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嘅出現,彷如一場夢境喺佢人生中淡淡掠過。


一切,都好不真實。


無謂再關心你 我沒資格慰問你~」踏入八月頭,一大早阿敏嘅手機聆聲就響起。


失去咗早起身習慣嘅阿敏從夢中模糊地醒來,亂摸著床上手機嘅位置,直到佢摸得到手機喺邊又唔想接電話,但佢諗一諗都係撳咗接聽。






「阿敏啊‧‧‧!你做咩連續三日唔返補習社啊?都放完假啦喎!」係神婆嘅聲。


躺訓喺床上嘅阿敏冇答任何一句,只係望住天花板發呆‧‧‧


「阿敏‧‧‧?」神婆又出聲。






阿敏直接撳收線,然後側身將半邊臉貼喺枕頭上,望住床隔離嘅牆壁放空、發呆。


不過神婆冇放棄到,接二連三地不斷打電話俾阿敏。而刷緊牙嘅阿敏見到來電後Cut、食緊嘢來電Cut、望緊窗外風景個陣都Cut。


毫無表情、不包含一點情緒嘅冰冷臉孔,變得完全唔似阿敏。






「敏?老豆同你出去食飯好冇‧‧‧?」今次到佢父親敲門。


佢都係無理。


不過‧‧‧佢反而自己一個落咗去平日朝早會去食早餐個間茶餐廳食晚飯。每食一啖飯,都好似填充住淚水一樣。


望住前面空無一人嘅位,佢突然好唔習慣,依種無力感恐怖得緊要。伸手摸不住,雙手都抱不住,只有接觸不到嘅空氣。


最終,佢忍唔住自己一個喺茶餐廳食到一半飯,伏喺檯上飲泣。







死神消逝前一刻嘅畫面,佢仲歷歷在目。


同時‧‧‧


依一幕,令阿敏佢記起死神最後嘅遺言‧‧‧‧‧‧




「我係張嵐,專門拯救自殺嘅人。」

「張嵐‧‧‧‧‧‧」伏低嘅阿敏稍稍抬起頭。






佢諗緊死神講嘅依個名,到底代表住啲乜。雖然佢心中都立即就有個頭緒,呢個‧‧‧或者會係死神嘅名字。


終於,阿敏喺個刻好似搵到自己嘅意義一樣,想要去求證死神最後一句說話嘅意思。


返到屋企嘅佢,即刻用macbook搜尋「張嵐」兩隻字,但都係一啲毫不關己嘅資訊。


不過阿敏冇氣餒,反而好似搵到一樣嘢做咁‧‧‧‧‧‧不斷追尋張嵐依個名嘅下落。







就正如當初,死神尋找張嵐一樣。


佢先去咗各大政府關於自殺嘅機構去問一下有冇張嵐依個人嘅存在、到網上發問有冇一個叫張嵐嘅人、又喺網上唔同國家嘅搜尋器搜索關於「張嵐」一切嘅資料。


阿敏佢推測,依一個可能就係死神嘅名字。因為佢依稀記得死神行入教堂個陣,仲記得佢講過知道咗一個真相‧‧‧‧‧‧所以嚟咗救自己。

連續幾日,阿敏都忙到飯無食、冇訓覺,佢父親亦都觀察到依一點,所以趁阿敏喺檯上攰得訓著嘅時候,入佢間房無聊睇睇,順便放低一碗湯。




無意中‧‧‧佢見到阿敏電腦上搜尋住嘅字眼──「張嵐」。






依個名,喺佢腦中隱隱掠過。


「好似喺邊到聽過‧‧‧」佢父親抓抓頭,就準備轉身離開。


「老豆‧‧‧」阿敏模糊從夢中醒來:「你講咩話‧‧‧‧‧‧」


「吓‧‧‧冇啊。」


「你喺邊到聽過呢個名。」阿敏抬頭望住佢。


「我都係無啦啦喺個腦飄一飄渣~傻女。」


「飄一飄?」阿敏即刻起身捉住父親衣領,眼神充滿希望:「咁你繼續飄啊老豆!」

「阿敏你‧‧‧‧‧‧」佢父親有啲啞口無言咁望住阿敏。



「快啲飄!」


「我盡力諗下!」佢父親點頭。


阿敏聽到依句後,就繼續放心地伏喺檯上睡。


見到阿敏訓得正熟,佢父親就除咗件外套落嚟當被披喺阿敏身上。


兩日之後,阿敏因為要接受陳文輝事件後嘅心理輔導而跟屋企人去到就近嘅將軍澳醫院。


但顯然地,阿敏冇因為陳文輝而受到太大打擊,反而係死神嘅離去‧‧‧‧‧‧


「阿敏?你試下‧‧‧放鬆啲,慢慢咁幻想自己喺片大草原,而唔係海火‧‧‧‧‧‧」喺面前嘅心理治療師道。


「‧‧‧‧‧‧」阿敏咬一咬牙,佢對於此等浪費佢時間嘅治療,冇乜耐性。

「我幻想唔到啊。」阿敏直接一句話應醫生:「不如你俾我走啦好嘛?」


「阿敏阿敏‧‧‧!唔好咁暴躁,放鬆放鬆‧‧‧‧‧‧咁你先可以脫離依個陰影。」心理醫生和氣地勸道。


「死神佢‧‧‧死神佢為咗救我‧‧‧‧‧‧犧牲咗自己啊!」阿敏企起身,有少許激動:「你依家要我坐喺到聽你廢up哂時間!?」


「‧‧‧死神?!」醫生嚇咗嚇,偷偷喺一份表格上填寫啲字:「睇嚟有埋妄想症,要食啲精神藥物‧‧‧‧‧‧」


「阿敏‧‧‧?你點啊?」聽到裡面響聲好大嘅老豆即刻跑入嚟。


「啊‧‧‧‧‧‧爸爸,不如帶阿敏返屋企休息下先‧‧‧依張係藥紙嘅配方‧‧‧‧‧‧」心理醫生小心翼翼咁遞咗張紙俾阿敏老豆。


阿敏父親望一望張紙,凝望良久,佢拒絕收下。


「醫生‧‧‧唔好意思,不過我個女唔會有精神病,所以唔會食藥。」之後,阿敏父親就帶阿敏離開。

「老豆‧‧‧你都知個醫生傻嘅呢?」阿敏仲有啲憤氣咁同父親抱怨。



「知,當然知。」佢父親拍拍佢個頭:「阿敏不嬲係我哋嘅醒目女。」


「‧‧‧所以,唔好再迫我見啲咩醫生‧‧‧唔好再開啲咩藥俾我食好冇?」


「嗯,唔會再迫你。」佢父親和順地安慰著阿敏:「但你都要應承我,唔准再捱餓同夜訓,知嘛?」


「唔‧‧‧」


「今日咁好天,」阿敏父親走出醫院,伸一伸腰:「就陪老豆周圍行下好冇!?」


阿敏內心其實唔太想,不過見老豆咁為自己,就點頭答應咗佢,佢諗或者心情真係會好啲。

「唉‧‧‧」阿敏挽住父親嘅手臂,將頭搭住佢膊頭喺街行。



「阿敏‧‧‧你做咩一定要搵到嗰個叫張嵐嘅人?」佢父親隨口地問。


「因為‧‧‧」阿敏望住前方嘅路:「我想知道個真相。」


「真相?」


「我想知‧‧‧死神佢最後一句嘅含意‧‧‧‧‧‧到底係咩。」阿敏越諗越諗,又開始掛念住死神。


「死神?真係有架?」佢父親冇質問,反而好奇咁問佢。


「有嫁‧‧‧佢好沉默、好神秘、性格又衰衰地‧‧‧但‧‧‧‧‧‧但係,你又會喺當中感受到佢一啲親切感‧‧‧」阿敏眼睛稍稍向上,望住佢父親:「然後當佢默默咁喺你身邊‧‧‧好似陣風咁消失就消失‧‧‧‧‧‧你會覺得,突然好唔習慣。」


「咁死神佢去咗邊?」


「唔知啊‧‧‧不過我一定會搵佢返嚟。」阿敏經老豆咁講,又突然諗出有冇方法可以搵出死神。


佢自己當然就唔識呢一回事嘅嘢,所以佢腦內第一個諗起嘅‧‧‧‧‧‧


就係補習社嘅朋友──神婆。

就喺兩父女行到醫院對出一個街口等馬路期間,一位義工走上前對佢兩個講:



「先生少姐,請支持器官捐贈啊。」然後,義工就俾咗一張小卡紙佢哋。


「好啊。」佢父親接過卡紙,一路等綠燈,又一路好似諗番起啲咩,不自覺笑一笑:「敏啊,記唔記得你細個做過一場手術。」


「記得‧‧‧」阿敏望住張卡,似乎對上面嘅內容有啲深刻:「個陣我器官衰竭‧‧‧‧‧‧」


「係啊,有個男仔救咗你。」佢父親拍一拍佢個頭,回想往事:「佢叫咩名呢‧‧‧?都冇乜印象‧‧‧但個陣我不斷多謝佢家屬,直頭感激到跪喺地不斷講『多謝張生!多謝張生!』真係‧‧‧‧‧‧」


「張生‧‧‧?」


「因為我聽護士講佢哋成個家族都係姓張囉。」


「張嵐‧‧‧?」阿敏雙眼漸漸張大。


「敏?」


下一秒,阿敏頭也不回就跑返去將軍澳醫院嘅方向。喺依段路上,佢有好多諗法,而種種想法對佢嚟講都係不可思議‧‧‧臉上嘅情感都再難以收藏。


佢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去當年青少年病房,立即問看更處嘅護士:「唔該‧‧‧我‧‧‧‧‧‧我想搵‧‧‧水‧‧‧‧‧‧水程‧‧‧佢叫咩名呢‧‧‧‧‧‧」阿敏苦惱得握實拳頭,想要記起當年照顧佢嘅姑娘。


「你搵水程‧‧‧深姑娘?」一位看似上咗年紀嘅老護士問。


「係啊!」


「喔‧‧‧‧‧‧你邊位搵佢啊?佢已經唔喺到做好耐啦喎。」

「佢去咗邊返工啊?」


「區內尚德個間基博幼稚園啊。」

阿敏轉眼間,又跑到過去尚德個邊,跑過去個陣心臟一直怦怦地跳,就好似‧‧‧同某種心靈共鳴住一樣。



「嗄‧‧‧嗄嗄‧‧‧‧‧‧嗄‧‧‧」跑到喘氣嘅阿敏不斷敲幼稚園道門。


「請問你‧‧‧」一位職員出嚟開門俾佢。


「水程深姑娘‧‧‧唔該‧‧‧」阿敏認真咁望住佢。


可能職員都見到佢眼神嘅誠懇、認真,都不敢慢下來,點頭就去搵嚟水程深姑娘。



「Hi,你搵我有事?」水程深姑娘行出教員室。


阿敏見到水程深姑娘後,清澀嘅現於臉上:「係我啊,劉偉敏。」


「呃‧‧‧‧‧‧」水程深姑娘諗一諗。


「細個撞咗車嗰個‧‧‧‧‧‧」


「喔‧‧‧係你啊!!?阿敏!!?」水程深姑娘反應好大,上前攬住佢:「你咁大個女啦!仲高過我啊!!!」

兩個人互相攬抱一陣後,水程深姑娘就帶咗佢去一個班房入面傾計。



「話時話啦,阿敏點解你咁突然搵我嘅?」水程深姑娘問。


「因為我想問你記唔記得一個人‧‧‧」阿敏雙手撐住檯面,望住佢。


「邊個啊?」



「張嵐。」


「佢‧‧‧好似係‧‧‧‧‧‧」


「捐心俾我嘅嗰個男仔。」阿敏答。


水程深姑娘似係深思咗一陣,說:「你搵得佢好辛苦?」


「係好辛苦‧‧‧」阿敏苦澀地抿嘴。


「好啊。」水程深姑娘諗咗一下,答應阿敏:「你等我放工,我一陣帶你去見佢。」

就係咁,阿敏喺空曠嘅班房等咗好一段時間。



佢伏喺檯上側頭望住窗外橙金黃嘅夕陽:「張嵐‧‧‧到底係咪你。」


終於,水程深姑娘放工,佢帶住阿敏去到將軍澳墳場,一路上阿敏心情都好緊張,不過佢都一直保持住情緒收起,因為‧‧‧佢知道,一定要持落去‧‧‧‧‧‧直到搵到死神。



「呢個‧‧‧就係張嵐佢個墓碑。」水程深姑娘停落嚟,望一望墓上一瓶新鮮嘅白花:「睇嚟,有人定期嚟探佢。」


然而,真正令阿敏眼淚自然從臉頰流下嘅,係墓上一封睇落仲新淨嘅信,佢被人用花瓶壓住並且上面寫住兩隻字──「給:敏」


阿敏小心翼翼咁蹲下,拎起封信、打開,畫面‧‧‧‧‧‧就好似轉跳到死神當日去教堂救阿敏時嘅黃昏。


死神‧‧‧



佢孤獨咁背靠坐喺自己嘅墓上,拎起筆喺信上寫住一字一句:


敏,或者你當見依封信個時,你已經二十歲、三十歲、六十歲,又或者八十歲?始終我發現依個真相都係調查咗好一段時間,而且你冇我想像中咁聰明?


但我慶幸嘅係,你會願意去搵我。


原來我並無被你遺忘。


一開始我都同你依刻嘅心情一樣‧‧‧估唔到一直尋找緊嘅張嵐,就係我自己。


睇到依段我有義務提醒你,小心你嘅眼淚會滴濕將紙嘅下半段。


身為死神嘅我,本應該係要調查逆天嘅你。但我從來冇諗過令到你逆天嘅,就係我自己。你用住張嵐嘅心臟而存活,另一邊廂我就用住死神嘅身份而活著,所以寫依封信個陣,我就已經有所覺悟。


大概我嘅離開,就能解除你逆天嘅命運,亦完成到我嘅天職‧‧‧因為你條命既然冇逆天,就自然唔會存在逆天而活嘅事,生命可以重拾正軌。


只係我估唔到,我生前同死後遇嘅人都會係你。


但假如只可以用一個身份去見你,我希望‧‧‧‧‧‧我會係令你世界重拾色彩嘅張嵐。


其實我去到依段,我已經諗唔到再可以寫啲咩俾你。




可能人同神都一樣,


當我哋都失去嘅時候,


先知道自己‧‧‧‧‧‧


曾經擁有。





死神字。


‧ ‧ ‧ 


淚線崩潰嘅阿敏冇記得死神嘅提醒‧‧‧‧‧‧


淚水,


已經佔據信紙。

阿敏最後揭起信背,睇到死神喺信背寫嘅最後一句反而令佢淚中帶笑、破涕一笑。



Don't look back , my dear.


「‧‧‧死神‧‧‧‧‧‧真係你‧‧‧真係你。」阿敏捉實信封,擦一擦臉頰上嘅淚水。



比起傷心‧‧‧



阿敏依一刻嘅感動更為之大。



佢合起雙眼,雙手垂低,仰頭深深咁呼吸一下。



「阿敏‧‧‧」水程深拍拍佢膊頭安慰佢。



「係你令我再搵番心跳。」阿敏望住墓碑:「人生流流長‧‧‧習慣咗一切嘅麻目之後,好耐都冇試過咁大哭大悲,死神‧‧‧‧‧‧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