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講緊嘅係‧‧‧」


「人本主義嘅心理學大師Abraham Harold Maslow,喺1940年代提出嘅需求層次理論。社會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實現,通通都失敗,金字塔自然會卸下。」我說。


「都‧‧‧都唔知你講緊乜‧‧‧‧‧‧!」阿敏轉身就想要追住阿南。


「已經太遲。」我利用能力將阿敏雙腳定住。






「你做咩啊‧‧‧!?」


「我要令你知道,一個人要死,你阻唔到、亦都擋唔到。」我望住阿敏雙眼:「死亡係佢嘅權利。」


「如果你咁講‧‧‧好多人都試過失敗啦,都係要有人支持佢哋先企得番喺身嘛!!!」阿敏想極力掙扎雙腳嘅束縛。






「但事實係,佢冇朋友。」


「佢先唔信‧‧‧‧‧‧人,總係可以好好咁生活落去!」



唔知點解‧‧‧






阿敏講出依一句嘅同時,我好似莫名地感受到久違嘅心跳。但明明,死神就唔會有心跳。



奇怪。


「返屋企,好好訓一覺。」我將阿敏瞬間帶返屋企,由IVE瞬移到返去。


阿敏望住自己間房:「喂‧‧‧!」


「訓。」我對佢施下催眠咒。






阿敏好快就變得迷糊,然後慢慢向後訓低。


佢一訓醒,阿南亦都已經死亡。



喺死亡面前,每個人都係平等。

阿敏就連發開口夢,都會罵我:「‧‧衰人‧‧‧‧‧‧死神‧‧‧」



為咗更加理解阿敏諗緊啲乜我潛入咗佢個夢入面。






喺夢入面,我見到佢用盡畢生嘅力氣毆打緊我。到底點解一個本應該要死嘅女仔,可以生存咁耐?



我真係好想知道。



喺夢毆打完我之後,阿敏終於停低落嚟,坐低、抱住雙膝‧‧‧‧‧‧似乎好孤獨。


「死神‧‧‧」阿敏佢楚楚可憐佢望地板。






「‧‧‧」


「我想見番我婆婆。」



「點解我要俾你見。」


「我好掛住佢‧‧‧‧‧‧我婆婆以前成日話我係幸運兒‧‧‧。」



果然,喺夢境好辦事。






「幸運兒?」


「因為,佢話我嘅出生好特別。」


「‧‧‧」不就你父母親生下來,是些老人哄孩子的說話吧。

「因為‧‧‧‧‧‧」正當阿敏想講嘅時候,夢境之外傳嚟一把聲。



「阿敏,起身去飲茶啦。」佢母親把聲。



就係咁,我未聽到成個夢就繃解。


雖然夢境可以潛入人嘅內心,知道佢深層思想,但缺點果然就係時間好短。


「發咗個怪夢‧‧‧‧‧‧」阿敏一開眼,望住天花板說。


「‧‧‧阿‧‧‧‧‧‧阿南呢!!?」佢嚇咗跳咁起身。


「佢已經走咗。」我說。


「走‧‧‧走咗‧‧‧?」


「唔,去佢應該去嘅地方。」

「‧‧‧」


「阿敏,起身去飲茶啦。」佢母親開門入嚟叫醒佢。

「知道‧‧‧」

茶樓,一個人山人海嘅地方。



入面一架架點心車喺唔同檯隔離停低,入得嚟多數都係阿伯、阿叔亦或阿嬸,同我一樣鐘意飲住杯茶睇快報。


不過呢到吵吵鬧鬧,同鐘意寧靜嘅我相反,雜音就好似收音機咁不斷傳入耳內,避都避唔開,極之騷擾。


而佢哋一家,就坐咗喺一個近窗嘅位。


「小敏,有咩想食就寫低。」佢母親和藹一笑,拎咗張點心紙俾佢。


「唔‧‧‧」阿敏拎咗,雙眼無神咁望住張點心紙。



「哇‧‧‧‧‧‧有個啱啱放榜嘅中學生自殺喎。」阿敏父親雙手打開報紙,第一頁就望到阿南死訊:「應該係考得差‧‧‧‧‧‧」



「‧‧‧」阿敏一言不發,望住張點心紙講:「唔係,唔係咁。」


「‧‧‧‧‧‧」佢兩老都不明所以,一同望向自己個女。



「阿南,佢唔會係因為自卑而自殺。」

「阿敏‧‧‧?」佢母親望住佢。



「冇嘢,叫嘢啦。」阿敏繼續目無表情,開始寫點心紙。


直到佢哋將點心紙交上,我就基於好奇心問佢一條問題:


「識得三日,感情又可以有幾深。」


「我唔知,」阿敏眼神一剎放空,說:「可能‧‧‧我曾經感受過佢嘅心情?我想試下幫啲要自殺嘅人。」


「你覺得好偉大?你喺到浪費時間。」


「相比起‧‧‧‧‧‧」阿敏望一望自己右手:「只係一件小事,但與其百無了賴咁過一個暑假‧‧‧我更想,試下代入下佢。」


「佢?」我斜視阿敏一眼。


「或者,有一日我會同你講係邊個?」阿敏撥一撥頸後嘅髮:「我細個識嘅一個人,不過你唔洗搵‧‧‧‧‧‧佢已經死咗。。」

「‧‧‧」



「不過死神,如果你搵佢上嚟,就等於犯禁?」阿敏淺淺地揚起悠白的淡笑:「已經好多年,除咗婆婆之外‧‧‧我最想見到嘅另一個人,就係佢。」


阿敏講出依一句時,冇好似講想見婆婆時嘅傷感,反之,係一種「相信會重逢」嘅表情同眼神。


「啍。」我不自覺低沉發笑:「有趣,佢叫咩名?」


就算帶唔到上嚟,


我都不妨自己走入地獄睇下佢係咩人。


但點知,佢竟然答我‧‧‧‧‧‧



「呃‧‧‧?我都唔知‧‧‧」「‧‧‧」我無言了。


「阿敏‧‧‧‧‧‧你同緊邊個講嘢?」佢母親探頭問。


「‧‧‧冇,冇嘢。」阿敏隨便講個籍口:「學校有drama‧‧‧我背下對白姐。」


講完之後,阿敏就偷偷回眸銳利咁盯我一眼。


阿敏一家喺茶樓叫咗燒賣、蝦餃、叉燒包、新竹卷、排骨、青椒辣魚肉、沙律春卷。女仔之家佢意外食得,來物不拒,難怪身形均勻。


飲完早茶之後,阿敏就以出街為由同父母分別,其實係根據報章內容,去咗阿南自殺嘅地方。


寶林嘅景琳村。


一大早去到,就見到有個喊到呼天搶地嘅婦人喺阿南跳樓死嘅地方伏低咁喊,畫面慘不忍睹。


「節哀順變。」阿敏走過去,安慰道。


「你係第一個,嚟見阿南嘅人‧‧‧」阿南母親大喊一場後,漸漸轉為無聲地飲泣。


「嗯‧‧‧」阿敏答。


「如果知道佢會死‧‧‧我‧‧‧‧‧‧我一定會多啲‧‧‧見佢‧‧‧‧‧‧」佢阿媽擦一擦眼睛。


阿敏拍拍佢膊頭安慰佢期間,就有個保安阿叔行過嚟:「喂,阿嬸!你咁樣喺佢跳樓個位日喊夜喊唔掂喎!返屋企喊啦!!」


「你講咩啊你!!!」阿南母親好激動咁想衝去保安到。


阿敏及時拉住佢:「伯母!唔好激動‧‧‧‧‧‧」


「咁係啊嘛!好多人會投訴嫁大佬!你估我哋保安處好易做呀!?」保安大叔大罵:「你個仔死大哂呀?返屋企喊吧,阿妹拉住佢呀‧‧‧‧‧‧!」


「阿叔‧‧‧你收下嗲啦‧‧‧‧‧‧」阿敏咬牙切齒,用力拉住激動如牛嘅阿南母親。

「我要打死你個仆街呀!」伯母十分激動地望住保安。



「哎吔‧‧‧死‧‧‧‧‧‧死神啊,幫下手啦!」阿敏望住我。


「一場鬧劇。」我繼續冷眼旁觀。


最終,好不容易被人拉開依場衝突。阿敏就繼續安慰住伯母,一至扶到佢返上屋企。


一上去,係一間好窄好細嘅公屋,裡面傢施好多都已經破舊。


「唔該你‧‧‧阿妹‧‧‧‧‧‧」阿南坐喺一張椅上,繼續喊住講。


「唔洗客氣‧‧‧」阿敏望一望周圍:「係呢‧‧‧不如伯母你休息下先。」


「唔啦‧‧‧唔啦‧‧‧‧‧‧我訓唔到‧‧‧‧‧‧」伯母未停過咁喊,然後望住阿南間房嘅門口:「個仔以前成日講好想自殺好想自殺‧‧‧仲以為佢講笑‧‧‧‧‧‧點知佢‧‧‧」


阿敏無講啲咩,繼續撫摸佢背脊安慰。


「我自細就成日同佢講屋企窮,讀唔成書‧‧‧一定無出路‧‧‧‧‧‧一定會好辛苦‧‧‧佢肯定覺得‧‧‧‧‧‧覺得‧‧‧」


「冇人想。」


「你叫我以後點啊‧‧‧‧‧‧!?」佢母親捉住阿敏隻手臂。

「‧‧‧」阿敏自己都答唔出,佢以後可以點。



「覺得麻煩就走,佢死佢事。」我說。


阿敏不屑咁望咗我一眼,然後細聲對阿南母親講:「你呢段時間平伏下心情先。」


「我唔慣‧‧‧我唔慣屋企咁靜‧‧‧‧‧‧」阿南母親直頭掩住自己對耳。


「我相信佢都唔捨得你嫁‧‧‧‧‧‧」


「佢肯定好憎我‧‧‧我平日叫佢得閒就返工‧‧‧‧‧‧又叫佢要讀好啲書入大學‧‧‧我‧‧‧我都從來冇好好咁同佢傾過‧‧‧‧‧‧真正望個仔一眼都冇,我好後悔!」阿南母親不斷用拳頭拍檯。


「如果有機會俾你見多次阿南,你會同佢講啲咩?」阿敏問。


「我會講‧‧‧‧‧‧對唔住‧‧‧阿仔‧‧‧唔好走‧‧‧‧‧‧」




「死神‧‧‧」阿敏回頭望住我。


「‧‧‧」我抱住雙手,合上雙眼:「免談。」


「五分鐘‧‧‧?」


「三分鐘啊?」


「一分鐘呢‧‧‧‧‧‧?」

阿敏眼神充滿哀懇:「咁一句啊?」

「對我無好處。」我打開番眼,望住阿敏同個發癲母親:「召喚死人上人間,係「犯禁」,違反原則。」



「真係一句都唔得‧‧‧?」


我凝望住阿敏,佢對凝望住我良久,最終我先開口:「死咗都要搞咁多嘢。講,我需要一個代價。」


「我‧‧‧」阿敏咬一咬食指,思量著:「講個故事你聽。」


「故事?」


「我嘅故事。」


「啪」,我彈了手指一下,一具幽藍色嘅靈魂隨即從地獄急上人間。

「我已經私底下拎咗你一年壽命。」我斜視阿敏一眼:「過一分鐘,就拎一年。」



「你‧‧‧!」但當阿敏望到一具靈魂直上人間之後,就無再講嘢,驚訝到冇再講嘢:「算‧‧‧下次再同你算帳。」


「阿‧‧‧阿妹‧‧‧‧‧‧我‧‧‧有冇眼‧‧‧‧‧‧花啊‧‧‧」阿南母親嚇到雙腳軟倒,坐喺地上望住個具靈魂。



「媽‧‧‧」以靈魂姿態出現嘅阿南,望住自己阿媽。


「仔‧‧‧仔!!!」佢阿媽想上前抱住佢,不過失敗,摸著個空。


因為靈魂可以穿透物理限制。


「阿仔‧‧‧‧‧‧對唔住啊‧‧‧媽咪對你唔住‧‧‧‧‧‧」佢阿媽抱唔到個仔,轉為雙手抱住自己不斷飲泣:「我比唔到好生活你‧‧‧我又要你返工又想你讀好書‧‧‧‧‧‧我好想再好好對你一次‧‧‧‧‧‧」


「阿媽‧‧‧唔關你事,我自殺係我自己決定。」阿南望住自己阿媽,無任何憤恨:「你唔好咁傷心。」



「你點解要自殺‧‧‧」阿敏望住阿南。


阿南望住阿敏,中午嘅太陽亦都照入屋中,穿透餘人:「我見唔到自己未來‧‧‧我覺得生活好悶苦‧‧‧比我同年嘅人都唔會似我咁失敗‧‧‧‧‧‧我想死,死可以解決所有事情。」


「你無諗過父母?」阿敏問。

「個一刻,我冇諗咁多。」阿南望住窗外嘅太陽:「只係覺得,只要一跳落去就唔洗諗咁多,乜嘢困難都唔會有。」



「再苦嘅日子都總會過啊!」阿敏緊握拳頭。


「冇‧‧‧我只係得苦、苦、苦同苦,我見唔到有任何將來。」阿南走近窗口:「喺香港唔讀書唔通洗一世碗、跟一世車?我呢種身世更加唔好講識女仔‧‧‧就算識到人,人哋問我做咩或者問我屋企人做咩‧‧‧‧‧‧我都會自卑‧‧‧」


「你點解唔等多陣?點解唔肯等喺生命入面,可以改變影響你一世嘅人啊!?」阿敏想捉實佢膊頭,但又捉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