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廣之野,雲齋舍門前。

一位青衣女人,裝束雖不是青春少女,但駐顏有術,容顏姣好,完全看不出年紀來。

“歷澤,算起來,你我已有幾千年未見了,你還是如此英俊。”他禮貌的一笑。

“蕭雨,本座前來乃有事相求。”

三皇之一的女媧,人類始祖,上古第一女神,在她歸回虛無之後,她的腸化作了十個神人。蕭雨便是其中一人。



“哦?人類的魂魄?”

她從歷澤手上接過一個青色的氣團,

“若沒有你用雙生咒護住,早就魂飛魄散。”

雙生咒,顧名思義,彼生我生,彼死我死。
歷澤這些年都走遍天涯海角,一片又一片的將芸華散落人間的魂魄碎片撿回來。可是魂魄不全,是不可以長時間強行留住。

就算三魂七魄不齊,入不了輪迴,也不能讓她孤獨於世間,就算三世已過,本座都不會離棄你。



蕭雨突然一愣,

“你該不會,是對這凡人動心了?”

歷澤笑而不語。

沒想到當初決定留在遙生身邊會遇見她,可從本座第一眼看見她,便知,我只是她人生的過客。

蕭雨將氣團帶到冰床前,手一揮,芸華的身軀若隱若現的躺在床上。



“她的一魂一魄都不見了,這會讓她失去從前的記憶,和她,一顆會愛人的心。”

“她既是本座認定的人,如此她必須得生。”

自打女媧娘娘後,芸華便是他千萬年來的唯一認定為主的人。

人間三世既然已過,記憶有與沒有都不會有分別。

芸華你可知,你在第二世時在遙生身上所刺的一刀,就是你要刺穿心胸的原因,而你所傷的並不是平常人,是天之四靈,要繼承大業的神仙。

從來,就算是神仙,也該要明白因果,要還的歸要還。

蕭雨吐出自己的靈神,並把一半分到芸華身體裡。



半個時辰後。

她緩緩睜開眼,

“你是誰?我又是誰?”

蕭雨開口道,

“從今日起,你便要繼承我的身份,女媧的後人。”

五百年後。

“據說西邊有一座芸生山,祈求甚麼都很靈!”

“真確?”



“那山還流傳著一段人與神仙相戀的事呢……”

大街上,有人在討論著芸生山的事跡。

“師父!你甚麼時候也能教我長生之道?讓我也能像芸生山上的神靈一樣助有求的人。”

薄紗輕覆她面頰,行走在鬧市中,跟在身旁的小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角。

“霽兒,做人之道若仍不明瞭,又怎麼長存世上?”

芸華看著街上各種玩意兒,倍感頭痛。

師父不去西宮九太子的繼位典禮,得選一份得體的賀禮,而那九太子卻好人間事物,在凡間逛了好幾天也一無所獲。



“師父你看!”

霽指著一棵綁滿紅色絲帶的大榕樹,興奮的跑過去,蹦蹦跳跳的想抓住掛得較低的紅絲帶。

芸華緩緩走到她前面,伸出手掌,一條全新的絲帶就現於掌心。

她抱起小霽兒把絲帶綁上,

“師父,綁了有甚麼用?”

她不知道。

“芸華。”

有人在後面叫住她,小霽兒轉身一見便衝到那人的懷裡,



“歷澤!”歷澤抬頭看站在那棵樹下的芸華,苦苦一笑。
雲端之巔,神仙靈獸都前來西宮祝賀。

可遙生只坐在位上,輕搖著手上的酒瓶,下面擺滿了人間的玩意兒和各種酒。

有人前來通報,

“太子殿下,雲齋舍的蕭雨仙人特送來賀禮,還請殿下到外一看。”

遙生不耐煩的說道,

“拿不進來嗎?”

“這……這個……恐怕不能……”

他放下酒瓶,飛身過去,一見那賀禮,即時愣住。

是一棵綁滿紅色絲帶的大榕樹。

他看了看綁在身上的絲帶,手緊緊一握,二話不說,便縱身消失西宮。

“太,太子殿下!”

監兵抬頭看著星宿,淡然一笑,他與那凡人的姻緣,終究未了。

從前是不是都做得太絕情逼得太緊了呢?

“把賀禮都徹回吧。”

站在監兵旁的小星官愕然。

“這四靈神本君還想當個幾百年……”

到時候他才會願意回來繼位吧。

遙生停在雲齋舍前。

許久,一把女聲響起,

“公子身上的花香很是特別。”

他激動的轉過身去,卻見到一位身穿白衣白紗蓋面的女仙人。

儘管聲音很相似,可是她從不用如此冷傲的語氣講話,而且,她是修為很高的神仙。

遙生收起稍為激動的神情,

“不好意思來騷擾了仙人。”

純白的長髮和紅寶碧璽的眼,加上身上散發的強勢氣息,想必眼前此人便是四靈西宿宮的九太子。

他怎麼找上門呢?是對賀禮有不滿嗎?

“我也是尋著花香才來到這裡,香氣很是舒心,不過……”

“不過甚麼?”

“香氣裡帶著的思念太重,聞著卻又有點揪心。”

“師父!師……”

小霽兒跑到芸華跟前,見到遙生,乖巧的向他躬身,又拉了拉芸華的衣角,芸華蹲下來,她便靠著芸華耳旁小聲講了句,

“師父,我已經幫院裡的樹綁上許多絲帶了。”

芸華站起身來,拉起霽兒的手,

“公子若是找蕭雨仙人,便請過段日子再來,她正在閉關。”

未等他回應,她便直直走入雲霽舍。

一陣微風吹過,把她的面紗吹拂,遙生一看,那女仙人脖子旁有著一個藍色的火焰印記。

他心裡一窒。

果真,是你。

他緩緩隨著她們走進舍裡。

“師父,讓他跟進來嗎?”

她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

夕陽那微弱的光芒讓此處披上了蟬翼般的光彩,也讓雲朵披上了金輝的衣衫。

不一會兒,他抬頭,就見崖邊一棵有如他收到的大榕樹,枝椏上綁滿了紅色的絲帶。

黃昏後,一彎新月悄然升起,在它的周圍,還有幾顆星星發出微弱的光亮。

一切猶如返回原點。

她一個人站在大樹旁。

背影是如此的孤獨。

他莞爾。

他將綁在腰間多年的絲帶拉出來,走到她身後,在她束髮的位置用這重新綁上一個結。

她過身來,靜靜的看著他。

我們從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他伸出手掌,掌心放著一顆新的虎牙。

一條紅線若隱若現,纏住他們的尾指不放。(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