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篇神怪之門扉: 6.3 不速之客

　　寶貝稍稍收淚，雙手仍是狂抖，一張臉擠到曉娜腳後。老人的說話她仿似沒聽進去，看起來寶貝根本毫無戰意。
　　撒斯看來，這幼孩完全不會戰鬥。
　　老人望著她便覺可憐，總不能強迫寶貝出馬。料想是霜露面對這麼小的孩子，亦無法以喝罵的方式讓她貼貼服服的依從命令。若現在再引一只破敗者過來，恐怕寶貝今後會惱了自己。　
　　寶貝無法出手，老人只好輕呼一聲，土龍直接捲起權杖破敗者，瞬間把破敗者帶到空中。老人揚揚手，土龍瞬間溶成沙泥，歸於塵土。
　　一縷紅色氣團綻現，是破敗者被幹掉後才會出現的破敗之氣。
　　不過曉娜沒看清到底權杖破敗者是怎樣死的，她只看起老人呼呼叫、抬抬手，那怪物便煙消雲散，看起來很容易啊？
　　曉娜不了解老人所使是他勤修了五十年的土龍之法，是一項九圈技能。一項練得爐火純青，快要達到封頂十圈的絕殺直接穿越破敗者胸口，都不能使妖怪停下來。權杖破敗者還是老人從怪海中挑出來，並非破敗者中最可怖的一種。
　　破敗者之氣出現時，曉娜白眸忽然有了異動，眼珠漸漸擴大至充滿整雙靈眸。這是窺視回憶的悸動，是曉娜回憶神技起始時的特徵。
　　但曉娜沒有注意到眼神的改變，除非有鏡子之類的輔助，否則一個人是沒法看見自己的五官。曉娜只感到一剎輕微的心緒不寧，輕得連撒斯亦不感到奇怪。
　　老人的心思卻去了別處。




　　權杖破敗者竟然會見勢後退，被擊中後仿佛生了逃跑的念頭。剛才它使招控制樹枝，枝頭似乎往老人方向直線而去，實則破敗者拿捏角度奇準無比，那枝頭是以銳角十度方向斜斜進發，眼光不銳利者肯定誤會那是直線射擊。
　　若那時候老人不作回應，呆呆站立，那枝頭便會從他右邊肘下一側掠過，直擊站在他身後的曉娜。
　　老人剛才訴說「不妙」，表示的是一瞬害怕。老人懼怕那些怪物具有思考能力，畢竟破敗者理應不懂得逃跑，亦不應該懂得選擇目標。那怕怪物的智慧進化至及得上生物的十分之一，依然非常可怕。
　　老人回想起來，六年前他與霜露為了兒子在山下荒地大開殺戒。以老人和霜露的實力，除了一些實力強橫的破壞者外，破敗傀儡都不是他們對手。
　　只是破敗傀儡數量甚多，前仆後繼，任老人與霜露如何厲害，亦沒有用之不盡的拉羅和體力。憑二人之力，根本無法探索更遠的地方。
　　霜露又不願意把紅色異世的秘密告訴其他巨頭。
　　名德六巨頭中，她只相信丈夫。關白敬為人老實忠厚，但他的背景過分特殊，霜露從不信任他。霜露信得過任老，任老畢竟是名德元老，只是任老與餘下兩名巨頭關係密切，那兩人與霜露有過樑子，霜露無法托以重任。
　　今天以後，知道這紅色世界的人僅有四位：老人、霜露、曉娜和寶貝。身為導師的江卓不知，老人的徒弟胖子史班亦不知道。
　　當年老人且戰且走，從不待在一處。當日怪海如蟻，老人沒有細心留意妖物的動作。如果怪物具有智慧，那它們會否具備組織的能力？
　　若它們集結成軍，一口氣衝進現實世界，那將是末日浩劫。




　　曉娜看著老人靜默一會，不知他在想甚麼。
　　良久後，老人才道：「寶貝不用怕，怪物被我打跑了。伯伯要借你的小包，收了破敗之氣。」
　　寶貝似乎不相信老人所說——她不是不相信老伯，而是不相信那可怕的怪物死了。老人喚她幾次，寶貝才在曉娜足後探出一只靈眼，左看看，右看看，才從大衣口袋中摸出一個儲物小包，小小手掌遞出小包時就如嫩草生芽。
　　寶貝矮小，老人俯身低腰才能接下小包，再向曉娜道：「生命之鐲不能接觸吸敗者之氣。要是接觸了，便等於把它吸收。寶貝沒有生命之鐲，平日儲藏玩具都用這個。」
　　老人微運拉羅，右手扼出黃光。光芒拉扯破敗之氣，氣流一縷煙般竄進小包中。  
　　老人見得曉娜望著自己，道：「不可以把它吸收。異界破敗者之氣比我們世界的更混濁，世人都不知這個世界的存在，從來沒有人試過把紅色世界的破敗之氣融進體內。沒有先例的話，冒險嘗試只會賭了性命，不如不試。」
　　其實曉娜只是呆望，沒想過要把吸敗之氣收為己用。就算有此念頭，有了上次的經驗，撒斯都不會允許。  
　　老人把小包還予寶貝，道：「把它交給你爸爸，讓他研究研究。」
　　寶貝收起小包，道：「爸……爸……」
　　老人摸摸寶貝的小小頭，其後撿拾破敗者遺下的手杖，將它收進自己的生命之鐲中，道：「不錯的古董，幸好沒錯手把它毀了。」




　　破敗者的裝備不會隨著他們暫時亡故而消失，固此才會湧現專責探索的商團。若破敗怪物重生，它們則會重新持有裝備，從前丟下的不會消失。對於商團來說，這意味著賭上生命換來的金礦。
　　發明一科主要分作兩門──創作、改良。破敗妖物出現於一千五百萬年前，其武備有著長久的歷史。當世成熟的改良技術之一，便是把那些裝備改造成為鬥器。
　　老人是創作家，亦是改良家。不過它的研究課題十分刁鑽古怪，傾向改良一些年代更久，接近五千萬年前人類時代的出土文物。普天之下，只他一人會研究此項學術議題。
　　大陸歷史可分成幾個大紀元：傳說時代、龍族時代、人類時代、破敗時代。傳說時代和龍族時代是史前文明。人類時代是中世紀，也是信史的開始。所謂信史，即文字、文物並存紀錄歷史的年代。破敗時代又名十族時代，是當今的紀元。
　　曉娜的名德神槍便是中世紀武器的改良物。老人把它交給曉娜，打算觀察神槍的實戰續效，再稍作改善後，才發佈新技術的研究論文，將之公告天下。
　　事成後，名德學院鐵定在科技研究中開闢了新思途，有了與格曼科研院分庭抗禮的本錢。
　　三人循原路離開，回到現實世界。
　　老人不發一言，心中想事。　　
　　實驗完全失敗。
　　兩名女孩沒能殺死破敗者，因此老人無法見證破敗者死後，到底它及其周遭地帶的怪物，會否失去原地重生的能力。
　　可是仙族遺址怪物全皆消失的事，每天都載於報章頭版。任何人走到仙族遺址待上一天，便能確認消息千真萬確，不容作假。老人只能慶幸名德早一步把女孩們搶了過來。
　　老人暗自猜想曉娜無法殺死怪物的成因。會不會是因為紅色的世界始終與現實世界不同，所以異界中的破敗者與現實中的不能混為一談？
　　想到這裡，老人已開始盤算下一次的實驗。實驗不可能只做一次，這是研究員的鐵律。
　　老人啟動校內傳送法記，準備把曉娜和寶貝帶回望安峰時，再三叮囑道：「今天的事不能對外人說。」臨行前，才想起沒告訴她們自己的名字，便道：「你們叫我奧老師便可。」
　　老人的姓氏有五字之多，名稱亦有三字，那三字便是「奧斯汀」。




　　為怕麻煩，奧斯汀便著學生喚自己「奧老師」，其實他不姓奧。依照熟悉程度與關係，有的人會叫他作奧老，或奧老頭，或奧大人，甚至奧名德。
　　奧斯汀把曉娜與寶貝帶到望安校舍。看著她們離去，奧斯汀暗自盤算，到底要否找千靈兒到紅色的世界再試一次。　
　　
　　奧斯汀回到自己的房間時，霜露早已久候多時，來人還有關白敬。
　　露霜見丈夫面色不好，便知實驗結果如何，但此刻的重點卻是別事。
　　霜露把一張紙交到奧斯汀手上，道：「老頭，今屆我大名德似乎招了不少『好』學生。」
　　這當然是反話。
　　奧斯汀看了看，那是一張的轉校表格。
　　表格內載有某位學生的資料。
　　奧斯汀望了望那學生名字，只得皺起眉頭，皺眉時的神情明顯比實驗失敗更為嚴峻。便是他坐鎮名德二十載，望得那學生名字時，持著表格的雙手亦不自然的抖了抖，心裡有了一點懼意。
　　奧斯汀和霜露的實力排不上大陸頭十，大概在十名以下、二十之上。但他們二為一體，夫婦合力即可與當世強者平分秋色。
　　這麼的一位人物居然會害怕，說明了即將來臨的危機非比等閒。
　　奧斯汀看著轉校表格中的兩處蓋章位置──全都蓋上了署印。
　　兩印之中，其一屬於格曼帝國教育部的署印。這十分正常，名德學院座落格曼境內，收生資料必要上呈教育部，這也是招收曉娜的困難之一。曉娜沒有國民身份，上報資料等於自首，向國家招認名德犯法，罪名之一就是非法招生。
　　然而這位轉校生毫無疑問地得到國家正署。此外，表格上還印有名德的印鑑。




　　兩印齊備，代表國家與校方均同意轉學申請，意味著那位學生完成了法定的轉學手續。
　　奧斯汀把表格還給霜露，道：「霜，這不是你核准的？」這是明知故問。既然霜露拿得出表格交給自己，表格必然出現問題。
　　名德的大小事務一向由霜露負責，收生亦不例外。最近秘密地招了曉娜和千靈兒，使霜露格外注意名德的學生招收與職員招聘的情況，以免被不需要的人物混進名德來。
　　遇上可疑個案時，霜露即會以各項理由退回申請，寧錯勿濫。
　　這表格上印有名德的印鑑，蓋印者卻不是霜露，這就是問題所在。
　　若不是名德女皇蓋的印，那必然是其他擁有招生權限的人。在名德內，不計算霜露和奧斯汀，只有其他四位巨頭擁此權力，但他們一向都不會當了女皇蓋章的差。
　　四人之中，關白敬正正站在他們夫婦二人面前。很明顯，霜露早已「揪」出蓋印的「兇手」，蓋印的真兇就是關白敬。
　　「轉校生的名字挺好，叫作『關白欣』。」霜露揶揄道：「敬，我可不記得你有一名女兒。你的妻子是誰？不如把她介紹給我們認識認識。」明著眼挖苦尚未娶妻的關白敬。
　　關白敬沒有介意，霜露說話一向直接不留情，但不代表她是為批評而批評的人。關白敬只得苦笑道：「露，你覺得我有反對的選擇？」奧斯汀打圓場道：「好了，這事怪不得敬大人，是我們失算。」
　　霜露道：「說不可以這麼說。當天會議，是他答應了我們兩不相助。現在姓格曼的找上門來，你教我如何處理？」又提起那轉校表格，朗讀當中內容：「『關白欣，十五歲，住址格曼城』，她怎不寫自己住在皇宮？」
　　霜露又取出今天刊出的《羅德隆日報》，把它翻到某頁，依報直讀：「『昨夜二十六時，格曼帝國官方公佈，帝主格.曼.欣......』」強調了「格曼欣」三字後，續道：「『帝主格曼欣即夜巡狩西方邊界，行程如下：十天後將於恆陽閱兵……』閱兵好啊！名德與恆陽距離十萬百千里遠，我們在南、恆陽在西，格曼欣閱著閱著，居然閱到名德來，我這裡那有兵馬給她檢閱？」
　　關白敬只得笑了笑。論口才，女皇是名德第一，關白敬才不會對她認真。
　　「格曼欣化名關白欣，微服混進校內，說明她不想外界知道她的格曼帝國查到我們頭上。我猜格曼欣已經查出，把仙族遺址弄成宜居地帶的主事人物在我們這裡。」奧斯汀道：「往好裡想，她格曼帝國要獨吞好處，不想鬧大事情，不希望聯合王國的媒體一拼湧進名德。她可能查不出更多線索，於是改了偽姓『關白』，親自出馬調查。」
　　「你們不了解小欣。」
　　關白敬的真正名字是格曼敬，是當今格曼帝主格曼欣亡父的弟弟，論輩分就是格曼欣的皇叔，只因一些過去才待在名德。所有巨頭都知道關白敬的身份，奧斯汀禮稱他為「敬大人」有一定的道理。




　　關白敬實力不強，學術成就不高。列為巨頭之一，完全是強大的背景使然。
　　「小欣是國君，一向不會輕出。」關白敬道：「但她很清楚如果純粹委派手下上山調查，她的手下肯定過不了露和任老這兩大關。她親自出馬，是料定就算我們知道她來了，都不能對她本人做些甚麼。」
　　霜露直入正題：「她知道曉娜了沒？」
　　關白敬間接回答：「我說過兩不相助，不會告訴小欣關於曉娜和千靈兒的事。」
　　「那便好。」霜露道：「曉娜住在十五號宿舍，那便把格曼欣安排至距離十五號最遠的三號宿館。」關白敬又問：「課堂安排？」霜露道：「曉娜和千靈兒跟我，格曼欣上最普通的課。格曼欣是國君，不可能一生待在名德。目前只要拖她時間，不讓她查出甚麼，她終有一天會死心離開，做回她的皇帝去。」
　　三人又計議一會，其間奧斯汀忽道：「對了，坊間流言，皇室成員五歲時會進行一次智力測試，真有其事？」
　　關白敬笑道：「半真半假。不一定是五歲，也不只一次，而是三次測試，取平均分數作準。」奧斯汀笑道：「敬大人當年測試成績如何？」關白敬大笑道：「我太蠢，不足道，不足道。」奧斯汀忽問：「那格曼欣呢？」
　　關白敬沉吟半響。
　　久後，才淡淡地道：「三百分，滿分。」
　　關白敬被迫為格曼欣蓋印，幫了她一次。此番透露皇室資料，也幫了名德一次，如此便扯個公平。
　　奧斯汀聽得「滿分」一語，臉上盡現憂慮，不自覺以曉娜的招牌方式回應：
　　「喔。」
　　只好見步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