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的背後靈 2 「六年的時間裡,你我只隔著十步之遙。」

「即是⋯⋯你已經跟著我六年了?」地下鐵內,我和女生並肩而坐。

「嗯!從你剛進入大學,到你踏入社會,我全部都看著。」女生誇張地點頭。

「這件事⋯⋯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原來這六年以來一直有隻女鬼跟在我身後。

「但你的反應比我想像中冷靜得多呢!你知嘛?我真的很怕你會在天台死掉啊!要是你死後看到我在你背後,你一定會以為我是害死你的兇手⋯⋯不!應該是凶靈才對!」女生笑著雀躍地說,她笑的時候,兩邊面頰會呈現深深的酒窩。



她真的是女鬼嗎?性格開朗而且異常建談,我到底多久未試過和女生談上這麼久了。

不⋯⋯她不是女生,是女鬼。

「對了!你的頭顱還痛嗎?還會流血嗎?有沒有頭暈眼花?有沒有想嘔吐的感覺?」女生靠向我臉龐說。

六年以來,這是我和女性靠得最接近的一次,但對象,竟然是我的背後靈⋯⋯

「沒⋯⋯沒有⋯⋯」



很可愛。

「嘩呀呀呀呀!」突然可愛的女生變成體型龐大的大媽。

「你大叫什麼?」本是女生坐著的位置被大媽坐下,透明的女生和我也嚇了一跳。

「抱⋯⋯抱歉!」我慌忙道歉,女生站起來後也不禁笑了起來。

「阿明!到站了!」女生提醒慌張的我。



她,知道我的住處,因為這六年以來,她一直跟我同居。

「對了⋯⋯我是怎樣獲救的?」

⋯⋯⋯⋯

自殺未遂,我在天台摔破了頭顱,到我醒來的一刻,已經身處醫院的病房。

「你可以出院了。」事發後的第二個早上,公立醫院的醫生向我簡略說明我的狀況。

後腦著地,縫了數針,沒有大礙,可以出院。

一切也沒有改變。

「太好了!阿明你真的很笨拙啊!」



除了這個女生。

「請問⋯⋯我們認識的嗎?」我看著站在床邊的女生說。

女生一頭烏黑的長髮,瀏海蓋過了眼眉,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穿著白色的無袖連身裙。

「有其他人在嗎?」女生四處張望,無視我的提問。

「我說⋯⋯小姐⋯⋯」當我想再次發問之際,準備離開病房的醫生穿過了女生。

無錯,是穿過了女生。

「鬼呀!」我嚇得高聲大叫,病房內數十對眼睛凝視著我。



「那裡?我最怕鬼的!」被穿過的女生同樣露出驚恐的神情。

「你你你你你⋯⋯」我指向慌張得躲到我身旁的女生。

「阿明,你看得見我?你終於看得見我了!」從驚恐變為驚訝,女生用手在我眼前輕撥。

「你⋯⋯你到底是什麼?」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女生連珠炮發說過不停,把她這六年的經歷通通說出。

在這六年裡,她到底有多孤獨,有多寂寞。

關於跟著我的這女生,簡單總結⋯⋯就是失憶的背後靈,她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記得自己的死因,更不知道為何跟在我背後。

只知道她,無法離開我十步距離以外。



⋯⋯⋯⋯

「所以,是我的同事,碰巧走到天台,發現昏迷的我⋯⋯」我和女生踏上回家的路。

「阿明!冰箱已經空空如也了,我們去超級市場逛一趟吧!」女生對我的一切都撩如指掌,包括我回家的路線,冰箱的狀況。

「啊⋯⋯我也忘記了。」說是家,但其實也只有我和爸爸二人。

我沒有兄弟姐妹,而我的母親在我出生的那天,已離開了人世。

「你爸爸今天也不回來吧?對了!他應該還未知道你受傷了。」而我忙著工作的父親,也很少回家。

我的父親是一名醫生,他最得意的技能卻無法拯救他的妻子,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選擇。



在我和媽媽之間,選擇一個活下。

選擇讓我活下去的,是我的母親,我的父親只是遵照她的囑咐,完成她的心願。

「反正我已沒有大礙,休息幾天便能如常上班⋯⋯還是別讓他擔心吧。」說了也不會有所改變。

「阿明你和爸爸的關係不好呢,父子之間應該多點溝通呀。」女生在我前方倒後走著。

的確,就算爸爸回來了,我們也說不上多少句話,五百呎的單位內,我們都躲在自己的房間,一言不發。

是因為我害死了他的妻子吧,所以他不知道怎面對我,不知道該跟我說什麼。

「阿明阿明!你記得這路上經常出現的貓咪嗎?」女生指著空蕩的街角說。

「記得⋯⋯但最近也碰不到牠了。」路邊的流浪貓四蹄踏雪,黑色的毛髮覆蓋全身。

「牠過身了,就在這裡呀!牠現在看得到我了!而且我能摸到牠呀!你看!」女生蹲下撫摸著虛空的貓咪。

「不⋯⋯我看不見。」而事實上,我並不是得到了陰陽眼,我能看到的鬼魂,就只有面前的這女生。

很可愛。

「因為你常匆匆走過,我每次也和牠也玩不上多久啊。」女生燦爛地笑著。

這麼可愛的女生,卻已經離世了,真可惜。

「那⋯⋯我以後經過這裡,也停下來讓你們小聚一會吧。」明明應該害怕,但看著她的笑容,看著她的酒窩,我便覺得不可怕了。

反正她沒有傷害我⋯⋯

「不用啦!你常加班工作至夜深,想儘快回家休息也是人之常情呀。」女生向虛空中的貓咪揮手道別。

最體諒我的,竟然是鬼魂。

⋯⋯⋯⋯

超級市場內,我推著購物車和女生並肩而行。

「阿明!別吃即食麵了!無營養的!正正經經煮一頓晚飯吧。」女生跑到放滿蔬菜的貨架。

我憧憬的首次超市約會,竟然是和女鬼。

「我不會下廚的⋯⋯你應該知道吧?」這些年來我也總是吃著外賣或即食製品,我和爸爸一年也沒有多少次同枱吃飯的機會。

「那就學呀!我會從旁指導你的!」女生自信滿滿地叉起手說。

「你會下廚?」連自己名字也不記得的女鬼,會懂得下廚?

「唔⋯⋯應該會的。」女生露出尷尬的微笑說。

「那⋯⋯就嘗試一點簡單的菜式吧。」我拿起了生菜。

或者⋯⋯某些東西正慢慢在改變,從我跌進你的生命,從我看到背後的你開始。

「阿明!牛扒!牛扒大減價!」女生又再奔跑到擺放肉類的陳列架那邊。

我相信你被迫跟著我,一定是上天的安排,當中⋯⋯一定有原因的。

從這天起,我開始了看到背後靈的生活。

不定期更新項目 「笨拙的背後靈 」 to be continue⋯⋯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