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然自若,是我現在的感覺。
身處狼群之中,我帶著白牙和弦散穿過牠們。

沒有誰敢上前搭話。

咒狼帝被冰封在冰晶裡,就在森林中央,我們的眼前。
白牙睡死在我肩上,絲毫沒有察覺到我們已經回到她的家鄉。

"你..."





聲音從身後傳出,身穿白色皮草的女人滾大雙眼盯著我看。

"哦!神經別太繃緊嘛!我不是來殺光你們的。" 我拍一拍白牙的屁股 "是履行諾言。"

那天我說過如果白牙原諒咒狼帝的話,我就把牠放出來。

那小兔崽子還未捨得醒過來...

"醒...你這傢伙,決定你親生老爸生死的時候到了。"
"嗚...別...煩..."




"睡懶覺對身體不好,起來吧!"
"..."
然後再度入睡。

......
那丫頭...叛逆期不成?

我唬爛說 "媽媽不要你了,說是因為你太過慵懶。"
她馬上蹦起來 "嗚哇哇哇哇哇!媽媽媽媽媽媽媽媽,白牙起來了,白牙不貪睡了!"





緊張時說話就會變流利的奇怪設定還是一樣。

弦散摸她的頭安慰道 "爸爸胡扯而已,別當真哦!"
"欸?" 白牙晃晃腦袋 "爸...爸?"
她生氣了...我知道這暴風雨前的寧靜。
"爸..." 她從我肩上躍下 "爸!"

她一拳揍到我的臉上。

我撞到不遠處的樹停下 "抱…抱歉…"
"說謊…不好!"
"比起這個…讓你來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欸?" 白牙罕見的皺起雙眉,環顧四周 "欸…欸…"
"還認得嗎?這個地方。" 我走到她旁邊 "你原本的歸宿。"
"嗚…"





白牙露出一副哭相撲入我懷裡。
嚇到這孩子了…

"嘛!做好最壞打算吧!你們。"
"爸…離開…"
"稍等一會,很快就結束了。"

我和弦散牽著她左右手,向森林深處走。

弦散不安地說 "感覺有點殘酷啊…方劃,讓這孩子決定她生父的命運。"
"由白牙來決定。"

我們三人走到巨大的冰晶前,看見裡面的咒狼帝還有之前不幸被凍在裡面的狼。





"要是我不注意碰到的話也會被凍在一起嗎?"
"真失禮啊!弦散,我的冰是會認人的。"

白牙一個箭步跑上前,伏在冰面上。

"爸爸?" 她用疑惑的眼光看著我 "爸…爸爸?"
這孩子的反應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爸爸?爸…爸…" 她滾圓雙眼,哽咽起來 "爸…爸爸,爸爸嗚…爸爸…"
欸?欸欸欸?為什麼哭了?
她拉我的褲管 "爸,爸爸…嗚唔…"
"你不痛恨嗎?白牙。" 我蹲下身,盯著她的哭相 "還會在意那個無情的傢伙嗎?"
"爸…" 她猛地搖頭,嘗試把我拉到冰晶上 "不…爸…救救爸爸…"
我愕然了一瞬間 "救他…嗎?"
"嗯嗯嗯嗯!救爸爸…白牙的…爸爸。"





打從一開始,這個小女孩都沒有憎恨過咒狼帝。
在森林救起她的翌日,當說到她老爸的事的時候她就會生氣別過頭。

原來是生悶氣的啊…

"拜…拜託了…" 她乾脆抱住我雙腳 "救…爸…爸!"

什麼嘛…明明打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的生氣,只是單純不爽他而已。
咦?換個角度…
她,真的完全沒有恨過他嗎?會不會是我想錯方向了?

會不會是…原來很痛恨他,後來卻原諒了?
為什麼?是因為見到他現在的慘相?

我督一眼弦散,她點頭示意。





"好吧!你走運了,咒狼帝。"

食指輕輕戳一下冰面,冰晶就逐塊剝落。

"不過一會兒,你親生老爸和你困在裡面的兄弟就會解放了。" 我摸白牙的頭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她依舊滾大雙眼點頭 "嗯!嗯嗯!"

咒狼帝的右手露出來,我瞄了一眼。

"你原諒他了嗎?"
"嗯嗯!"
"為什麼?"

她的腦袋側向魔法的角度,盯著我看。

"不…曉得。"

原來如此,是在不知不覺間原諒他了嗎?
就釋懷了。

"他也差不多要醒過來吧!要跟他說些什麼嗎?"
白牙再次點頭,便奔了過去。

弦散站到我旁邊,不發一語,似乎在等我說什麼。

"比料想的更不爽啊…弦散,明明那傢伙不是什麼善類。"
"那是白牙的決定。" 她搭我的肩膀 "也是她的依靠哦!"
"結果你又想回到這個話題嗎…"

實在沒有那個心情。
我嘆一口氣,坐在凸起的石塊上。

"本來她就很喜歡咒狼帝吧…應該…"
弦散摸我的頭 "嘛!畢竟她不是我們的孩子,始終有離開的一天。"

被摸頭的感覺…也不錯。

白牙撲入咒狼帝的懷裡,臉頰不停蹭他的胸膛。
他還沒有進入狀況。

"痛…心好痛…這大概看著自己的女兒出嫁的感覺吧!"
"不…應該不是…"

現在的白牙似乎挺高興,至少比我想像中的好幾十倍。

"唉…弦散。"
"是的。"
"我們離開吧!"

弦散愣一愣,然後露出笑容。

"好呀!方劃。"

也許把白牙留在這裡才是她所希望的吧!她並不屬於我們,也不屬於我們的族群。
她是白狼。

我與弦散並肩而行,腳步蹣跚的離開森林。

我有詛咒纏身,白牙不可能一輩子跟著我。
意想不到的是,不是我離開她,而是她離開我。

"方劃,我想過呢!" 弦散踏著輕快的腳步 "其實你是我們之中最感性的人吧!"

我沒有回應她。

學校離此處有一段路程。
頭一遭覺得可以走這麼遠路實在是太好了,或者這種距離的路可以讓我散心。

"爸爸!媽媽!"

我回頭看,督見一個白色的小毛球。

"弦散,讓我甩一巴吧!"
她嚇一跳 "欸!為什麼?"
"如果你痛的話就代表這是現實。"
"通常都會掐自己來驗證吧…"

白牙擺出起跑姿勢,卻猛力跳來。
我在空中接住她。

"爸爸!"
"你不留在那邊嗎?"

她搖頭,親我和弦散的臉頰。

"我喜歡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