亦適合不過,同事都懂這種相處模式,默契地更專注留神地工作而生怕出甚麼岔子讓他不滿,但不懂他的大有人在,比如說梁曉寧又犯錯了,差點處方把止痛劑打在沒事沒幹的病人身上,隔壁那位痛得幾乎踹爛了床卻不得理會,要不是顧天行經過看見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事情肯定上新聞版面了。

林哲宇不扯嗓罵人-誰說的?梁曉寧馬上成為第一個被他大罵的犧牲品,罵她實習不認真不專注,罵她態度完全沒有作為醫者的自覺,甚麼狠話都出了,僅僅留下人身攻擊和髒話吞在肚子裡。罵得氣也喘了,印象中好像從來沒這麼好火氣。



誰叫顧天行一通電話都不打來!去美國幾天了,除了抵埗第一通歷時三十七秒的通話外,林哲宇基本上已跟他失聯了。就忙啊!忙到二十四小時都不理我了,你就忙吧,忙完在那邊風流快活別回來了!

別回來?你試試看,看我飛不飛過來逮你回香港!

甚麼時候自己也變得這麼霸道的……真可怕。

「林醫生……」梁曉寧雙眼已泛著淚光,聲音也抖著,戰戰兢兢地說:「我可以出去了嗎?我……待會輪到我負責巡房了。」

林哲宇定神回來,喝了一口水,沉住氣說:「我語氣重了,對不起。」

對不起?剛剛才被罵得想哭呢,這罕有發怒的人一爆發起來真夠嚇人啊,可是才幾秒鐘的時間就變回了原來的溫和樣子,叫梁曉寧如何反應得及……

梁曉寧:「沒關係,你罵我是對的,我真不該這樣錯……」



「不,是我……啊,你是不對……但那個……」林哲宇低下頭用手揉揉臉,清清喉嚨定神說:「我就希望你以後謹慎一點,病人把命都放我們手上了,一絲失誤都不能犯,知道了嗎?」

梁曉寧連忙點點頭,摟緊手上的東西就走了。

三天、四天、五天,都沒接到顧天行一道電話,林哲宇很快便改變了想法,開始懂了,顧天行不是沒交代,是失蹤了。

顧天行在美國的號碼接不通,林哲宇姑且當他忙著沒留意,可是再打上袁雄的號碼還是同樣的忙音時,林哲宇便明白事情並不簡單。

那邊廂美國正處深夜,顧天行全裸被拷在床上,手扣在床欄上,身能動卻不能走火,急了,就急著想把自己解救出來。如果一早知道這是一場騙局,又哪會笨得親身飛來美國辦事?哪捨得幾天無法跟林哲宇聯絡而心疼對方這時肯定急得緊踹地?

方凱浚拿著紅酒走進房間,得意洋洋地望著顧天行,說:「怎樣了?憋上第三天了,還不想跟我在一起?」

顧天行先是怒目而視,繼而轉柔了眼睛,冷笑哼道:「你憑甚麼?」

「就憑我曾經讓你在床上爽過。」方凱浚呷了一口紅酒道:「到頭來你飛來美國卻不認人了,我在你眼中就那麼容易給你擺弄了?」



方凱浚,顧天行重遇林哲宇之前睡過的一個公子哥兒,玩世不恭卻對顧天行動了真情,念他床上的魄力,念他懷抱的溫熱,就念他一個人。

可是睡過就不認帳,方凱浚惱了好久,追查到底才發現,顧天行已跟醫院某個好像長得不錯的醫生好上了。查閱過醫院的公開資料,林哲宇這人長得真好,可是方凱浚摸摸自己的臉,花那麼多錢保養難道又白花了麼?我姿色哪裡輸了?就憑他可以搶走顧天行?

先是不服,繼而惱羞成怒,直接收買了天恆集團美國分公司的經理,製造挾帶私逃的消息把顧天行引來了,再在他抵埗當晚聯同黑道中人將其擒下,袁雄亦不例外成了陪著的傀儡。

袁雄被打得臉身都是青紫,顧天行卻只勒傷了點,原因是方凱浚還要求他服侍自己。

給顧天行灌了春藥,自己脫個清光躺在他身旁,以為就能逗到這個以前濫情得誇張的男人,豈料他變倔了,死也不碰他,憋得鼻孔流出血了也不把身子挪近一寸。方凱浚拿他沒法,鼓著氣撂他不管。

第二天出強招,把顧天行的陽物緊緊含在嘴裡挑逗,照以前的節奏肯定挑起他色慾就來一場覆雨翻雲,可是顧天行就是硬了也不給他遐想餘地,索性射他一口尿,鬧得他火著眼走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顧天行仍然倔強不理他。光裸在床卻異常冷靜不羈,有如一頭蟄伏不動的豹,伺機絕地反擊。



方凱浚真急了,道:「你就這麼討厭我了?」

顧天行只冷冷說:「把袁雄放了。」

「是不是我把他放了,你就跟我做愛以後在一起!」

「不是。」顧天行斬釘截鐵說。

方凱浚罵:「那你憑甚麼?」

「小孩子,你又憑甚麼了?你看是你勢力強還是我韌力高。」

「誰是小孩子了!」

「就你這個不入流的紈絝子弟。」

方凱浚被他這麼一揶揄,眼圈都紅了,放下聲說:「我對你認真的。」

「我沒對過你認真。」顧天行輕描淡寫的語氣:「以前一夜情就是一夜情,講好不玩真的你偏要犯戒,我就摸不通你固執甚麼。」

「那個死醫生就值得你為了他不要我了?顧天行你破紀錄啊,敢包養他這麼久!」

一說到林哲宇頭上,顧天行就不得不認真起來,說:「我沒包養他,我是愛他,愛定了。」嘴角還不自覺地漏出一點甜膩。

「愛他?顧天行你甚麼時候也玩認真了?」

「我十七歲那一年就開始對他認真,現在絕對不變。」

方凱浚當然不懂他們之前的往事瓜葛,姑且當他胡謅好了,可是本少爺就是不甘心,從前我要男人服侍從來不用自己慌就有人排著隊來追,甚麼時候要卑躬屈膝求人了?

方凱浚決心出大絕:「我就把我跟你的床照發到林哲宇的電郵去!今晚你不跟我做愛、不答應跟我在一起,我就讓他發飆!」

顧天行又冷哼:「你發啊,最後我跟他解釋了,你覺得他信你還是信我?」

方凱浚也不是好欺負的一張臉,說:「我有說你有機會跟他解釋麼?你覺得你能走麼?我一發電郵,那個林哲宇馬上跟你斷了!」

說時遲那時快,方凱浚順著從醫院網站查到那個姓林名哲宇的醫生的電郵地址,把第一晚上趁顧天行被迷藥蒙得暈乎乎時自己湊上去合影的親密照都發過去,一連十多幅親熱照片,無一漏發。

顧天行表面上滿不在乎,心裡卻燒了一樣急,最怕林哲宇真信了,要解釋也有夠困難,加上林哲宇本來也不是甚麼心理質素好的人,要是激起他甚麼情緒,顧天行不忍想像有甚麼後果。

顧天行猜對了,林哲宇看著屏幕上一連串十八禁的照片,心都掏空了,還怨恨自己怎麼方才還跑去警署求助,最後以「證據不足」和「無法查證美國案件」為理由給糊弄過去。

林哲宇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流,半天對著拉黑的屏幕一言不發,不吵鬧也不對同事發脾氣。

然後認真地把工作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做手術、巡病房、看症,就如初來時一樣的拼勁。

第八天了,顧天行還沒給他一句解釋,甚至連一句「分手」也沒提。我就那麼下賤,連你一句交代的都不值?

方凱浚差點要因愛成恨了,顧天行在他身邊就如冰山一般,絲毫暖意都不漏一點出來。方凱浚把他軟禁著,甚至開始連他手銬都解開了,不怕他溜走,關在另一地方的袁雄是他手上最好的籌碼。

第十二天,林哲宇愈想愈不對勁,顧天行不是這種偷雞摸狗的人,就算要分也該瀟灑撇脫!

何況慢慢想來,林哲宇並不相信顧天行對自己的情話盡是虛情假意,如果在這地步首先選擇放棄對他的信任,自己還配不配被他寵那麼久?寵到自理能力都沒了,那會是逢場作戲麼?十一年了,他回來我身邊沒可能只為玩我!

林哲宇一手推開劉國煒的房門,直白說:「主任,我要請假,明天到下個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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