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死者約莫二三十歲,全身赤裸,嘴含半截生殖器,據報案的晨運人士表示發現屍體的是他的愛寵。林碩基拍了拍正在嘔吐的新人,讓他趕緊去聯繫刑警一科的陳智偉警官。

「抱歉,這裡已封路,閒雜人等不得進入。」新人攔住一名穿著睡衣,蓬頭亂髮的青年,那人揉了揉眼睛說了句哦正準備轉身離開時,林碩基一把拉住他。

林碩基狠狠地敲了新人的腦袋,說:「陳警官不好意思,他剛剛到職,還不認識偉哥你,請別見怪。」說完林碩基又使勁壓著新人的背以表示歉意,不過陳智偉一點也不介意,他更關心的是這起事件。

「甚麼狀況?」陳智偉加快了他的步伐,身材有點胖的林碩基差點就跟不上。

剛剛才結束連夜調查的陳智偉本想著可暫時回家補一下眠,怎料又收到奪命追魂電話,一下子整個人的疲倦感就更重了,他抬著沉重的腳步,每一步都讓人擔心他隨時會倒下,連他自己也不太記得究竟多久沒好好睡覺了。





「跟上次的情況一樣,我們又有麻煩了。」林碩基推了推他的眼鏡,湊到陳智偉跟前低聲說。

聽到林碩基提及上次,陳智偉的心就漏跳了一拍,雖然在接到電話時,他就大概猜到了,但親自看到現場後,他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三個多月前,汃州發生一起離奇命案,一無名男屍被人行山人士發現。該名受害者全身赤裸地躺在草叢中,不僅恥毛被拔掉,而且其生殖器還被割掉,半截塞在死者的嘴巴內,另外半截至今不知所蹤,而原先生殖器的位置放著一隻蟬。更讓陳智偉想不通的是草叢周遭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除了那幾個發現屍體的行山人士,雖然最初陳智偉也懷疑是否他們自己在犯案,但從死者的死亡時間推算他們幾人都有完好的不在場證明,而且草叢也必然不是第一現場。犯人在現場並沒有留下任何指紋、毛髮以及目擊證人,更糟糕的是犯人將死者的指紋破壞掉了,而 DNA 資料庫裏也找不到與之相匹配的居民,縱然汃州政府隨後有在汃州電視台上公佈死者的照片,呼籲認識他的人員主動聯繫警方,可三個多月過去一切都風平浪靜,無任何失蹤人口報案,也沒有任何良好市民跑來說他認識死者,一下子讓陳智偉走進了死胡同。

「這樣的場面你怎麼也在這?」陳智偉拍了拍正在法檢的短髮女,穿著一身白衣的短髮女在燈光下顯得更苗條,她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而是瞧了一眼陳智偉的褲襠說「這有甚麼好大驚小怪的,我還有甚麼沒見過。」陳智偉只覺得一陣腿酸。

果然與上次的情況一模一樣,陳智偉仔細觀摩現場一圈後,他覺得頭開始犯痛,剛想要抽煙時就被新人阻止了。





「你叫甚麼名字?」

「陳警官,我是 2046 李子豪。」

「好的,我會記住你的。」陳智偉並沒有理會李子豪,而是繼續點燃了手中的煙,他呼出的煙圈瞬間就被黑夜吞噬了。

短髮女一把奪過陳智偉手中的煙,星星之火就此被滅於鞋底,如兇手犯案時的兇狠,毫不留情。

李子豪後退了一步,他還沒來得及接受陳智偉警官的不聽勸阻,就驚訝於江嘉佳法醫的雷厲風行。在他剛入職不久後就有前輩提醒他要注意江法醫,她可是出了名的女漢子,即將三十的大齡剩女。





「呸呸呸,江嘉佳你別用你那摸過大體的手來碰我……」

「哼,我說現在都甚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在這抽煙,趕緊上報去成立專案小組。」

成立專案小組這種事陳智偉當然知道,剛剛林碩基還跑來問他有沒有可能會是模仿犯案,但這不可能,因為上一起案件政府並沒有對外公佈細節,如此一模一樣的作案手法也就說明了他早前的推測並沒有錯。雖然當時他跟上司姜志聰說過汃州可能出現了連環殺手,但即將退休的姜志聰勸他別搞那麼多事,說那段時間裡並沒有其他相類似的案件,拒絕陳智偉成立專案調查小組的申請,以一般突發死亡事件草草結案。

縱然陳智偉並不喜歡政府的體制,不過出生在軍事家族的他,也在命運的安排下走上了他父親走過的路。坐在專案小組調查的會議室裡,陳智偉一直在想犯人到底是如何將屍體搬到野外而又不留一點痕跡,而且將死者的恥毛一根一根拔掉的意義又何在呢?

或許第二起命案引起了媒體的關注,汃州政府主動要求成立專案調查小組,並要求專案調查小組要在一個月裡迅速破案,對這種無理要求陳智偉很想痛斥那根本就是在開玩笑,不過更讓他覺得心煩的是那發現屍體的大叔,明明都跟他們簽訂了保密協議,可大叔還是那麼大嘴巴地洩露了風聲,最近他被媒體騷擾的次數直線飆升,連在會所游泳都會被狗仔隊逮住。

想必這也算是大叔的報復,畢竟他去會情人的事穿幫了,現在正跟他老婆吵著離婚。誰讓他遛個狗到離家一小時車程的野外呢,這很難不讓人懷疑,而且最初他也沒好好配合警方的調查,一直支支吾吾的。現在他可好了,跟警方來個兩敗俱傷,可惜最後受苦的還是專案小組。陳智偉很討厭汃州的媒體,尤其是這幾年汃州的媒體變得越來越嘩眾取寵,事事講求爆點;時常還過分報道,擴大化地肆虐報道,又或者捕風捉影。正如這次的命案,他們將整件事的導向寫成警方辦事不力,指責汃州政府置汃州居民的人生安全不理,然後又扯出一大堆痛斥警方的藉口,引得一大班群眾不滿。

會議室裡一張張一閃而過的幻燈片,又將陳智偉拉回現場,他試圖拼湊兩個死者間的全貌,可似乎還是缺了點甚麼。江嘉佳表示從生殖器的切口及血凝固的情況來看,死者應該是生前充血時被人一刀過,這種時候必然會大量失血,可從屍體的狀況來看並沒有這種情況,也就是說犯人幫他們迅速止血了,並且正如大家所看到屍體時的狀況一樣,兇手很冷靜地在第一現場清理掉死者身上的血跡才棄屍的。江嘉佳認為犯人具備高超的外科醫術,她認為兇手有可能是從事外科工作,也不排除受過專業訓練的舊警務人員。

「我猜兇手或許是個完美主義者,你們想想看誰會擦乾淨死者身上的血才棄屍,兇手可能是處女座的?」林碩基莫名其妙地來了句,卻冷場了。





聽著江嘉佳從毛孔發紅的情況分析出兩死者都是活生生地被一根一根地拔走恥毛,李子豪只覺得下體隱隱作痛,雖然他提出會否是用脫毛膏或者剃刀之類的物品,但江嘉佳堅定地搖了搖頭,不過他還是不太能理解兇手這麼做的目的是甚麼。

「我覺得這一定是件變態的冷血殺人案。」林碩基看其他人沉默了就把話接過來,陳智偉不太明白為何這胖子也在專案小組裡,雖然他並不討厭林碩基這人,可他的偵查能力一直都是詬病。

林碩基語畢,會議室裡又一片死寂,陳智偉啪一聲站了起來,椅子跟地板間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所有人都以為他有甚麼話要發表,怎料他說他要去抽根煙,休息五分鐘後再集合。江嘉佳剛想要讓他留步,他把手放在嘴唇上做了個噓的動作,江嘉佳也就沒說甚麼了。

會議室裡的空調冷得讓人發抖,陳智偉一直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將空調的溫度調得那麼低,好讓他們的大腦變得不好使。他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著窗外的藍天,有種觸不可及的急促感,他點上了一根煙,可他並沒有抽,他知道這次他遇到麻煩了,家裡還有一堆破事處理,現在這頭又有那麼多煩心的事,他不禁暗罵起姜志聰。

陳智偉一手扶著落地玻璃,用手抖了抖煙灰,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告訴自己不能急,他深刻地記得他的尊師曾警惕過他偵查就跟下圍棋一樣,切勿急躁,看事必須看全局。煙灰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散落,陳智偉用鞋在地氈上磨了磨,然後把剩下的煙頭給滅了,

「好了,看來兇手是一名冷血的高智商罪犯,並且具備專業的反偵查能力,從現在起各位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陳智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猛喝一口茶後又說「張靜怡,兩死者的背景調查得如何?」

這時李子豪才知道一直坐在對面的長髮姑娘叫張靜怡,皮膚白皙加上一頭飄逸的烏黑長髮,更何況她臉上還掛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李子豪第一次發現甚麼叫會勾人靈魂的眼。在聽江法醫講解時,他就忍不住瞟一眼張靜怡,偶爾對上她的眼睛時,他整個身體差點就要軟在椅子上了,幸好他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以免被其他人發現。





本在記錄的張靜怡停下手中的筆,朝陳智偉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經過一番調查後,他們總算找到了三個月前的男死者一全名叫鄭駿財,年齡三十歲,單身,身高一米六七,住在汃州郊區的一農民房裡,無業遊民且欠債累累,由於鄭駿財總東躲西餐,所以農民房的居民並沒有覺察鄭駿財失蹤的事。而此次男死者二全名是鐘寺洋,年齡二十九歲,離異育有一兒由其妻子撫養,身高一米七三,是汃州中小企協會的副主席,這幾天本應出席曼谷的海外會議,可曼谷方的工作人員並沒有按時等到鐘寺洋,跟汃州的工作人員交接後發現其離奇消失而報案。

正如張靜怡所說的那樣,鐘寺洋在中小企商業中算小有名氣,家庭背景也算是中產,跟鄭駿財的窮困潦倒差天共地,兩人並沒有交集,除了同樣是男的外目前並沒有找到其他共通點。說到最後張靜怡的聲音都有些無力了,穿梭在緊張的空氣中明顯透著幾絲無奈感。

午後的夏日總是讓人想昏昏欲睡,靠窗邊的林碩基聽得昏昏欲睡,他用手托著自己的雙下巴,心想著這會議到底要開到何時,再不說話他就快要睡著了,所以他舉手說了句他覺得蟬應該是有點寓意。

關於蟬的疑問陳智偉在接觸第一個死者時他就思索了許久,不少成員都表示也許蟬是兇手的一個代號,可翻查歷年的兇案也並未發現任何與蟬有關的線索,而且經化驗後兩死者身上所放置的蟬也非本地蟬,說是外來品種個頭比較大。陳智偉對蟬的認識並不太多,只依稀記得小時候跟死黨在夏天抓過,以及數年前跟前女友在泰國旅行時,被前女友誠邀去吃烤蟬,現在想想他都覺得惡心。

專案小組的會議室被安排在樓道的角落裡,雖然透過落地玻璃可以曬到陽光,但會議室使用的是中央空調,陳智偉被頭頂上的風吹得有些頭痛,他覺得自己眼睛已經開始發澀,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眼球又多了幾條血絲。

「好的,張靜怡你去調派些人手再到兩個現場地氈式地調查,以及好好仔細地調查鄭駿財跟鐘寺洋的所有親朋好友,任何細微的線索都不能放過。」陳智偉換了個姿勢坐正了身體又吩咐李子豪「你去交通部一趟,查看這幾天屍體現場周邊的監控,任何可疑的人都給我叫回來!另外查查看鄭駿財跟鐘寺洋兩人最後出現的時間地點。」

突然被委以重任李子豪整個樂得不行,縱然家裡一再反對他當警察,讓他繼承家族企業,但身為九五後的他認為人生應該把握在自己的手上,而不應受他人安排。從警校以第一名優秀學員名義畢業的他,從未想過像他這種剛剛入職的新人也可以立刻參與這種重大案件,他默默地握緊拳頭,心想一定要幹出點成就證明給他父母看。

「那我做甚麼?」林碩基看每個人都有分配到任務,小聲地問了句。





陳智偉揮了揮手讓林碩基隨時待命,對於這個回答林碩基似乎挺滿意的,輕輕地點著頭嗯了一聲後又問「那你做甚麼?」。

「回家睡覺。」陳智偉回答得很乾脆,公佈下一次會議的時間後就自個離開了。

臨近暑假,汃州的街道又變得繁華起來,夏日的汃州熱得讓人走兩步就汗流浹背,走在大街上的陳智偉突然覺得眼前的這一切變得十分陌生,這麽多年來汃州的治安都很好,對上一起惡性殺人事件也是五年前的碎屍案了。迎面而來的年輕人一個個精神爆滿,而他的雙眼幾乎深陷了,一旁的古樹傳來幾聲蟬鳴聲,他停住腳步抬頭盯著古樹。

回到家陳智偉連鞋子都沒有脫就陷進客廳的沙發裡了,突然他口袋裡發出噔噔噔一聲,他翻側了身體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一看,只見一條短信:「明天早上九點別望了上來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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