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芷妍瘋狂地跑出去找Chris。她用全力跑遍整所醫院,跑遍附近每條小街,直至最後她的雙腿超出了極限,發軟跪在街上,再跑不出一步路。

她失控地放聲大哭,用力搥著地面,打得雙手被粗糙的地面刮傷流血。

她想過Chris是人渣,但想不到會人渣到這個地步,他居然在這個最壞的時間一走了之!

她無法想像當心愛的姊姊從病床上醒來,卻發現Chris已經拋棄她走了的痛苦。姊姊會崩潰,會發瘋,這日會完全毀掉她的人生。

她在姊姊手術其間祈禱了不下一百次,希望Chris只是上了洗手間或是買甚麼,他會再出現在手術室的門口。



但現實是殘酷的,Chris並無出現。他決心避開她們姊妹,早預約好另一架計程車在醫院門口,然後趁芷妍分神時乘上計程車回到關口。

只要回到香港,他就可以重新做人。他再不記得誰是Angela,誰是芷妍,只記得他是一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在手術的一個小時裡,芷妍經歷了人生最痛苦的時刻。她像一個等待行刑的死囚,只要姊姊睜開雙開,一切就完了。

芷妍筋疲力盡地守候在姊姊床邊,盤算著應該該樣跟姊姊交代。她努力擦乾臉上的淚水,梳理好髮型,至少要暫時先暪過姊姊。

姊姊幽幽地醒過。芷妍緊緊握著她的手,擠出一個笑容說:「你醒來了。」



姊姊望望芷妍,望一望四周,說:「Chris在哪裡?」

芷妍忍著淚笑,強顏歡笑地說:「他說有點急事要先回去,叫我送你回香港。」

她衷心希望姊姊會相信她的謊言,至少等到身體復元。

但她沒留意自己的笑容多麼生硬,眼晴哭得通紅,雙手也發著顫,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她在說謊,更何況是朝夕相對的姊姊?

「他在我做手術時走了?」姊姊哭泣聲問,激動地揑著妹妹的手,指甲都插進妹妹的肉裡,但芷妍已經不覺痛。



她無言地點點頭,緊緊擁著姊姊。

「我會陪著你的,你還有我。」

(2)
計程車上,兩人有氣無力地坐在後座,互相依偎在一起。

來程時他們沒有說去,回程時更無話可說。芷妍只有用體溫溫暖著姊姊冰冷的身軀。

兩人回到住所時,已經是晚上八時了。

「姊姊你先躺一回吧。我去為你煮點肉粥。」

芷妍打起精神。她必須只養好姊姊的身體,再治療她的精神創傷。



姊姊躺在床上流著淚按著手機。芷妍望著她可憐的身影搖了搖頭,Chris根本不可能接聽電話。

他也許從來無想過與姊姊長期發展,他從來無交代甚麼個人訊息,只有一組電話號碼,可能連號碼也是假的。

芷妍把全副精神放在肉粥上,希望盡量令味道好一點,姊姊吃過後可精神一點。煮好了,就舀到碗中,送到姊姊的房中。

「姊姊先吃點東西吧。」

姊姊沒有回應,痛苦地在床上扭動著。芷妍心生不妙,連忙坐在床鋪上察看姊姊,卻驚覺床鋪上濕了片,她一望,只見鮮血從姊姊下體流出,染紅了大半張床單。

修讀護理學的芷妍知大事不妙了,這種出血量可是會死人的,她連忙撥打999,幫姊姊報警。

「姊姊你要撐著呀。」芷妍哭著說。



「我不是天使,我是惡魔,我將自己的孩子殺了。」

「不要說話了。不是你的錯,是Chris這個人渣的錯。」

「為甚麼我努力做過好人,最後落得如此下場?為甚麼Chris卻可以逍遙快活?」姊姊咬牙切齒地說。

這個問題沒人答得了,甚麼因果報應從來只是安慰世人的話,現實就是這樣不公平。

芷妍第一次見姊姊會這樣說,以往無論她多辛苦工作養家,都只會一笑置之,從來不會埋怨。

Chris把她的價值觀全毀了。

芷妍無言以對。在大出血的情況下,情緒激動只會令血流得更多,但她已經平伏不了姊姊的情緒,她從來無見過姊姊這種怨恨的模樣,只有用心聽她說話。

她有一種預感,姊姊已經活不長了。她要將每句遺言聽清楚。



「Chris把我們兩姊妹毀了,我無法原諒他!」正如芷妍心痛姊姊,Angela也心痛芷妍。她知道芷妍看著她受傷害也很痛苦,也會成為她心裡的陰霾。

「我恨不得他死無葬身之地,我要他比我痛苦一百倍,我要他生不如死!我要他後悔生在這個世上!」Angela說著最狠毒的話。

芷妍從來無想過這些話會出自善良的姊姊口中,但她並無被嚇怕,反而覺得一股熱血衝上來。

她對姊姊的愛有多深,對Chris的恨就有多深。

Angela不停詛咒著Chris,氣息越來越弱,最終她的呼吸停止了,咒駡聲才告休止。

「放心,我會為你報仇的。」芷妍幫死不瞑目的姊姊合上眼皮。

(3)
當救護車來到時,Angela已斷了氣。芷妍隨救護車來到醫院,得到的這是一張死亡證明。



芷妍向醫護人員交代Angela到內地墮胎的事,也交代了當中Chris逃走的事。

芷妍覺得Angela的死是因為Chris拋棄姊姊,令她悲憤而死。她希望有人可以為她與姊姊討回公道,但他們除了表達同情外甚麼也做不了。

殺人是犯法的,但法律上Chris並沒有殺人,無論他人格如何惡劣也不會受到法律制裁。

所以芷妍決定不惜任何代價去報仇,即使被判終身監禁也不在乎,因為她覺得自己已經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