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小山西方不遠之處,有一座山,名叫芸生山,它原本是一座眾人避之則吉的鎮邪山。
 
天上有著掌管世上神獸靈物的四靈神。四靈分別是青龍孟章、白虎監兵、朱雀陸光、玄武執明。四神鎮守東南西北四個方位,並將二十八宿四分以歸各宮所管。
 
而在鎮邪山就有傳說,上有一頭上古靈獸,是一隻兇猛暴虐的異獸,會食人以吸取靈氣並四處破壞。因此被四靈神困在山谷中已有千年,終日不得見光。
 
此山除了有傳說中的上古妖獸,還長滿各種奇珍異草。
 
有一對姐弟,他們的母親身患奇疾,需鎮妖山上,百年只生一朵的春殘花醫治。
 


他們臨走前,卧病床上的母親趁著弟弟在屋外收捨時,握著姊姊的手,虛弱的說著,
 
“芸華,娘有東西給你……”
 
她從懷中拿起了用紅繩穿起的一個刻有圖騰的虎牙,放到女兒手中,
 
“這是……祖先傳下來的護身之物,好好拿著,平安歸來……”
 
“芸華記緊了,娘不必擔心……”
 


母親吃力的抬起手,輕輕揉去了她女兒緊皺的眉心。
 
兩人花了三天時間走到鎮妖山下,山下不遠有一位老伯正在劈柴,
 
芸華走近老伯,
 
“老爺爺,您是住在這裡嗎?”
 
他放下手上的劈刀,
 


“老身住此多年,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人影了,你們怎麼會到這來?”
 
子奇說道,
 
“家中的娘身患奇疾,需要山上春殘花續命,因此特到此地。”
 
老伯摸著白鬍鬚,坐到大石上,
 
“春殘草生於山裡的述異谷中,就是傳說中困住妖獸的山谷裡。而且山上兇險無比,有人也因此喪命,二人還是回去,不要冒險了!”
 
芸華微微揖身,
 
“謝老爺爺擔心,我們姊弟二人知道的。”
 
他們倆別過老伯後,便繼續起程上山。


 
老伯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霧氣中,屈指一算,
 
“天上一日,人間十年,如今,天上已百日,西宮九太子的千年之劫也是時候襲來了。”
 
他們剛上山,踏上的泥濘濕漉漉,空氣彌漫一種,青草和霉菌混合的氣味。
 
“姐,這山裡陰氣濕氣都很重,你身子不好,可有覺得不適?”
 
她的確覺得呼吸困難,
 
“無礙,尋到神草就好……”
 
他們走了一個時辰,天色突然變暗,一大黑雲籠罩著。
 


子奇護在自己姐姐身後,
 
“奇怪,剛上山時還天朗氣清,怎的一陣子就天昏地暗。”
 
此刻,山谷有一奇異的生靈感受到凡人的氣息,便漸漸醒覺起來。他的四處溢滿戾氣,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要把任何事物吞噬。
 
突然,在姊弟二人前,一隻龐大的有著三頭的黑狗從叢中扑出,尖銳不齊的牙齒張開著,暴躁地噴氣,六隻墨黑的眼中只見他們二人的倒影。
 
他們的心就像拉滿的弓弦,誰也不敢吐口大氣,生怕一張開嘴,就會驚動到眼前的異獸。
 
三頭黑狗側著頭,齜牙裂嘴,向著他們張口吼叫,一下要扑到子奇的面前,
 
“子奇!”
 
芸華一手拽開她弟弟,黑狗獸的利爪在她的右手臂上割得皮開肉裂,流著暗紅的血,而傷口漸漸變成了黑色……


 
“快跑!”
 
她立刻爬起來,吃力的拉著弟弟往前惶恐的奔跑著。那黑狗一見,面目猙獰拔腿追上去。
 
他們跑百步才等於黑狗的一步,很快,芸華喘著氣,跑不動了,叫著弟弟
 
“跑……往……往上走……”
 
就在她停下來時,那猛獸便向她奔去,她一驚,便往後坐倒,心裡頭蹦蹦直跳著。
 
就在黑狗的巨爪子離她只有半分時,一道白光從她心胸冒出,形成了一個保護罩把他們圍住了。
 
黑狗瞬間收起巨爪,兇猛的三張臉也頓時變回溫順。光暈消失後,她便見黑狗俯首向著他們行禮。這時候的天也光起來,黑雲一下子徹底消失。
 


她心中驚訝,往心胸一看,母親在他們臨走前給她的虎牙刻有的圖騰上在發著微光。
 
此時山谷裡有人感受到圖騰的力量,並睜開緊閉已久的眼跟旁邊的人講話,
 
“遙生,看來有你的人到山上來。”
 
那個被叫做遙生的人半躺在石邊也開了眼,幾秒後他又閉上了,搖起了手上的酒瓶,
 
“嗯……”
 
“除此之外,封印於在你身上五行陣那東西剛才也醒覺的跡象……”
 
 
就在那大黑狗停下來行禮之時,子奇立刻跑到姐姐跟前,二人詫異的看著正向他們俯首半跪的三頭黑狗獸。
 
這如怪獸的東西上一秒還發飆,下一秒就乖乖的伏在眼前。
 
芸華突發奇想,
 
“說不定它能帶我們去!”
 
子奇一聽,連連搖頭,
 
“太危險了,要是它再發狂怎麼辦?”
 
她走近黑狗獸,伸出手,放心的摸著它的頭,觸到那柔軟如絲的毛,牠閉上眼享受著。芸華輕聲問道,
 
“你能帶我到述異谷嗎?”
 
那獸仿佛聽得懂人話,開眼,並微微點頭。
 
隨後,他們二人騎上了它背上,它一躍,跨過叢林,再踏,越過溪流。不用幾下眨眼的時間,牠就在山頂停下來,俯下身讓他們落地。
 
山頂萬里無雲,萬物生長茂密,加上少許鮮花以作點綴,一點也不像傳說中指困有妖獸一般,卻是充滿靈氣,一個安身修養的好地方。
 
芸華臉色蒼白,虛弱的抬起右手看一看傷口,那傷口有如火炙般、剜心的痛,但她卻一直忍受著,堅持等待到春殘花有了,除了母親能有救,她手上的傷也能一同被治。
 
可在這裡,卻沒見到任何可以通往谷中的入口。
 
此時,芸華掛在心胸前的虎牙懸浮起來,那圖騰也發生微弱的紅光,像是要帶領著她去某地。她隨著虎牙指引的方向走著,直到她的腳被小石頭絆住,想要一跨過那小石頭,腳一踏就踏空了,然後她和那一片草就掉下去一個垂直的大黑洞!
 
“姐!”
 
她墜入了那無盡深洞裡,弟弟的喊聲也越來越小了……
 
當她快要到底時,一直在洞中喝酒的遙生,右手輕輕一揮,一道氣隨著他袖中衝出,把掉洞底的她墊住了。
 
她驚愕的看著懸浮半空的自己。
 
身下托住自己的風,在她落地的瞬間,就瓦解了。
 
這洞雖是無限大,但她其實只能見到一片黑暗和微微發光的一片春殘花田。
 
此花不生於土中,生在靈中,吸收千年山中動植物自然死去的靈氣而養成。它開的是靛色的花,有著十塊花瓣,還有著一支會發光的花蕊,而結的是黑色的果實。
 
她見到春殘花的瞬間,一直堅持的精神和堅忍的痛楚,終於在這一刻兵敗如山倒,眼裡看著的花光幻化成一個個光暈,不支倒地了。
 
同時,在黑暗中走來一位拿著酒瓶子的白髮男子,‌身上散發著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
 
他平放手掌向天,食指與拇指扣成一個圈,再將手一反,這昏天暗地的洞裡如畫布一轉,這洞中就變成了世外桃源,有著與外面一樣的陽光、空氣、溪流和叢林。
 
他語氣中帶著不滿和斥責,
 
“左更,怎麼把人帶來了?”
 
一隻小黑狗走到他左腳邊,發出像小孩一樣的嗚咽的委屈聲。
 
那隻小黑狗是剛才把芸華抓傷的黑狗獸不錯,龐大嚇人的三頭黑狗獸是它的真身,乃屬天地間的神獸之一,被西宮聖獸白虎派到鎮妖山鎮山之用。
 
“罷了。”
 
他一手抱起了小黑狗,走到暈厥的芸華前半跪著,伸手,在小黑狗的腿上用手指凌空一劃,它的腿就被割開了一道刀口。他把小黑狗留出來的血滴在她右手腐壞的傷口上。
 
“她是個凡人,還得用你的血至少半個月才能痊癒。”
 
小黑狗睜著水靈的雙眼看著他,
 
“人,是你帶來,也是你所傷,就算你這腿血流乾了還有三隻。”
 
他把狗放回地上,它默默的舔著她的傷口,而她手上的傷在黑狗血的治療下的確好多了。
 
他看了看她的臉,又打量了她一身的裝束,最後,他眼停在了她胸前的虎牙……
 
八百年前,初到此地的他在鎮妖山上收復一隻鷹頭狼身的附耳烏獸時,因修為嘗淺,雖成功收歸為所用,卻被傷得退去人身,得以真身白虎療傷。當時有一位少女與為醫的父親到山上採藥,欲找到能醫奇疾的春殘花。二人不知其特性,少女的父親直接摘下花,被有毒的花蕊花粉傷及,手部到頸部的皮膚不斷的滲出鮮血,無法止住。
 
少女用盡一切所有的草藥都未起到作用,只能眼睜睜看著父親滲血的地方擴散,人越來越虛弱。
 
一隻有著二人高的白虎慢慢步近,少女見樣,雖渾身怕得抖著,也張開雙臂護住父親的身體,不讓它靠近。那白虎有著一雙如紅寶石的雙眼,一身如雪般光亮順滑的毛髮,那尾巴上束有一條紅絲帶,尾端有如一朵吉祥雲,而身上散出無人難及的威嚴。
 
然而,那白虎說起人話來,
 
“此花花粉劇毒無比,就算是神仙都要用小許修為處理,小仙一碰並修為去了半,若是凡人便會皮膚滲出血直到命斷。”
 
少女聽後,萬念俱灰,無力地坐在地上。
 
白虎不忍看到少女如此心灰,走近她父親,
 
“你想做甚麼?”
 
還未讓少女反應過來,白虎一張口,就往躺著的男子頸部咬去,這一幕,驚嚇得她衝上去,拔起小刀來,
 
“惡獸!放開我爹!”
 
她高舉小刀,用刀插入白虎的身上。白虎身一顫,後退了幾步,就倒下了。
 
少女立刻往前看了看自己爹,呆住了,爹身上的血沒再滲出,反而恢復原來的膚色。
 
如此一來,她知道自己誤會它了,轉過身來看,它緊閉著眼,眉頭緊蹙。再仔細一望,除了剛才她用刀傷的,後腿整個血淋淋,還滿身上一小處一小處的傷……
 
她心裡驀地一痛,走到他身旁,當抬手想要摸著它時,龐大的白虎卻突然化為煙霧,煙霧散去,一隻小得如嬰兒般的小白虎在地上睡著了。
 
她撿起了自己刺傷它的小刀,並把它抱起,小白虎依偎著她的臂彎,雖然還是滿身的傷,但也安心的睡好了。
 
她的父親在那天之後就好了起來,只不過是頸上多了兩個洞。
 
她每天磨草藥敷在小白虎的每一處傷口,準備東西給它吃。
 
“你不吃肉?”
 
他別過頭來。
 
“老虎不吃肉……那吃甚麼……”
 
她怕它不喜歡獨自一個,就連睡覺也陪在身旁,一邊摸著它的背直到她自己睡著。她知道小白虎喜歡酒香,就特意學會釀酒,放在一旁散發香味。她知道它不喜歡濃濃的草藥味,就特意把藥調成花香,如此一來,他的身上也散發著淡淡華香。
 
經過三個月的休息調養後,他回復真身,變回了大白虎。
 
“多謝姑娘照料。”
 
“我也是想向你報救父之恩,你痊癒了,我心裡也好過。”
 
白虎抬起前掌,掌上冒出了兩樣東西,
 
“盒裡有三顆藥丹,是以春殘花所製。還有,”
 
“這虎牙你帶著。”
 
她把東西拿起來,抬眼看他,
 
“所以,現在是讓我們走嗎?”
 
“山裡太危險,你們在這裡不安全。”
 
“虎牙上留有我的氣息,能保你一世平安。”
 
她拿起虎牙,牙上刻有一圖騰,是西宮七宿的方位圖。
 
“臨走前,我能知道,你叫甚麼嗎?”
 
他微微笑著,把頭輕輕貼著她的額頭,
 
“遙道知是君,生尋白花香……”
 
八百年前,他把這牙交予那位少女,可這虎牙認主,這姑娘怎會能激出圖騰的能量?
 
一隻有著獅子身姿,頭頂著一對兩龍角和一身淡青色軟毛的靈獸在這個時候走出來。
 
“小情人?”
 
“只是個不自量力的凡人。”
 
“可她身上有你一隻牙啊。”
 
獅子走到暈倒的姑娘身旁,望著她戴著的虎牙,
 
“西宿宮的老虎,把牙給人,就代表要娶她。”
 
他怎麼會不知道這牙的含意,只是給的不是眼前的她,不知怎麼會到她手上。
 
他將手放在她額頭上,然後她整個身體都被一種淡紅色的煙圍繞著。半晌,他收起手來,煙也散了。
 
他心中一顫,她與那少女的氣息是一樣,這姑娘是八百年前的她的轉世。
 
隨即,他起身就離開,獅子出口問道,
 
“不照顧她嗎?”
 
他止住步伐,右手一揮,就有著一間小草蘆,裡面一應俱全。再揮,又有一道氣衝出袖裡,把芸華送到蘆中的小木床去,
 
“左更,人看好了。”
 
小黑狗俯首以示知道。
 
那獅子看他又要走了,
 
“誒,你去哪?”
 
“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