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故人的來電

第二天醒來,慕妍對昨晚發生的事沒有半點記憶,只記得自己醉醺醺地走進洗手間。香織倒是鬆了一口氣,總算不用解釋這一連串不可思議的怪事。

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中,香織著手研究身上的秘密,而且開始慢慢接受了武藏與輪迴的存在。

那一晚後巷事件後,武藏不知怎地竟然強硬起來,不管香織與輪迴反對,硬把她們收為弟子,開始日以繼夜地傳授自己的武道心得。

一個星期的時間眨眼便過去,香織對自己的異能總算有眉目了。





首先,她與輪迴兩者只有一個人可以同時掌控身體。只要她意念一動,便可以讓出身體,由輪迴暫時接管。相反,輪迴在漆黑的虛空中「待機」。由於武藏可以隨意出現在虛空之中,因此他無時無刻都在訓練待在其中的輪迴或香織。

當然,這也是輪迴與香織最頭痛與痛苦的事了!

第二,當輪迴掌控身體時才可召喚出輪迴刀。

每一次使用輪迴刀後,香織都覺得全身力氣被掏空似的。不過,當輪迴握著刀的時候,身體頓時充滿力量,不但擁有驚人的動態視力以及運動神經,更透過招式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像感受到四周的自然元素似的,如那一晚使用的「寒鳴」,就衍生出一層薄冰。

這是一般人類可以做出來嗎?顯然不能。





第三,香織嘗試過找其他木刀做實驗,雖然同樣可以激發異能,但威力遠比輪迴刀弱。

香織曾好奇地問及武藏這一把輪迴刀的事,卻居然得知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世人聽過「和泉守藤原兼重」及「大原眞守」這兩把刀。根據歷史記載,它們都是劍聖宮本武藏的配刀。然而,歷史沒有記載的是,宮本武藏臨終前曾經閉門不出,費盡心血親手鍛治一把名刀,命名為-「輪迴」。

「輪轉山河變,櫻落百十回。
迴光生死見, 夢醉萬千世。」

武藏道出這段往事的時候,凝望香織的眼神夾雜著一絲難以明瞭的情緒,似是懷緬;又彷彿痛苦落寞。他最終也沒有說出鍛造這把太刀的原因,而香織也不好意思再深究下去。





香織開始熟習異能後,竟然開始倚賴替身輪迴。每逢遇到工作難題或者麻煩的對象,她也不自覺把輪迴召喚出來代替自己處理。嘗過甜頭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一星期後,她與輪迴基本每天也各佔身體一半時間。

香織漸漸相信輪迴任何時候都比自己做得出色,不但聰明,而且懂得吸引取悅別人,做事無往而不利。這一份魄力自己永遠學不來。她不禁生出一絲羨慕,甚至隱約的祟拜。

在慕妍看來,香織這個星期產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一向不太化妝的香織竟然買了一大堆化妝品,更買了一些比自己的還要性感的白衣蕾絲內衣。沒有半點自信的香織竟然舌燦蓮花,更在開會時把好色的中年上司逼得爆血管進醫院休養。

另外,一杯醉的香織居然與自己在晚上大口大口灌啤酒,而且變成千杯不醉.......

這個性感的妖精真的是香織嗎?

她不會因為自己結婚而精神分裂嗎?不,無論她是以前那個嬌滴滴,受人保護的小女孩抑或是野性媚惑的尤物,始終都是自己的好友。這是不變的事實,慕妍這樣想。





香織刺激的新生活直至這個星期五的一個電話為止。她並不知道,這個電話將改變她未來的一生!

星期五晚上,香織正在虛空跟武藏研習《五輪書》的時候,床上的手提電話霍然響起。

香織回到現實,疑惑地望著電話。

這是不認識的號碼,日本打過來的?

她接過電話,電話另一端竟然傳來一把曾經很熟悉的男聲。

「香織?請問喺唔喺香織?」男聲以標準的日語問道,帶上自然的關西腔。

「我係香織,請問先生你喺?」

「噢,香織妹妹。正史大哥喲!仲記唔記得我?哈哈!」





香織愣了一愣,腦中忽然浮現一張熟悉的臉龐,標準的男神臉孔與身型,那個充滿魅力的笑容的兄長。

宮本正史!

正史是自己小時候最崇拜的大哥哥,除了一刀齋外,他便是世界上對自己最好的人。他是宗家的嫡系子弟,劍術強得嚇人。

他與香織同為天才,家族當年經常將他跟香織作比較。當然,家族老一代的族老對香織不太待見,認為正史實力更強大。畢竟,香織只是一刀齋收養回來的孤兒,而正史卻是如假包換的子孫,流的是自己家族的血,自然順眼得多吧。

每個女孩都有一個豆芽夢,而香織的對象就是這個叫正史的兄長。香織曾幾何時想過長大後嫁給正史,成為他的結髮妻子。後來因為被家族排擠,一刀齋一怒之下把自己帶到香港生活,這件事才無疾而終。

「啊…....正史大哥,好耐無見。你近來好嘛?」香織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

「還可以吧。我早兩年都離開家族,去東京一間不動產業公司工作。香織,我今日打俾你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嗯?正史大哥,咩事?」香織疑惑地問道。

「家族…...早兩個星期被人上門屠殺,無人生還。我因為離開家族,先可以避過一劫。」

香織聞言晴天霹靂,一時間不懂如何反應,眼眶紅了起來。

雖然家族的人一向不喜歡自己,可是始終看著自己長大,相處多年。再者,他們是一刀齋爺爺的親人,自己又焉能無動於衷呢?

片刻後,香織終於接話。

「點.......點解會咁?邊個做?」香織哽咽地問道。

「暫時未知,警視廳命調查中,尚未有發現。我想同香織你講嘅喺......一刀齋爺爺當年遺囑入面有一項條文。」

他頓一頓,繼續說下去。





「如果家族所有五十歲以上嘅長輩去世,家族一切物財產將由香織你接管,你成為家族下一任主事人。」

「正史大哥,你呢?」香織可對那些財產沒有甚麼興趣。

「哈哈哈,遺囑指定由香織你繼承,我無所謂喲!一刀齋爺爺向來都唔太鍾意我吧!」正史的話氣中沒有一絲不滿,輕鬆地說道。

「不過,要麻煩香織妹妹你過來京都一趟,辦一辦手續,仲有成堆文件等梗你簽名喲。詳細事宜到時再同你講,好嗎?」

「嗯。」

然後他們說了一堆客套話便掛上電話。香織答應了下星期赴日一趟,辦那些繁瑣的手續。

她心情低落地躺在軟綿綿的床上,消化著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怎麼一到了二十四歲便發生這麼多怪事?先是自己身上的異能、武藏與輪迴,家族上下被不明人直殺害、然後現在自己又無故變成了甚麼家族繼承人。

「啊。」香織呆看著天花板,無力地沉吟一聲。

一旁的武藏得悉這件事後默不作聲,盤腿坐在地上的,渾身散發著凌厲的殺氣,產生懾人的壓迫感,人生勿近。

雖然這個家族跟他沒有血緣關係,亦沒留下多少傳承。可是不管怎說,這個家族是自己義子宮本伊織的後人。斷其香火等於滅自己傳承,又怎能叫武藏不去憤怒呢?! 

「香織,帶我返去。我要凶手為伊織嘅後人......陪—葬!」武藏低沉的說道,一字一頓,冷洌的目光中帶上一抹戾色。

「嗯。」香織點頭。

「我感覺到事情無表面咁簡單。雖然唔清楚問題出於邊到,不過我嘅直覺從生前至今一向準確無誤。如果宮本家族上下被人一夜抹殺,可以斷定三個最大可能性。第一,殺手相當強大,實力可以殺死二十幾個高手; 第二,殺手不只一人,而喺一個龐大勢力。」

「第三個可能性,以上兩者同時出現。為免發生突發情況,你一定要用最短時間變強。」武藏冷靜地分析道。

「變強?」

香織坐起來,疑惑地望著正襟端坐的武藏,身體中的輪迴亦難得收起那副妖媚的笑容,正色的傾聽。

「『真正』嘅......二、天、一、流!」武藏身上澎拜的氣勢隨這句話一瞬間爆發出來。

四日後。

香織拖著極度疲憊的身軀步出關西機場。她這天並沒有拖旅行箱,只孭著一個旅行袋。穿上白色背心的配牛仔熱褲的香織顯得份外性感,婀娜多姿的身段一覽無遺。

這幾天地獄式的訓練快把她折磨瘋了,甚至連強悍的輪迴也吃不消。每天瘋狂的揮刀,熟習步法,單手握刀的應用。值得一說的是,這一刻的輪迴正在虛空中接受著武藏的疲勞轟炸。

不過,接觸過武藏的二天一流後,她才知道宮本武藏的劍聖名號絕非浪得虛名,甚至被後世低估了一截。自己一直自恃不錯的劍術在二天一流面前竟然連渣都算不上!現在回想起來,第一次遇見武藏的戰鬥中,武藏連一點功力也沒有用上。

武藏儼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嶽!香織估計,即使自己用上了異能,也絕非他的對手。

直至離開前,香織也沒有發現機場中有一個皮膚黝黑,木訥樸實的短髮男人正從遠處凝神打量著她。

「嗯。宮本香織已經到日本。你嘅情報果然正確。」他戴著無線耳機低聲說道,顯然在通電話。

「嘿,當然。早兩個星期有個日本人託我搵一把武士刀。我循呢條線索搵到呢個女仔。你自己小心啲,我懷疑之前搵上我嘅日本人同『佢地』有關。如果真係『佢地』,宮本香織會好危險,而你亦好可能捲入呢場風暴之中。」電話傳來一把成熟的女聲。

「『佢地』喺你講嘅異能組織Heaven?我有必須插手嘅理由,反而你今次點解會咁上心?」短髮男問道。

「我同樣有自己嘅理由。」女子的聲音帶上一絲決然。

「嗯,喺喇......我起俄羅斯某個地方。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保持聯絡。多謝你,夢羅。」短髮男簡短的道謝,語氣沒有多少起伏。

掛掉電話後,短髮男尾隨香織而行,一路上保持距離,仔細地打量這個女生。

不知怎地,他從這個叫香織的女生身上感應到一般極為隱晦的劍氣。然而,這道劍氣卻不像她的氣息。

到底這個宮本香織有甚麼秘密?他心裡疑惑道。

一個小時後,香織終於抵達下榻的酒店放下行裝,再次出門到約好的咖啡店與正史會面。

途中,武藏曾經隨口提過香織,她身後有一個男人一直跟蹤她。香織沒有過份理會,以為只是癡漢而已。

武藏掃了短髮男一眼,目光停留在他背上的黑色長袋,嘴角微微上揚:「有趣有趣。」

香織首先到達咖啡店,隨便點了一杯黑咖啡。眼見那個男人沒有跟進來,大概已經放棄了吧。

咖啡店內除了香織外,就只有一檯客人,三個上了年紀的大叔一邊吞雲吐霧,一邊高談闊論。然而他們討論的竟然是......

「井上先生,三上悠亞出咗新片......步兵。」其中一個胖胖的光頭大叔瞇起眼說道。

「哼......我淨喺識天海麗!」另一個穿恤衫老人在煙灰缸上彈彈煙蒂說道。

「井上先生,你要接觸多啲新事物,先可以保持青春啊!」較年輕的大叔訕笑道。

然後,他們三人繼續發表自己對AV的心得與看法,見解精辟獨到,後來更指手劃腳,當時模彷起來。要是有人用紙筆記下來,大概可以出一本訪談錄了。

香織沒好氣地呷一口熱氣騰騰的咖啡,靜靜等待正史到來,心裡不由自由地緊張起來,畢竟正史大哥是自己的初戀......雖然只是自己的單思罷了。

五分鐘後,身穿藍筆直西裝,提著公事包的正史終於到達咖啡店。他朝香織揮一揮手,招牌式的陽光微笑,然後坐在香織對面,然後點了一杯冰咖啡。

「香織,好耐無見喲。你長大咗好多啊!我地上次見面係一刀齋爺爺嘅葬禮吧!」正史微笑道。

「佢仲唔喺讚你發育得太好咩,拉起件衫俾佢睇,包佢聖人都頂唔順。」輪迴的聲音在香織身體迴響著。

「嗯,正史大哥。」香織聳一聳肩,臉上紅彤彤的。

「呢到一大堆文件,你拎返酒店今晚慢慢睇,簽好名交俾我就可以,之後你就正武成為家族繼承人囉,光棍司令小姐。」正史打趣道,從公事包掏出一疊文件。

「知道。正史大哥,不如我將所有家族財產權讓畀你,好嘛?」香織垂頭問道。

她沒有留意到正史聽到「讓」這個字之際,一道極為隱晦的恨意從眸中一閃而過。然而,懸浮在半空的武藏卻捕捉他這個眼神,不禁瞇起眼打量這個叫宮本正史的男人。

宮本正史瞬間回復正常,臉上掛著給沐春風的笑意。

「唔洗喲!正史大哥我已經放低劍術好耐,宜家起其他方面努力發展,哈哈!」他擺手道。

「嗯......」

「或者聽日前夜晚等我收工,我帶你去舊屋望一眼,香織妹妹你再決定到未遲吧?」他談吐溫文得儼如一個君子。

「警視廳查到係咩人做未?黑社會?抑或家族得罪過其他勢力?」香織點頭,呷一口咖啡問道。

「唔......」正史托起下巴沉吟道。

「暫時未查到。相信殺手武功高強。如果唔係都無可能殺死家族咁多高手.......可惜,我當時仲起東京,如果唔係或者能夠擊退敵人吧,唉.......」正史深深地嘆一口氣。

「香織妹妹你做咩咁問?如果俾你搵到殺手,你會點做?」正數凝望著香織問道。

「我......我會幫佢地報仇。正史大哥你無諗過咩?」香織結結巴巴地應道。

「哦?我......當然有。我素來有仇必報。所以同我作對嘅人求遠無好下場囉。」正史半開玩笑地應道。

香織面對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一時間接不上話。

「係喇,一刀齋爺爺臨終有無傳授咩家傳之寶俾香織你旁身啊?話唔定可以對打敗敵人有作用啊!嘿嘿!」正史啜了一口咖啡,漫不經心地問道。

香織頓了一頓。

「……無。」

她始終沒有把輪迴刀的事說出來。難道跟對方說自己身體有一把太刀; 刀內住了宮本武藏的殘魂,而且還可以隨時把刀從手心召喚出來啊!不把正史大哥嚇傻才怪。

正史聞言愣了一愣,淡淡地點頭微笑。

離開咖啡店前,香織和正史寒暄了一會,講的全都是無關痛癢的生活瑣碎事。而且,他們還相約明晚先到伏見稻荷的舊居,然後再吃個晚飯,害香織心裡緊張得心如鹿撞,扑通亂跳。

告別後的這一天,香織一直在京都站周邊閒逛,由於替換輪迴出來,晚上回酒店的時候多了一袋二袋衣服。看著這堆剛買回來的衣物,香織暗自後悔早不應胡亂放她出來啊!

翌日黃昏,香織離開酒店,前往與宮本正史約好的伏見稻荷車站。

車站還是一如昔日,沒有半點改變。脫漆的紅色樑上依舊是狐狸裝飾。

香織倚著月台的圓柱懷緬過去,安靜地等待正史。這一天她特地花時間打扮,看上去更為明動人。

女為悅己者容,香織便是如此。

十五分鐘過去了,正史終於出現。他們兩人並肩而行,沿著林蔭小徑,一路漫步至那個自己長大的舊居。

正史走在前面,推門而入。香織一邊跟隨正史的背影,一邊打量四周環境。

這個四合院一片凌亂,地面與牆上還殘留著早已乾掉的黑色血漬,顯然是家族的人遇害時留下來吧。
武藏跟在香織背後,負手而行,臉沉如水,不發一言。

「正史大哥,我想自己一個人行吓。」香織突然說道。

「哦......好,你隨便睇吧。」正史愣一愣,點頭應道。

他凝視香織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目光徒然一轉,閃過一抹陰森的寒意,與他的陽光的臉龐格格不入。

香織走過熟悉的迴廊,直至一間房間門外駐足。

這間房間正是一刀齋的寢室!

自從當年一刀齋一怒出走後,這間房間就未曾打開過。甚至一刀齋仙遊後,也沒有人敢亂動這間寢室。這算是對一個劍道大師的敬意。

然而,這間房間的鎖現在竟然斷開了!

不,也許是警視廳搜證時打開吧。香織心裡暗忖。

她跪坐在走廊外,連叩了三個響頭,然後再次站起來,拉開木趟門走進寢室內。後方的武藏自然沒有行跪禮,可是也深深地鞠躬,以示武者間的敬意。

當香織看到房間內亂得一塌糊塗時,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她腳邊放著一刀齋生前最愛用的墨硯,但現在已成為幾塊碎片。

「香織,房間凌亂得太奇怪......豈有此理,難道現代嘅『町奉行』如此搜查?」武藏疑惑道。

他們像偵私家探般皺起眉頭。

「錯!」他們不約而同吐出這句話。

「唔喺搜查,似喺搵緊一樣物件。到底係搵咩呢?難道......」香織倏地想起自己身體中的輪迴刀。

難不成殺死家族的人正在找一刀齋的某件物件?而這件物件竟然是多年在自己身邊的輪迴刀?

香織心裡頓時泛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武藏的聲音把香織從思海拉回現實。她朝武藏的方向看過去。武藏正摸著下巴的鬍渣,端詳著牆上的已經開始發黃的山水畫。


「唔?一刀齋原來除劍術外,竟然精通畫技,算得上一位雅人,相當好!佳作!果然喺伊織嘅後人!」武藏目光充滿濃濃的欣賞之色。

「你點知喺我爺爺嘅手筆?」香織看著牆上這幅踏雪寒梅圖,卻看不出任何端倪。

「畫入面每個筆觸都流露一刀齋嘅劍意,如沐春風,亳不拖泥帶水,而且散發出一陣浩然正氣。呢幅畫相信喺你爺爺離開前嘅留下嘅畢生武道感悟。你之前用過嘅劍招都出現起呢幅畫入面,而且畫上面尚有......終極一式!」

「可惜可惜。伊織其他後人坐擁奇珍而不自知,可悲至極!」

香織正想答腔,卻被武藏出言打斷。

「稍等,梅花排列......」

武藏皺起眉頭,摸著鬍渣,孤疑地凝望一刀齋留下的畫。

片刻,他突然晃然大悟,一臉驚喜之色。

「呢幅畫並非表面咁簡單,背後應該隱藏一個謎,若劍術未臻一定境界絕對無法察覺。」武藏肯定地說道。

語畢,他逕自碎步至寢室大門,然後開始演練一套步法。

左挪一步,轉身,滑前一步。

「然後.......側劈!」香織口中喃喃自語,一臉震驚地看著武藏的步法。這套步法她絕不陌生......這是一刀齋自創的步法。她從小就跟一刀齋學過,只是武藏演練起來,遠比自己出神入化,把這套步法發揮得淋漓盡致! 

終於,武藏移到書桌旁懸浮起來,仔細地觀察天花板的懸樑。

「嘿,果然無錯!」武藏滿意地說道。

他胸有成竹地吩咐香織把他指著的橫樑位置切開。香織雖然一頭霧水,但見武藏淡然的副樣,只好點頭照做。

她輕輕闔上眼。兩秒後,當她再次張開眼的時候,表情已經不同了,嘴角泛起狡黠的笑容。顯然,這副身體已經由輪迴控制。

「刀。」黑柄銀刃的輪迴刀從她的手刀冒出來。

「唰!」

刀光一閃,一塊木頭被輪迴如切豆腐般斬下來,光滑的切口充分顯示了輪迴刀的鋒利程度與輪迴的劍術。

輪迴撿起這塊木頭一瞥,發現其中間竟然空心,而且放了一個軸卷。這是一刀齋留下來的東西嗎?!這個軸卷寫的難道是一刀齋的劍術傳承?! 

當輪迴正想打開軸卷之際,武藏卻突然把她叫停。

「有人。將軸卷同寒梅圖收好,容後再研究。」武藏警惕地說道。

香織才把畫和軸卷放進袋中後的數秒後,趟門霍然拉開,一道魁悟的身影閃進來,然後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輪迴旋即謹慎地後退兩步,虛空中的香織看著突如其來的怪容。這一個人並非與自己同來的宮本正史,而是昨日曾經跟蹤自己的痴漢!

這個高大的男人的年紀跟自己差不少了多少,大概廿五歲左右,一頭短髮配上輪廓分明的五官,精幹型的肌肉充滿爆發力,配上黝黑的膚色,如同草原上的獵豹似的。可以說,他絕對跟「醜」這個字扯不上邊。然而,他看著輪迴的目光木訥得很,一副撲克臉,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意。

「靚仔?嘻......你係唔係睇上人地呢?」輪迴裝作鎮定地媚笑道。

「宮本香織?」男子冷漠地問道。

「你睇來唔喺普通嘅跟蹤狂囉?你喺邊個?」輪迴緊握輪迴刀,伺機出刀。

「跟我走。」

「走?去邊?你未答我問題啵哥仔。」輪迴疑惑地問道。

「再唔走就走唔切。在下稍後再同你解釋。」

這時候,武藏竟然微微點頭,出言認同這個陌生男人。

「你可以相信佢。佢並無虛言,而且對你無任何殺意......反而,走廊愈來愈多人向我地呢個位置聚集,從腳步聲同氣息推斷,最少有二十人以上,來者不善!」武藏正色道。

輪迴聞言心裡一震,怎麼這間舊居會突然出現一群怪客?難道知道自己和正史會來而伏擊嗎?

「正史大哥有危險!」虛空中的香織大喊,輪迴的臉色亦難看起來。

「嗰個叫正史嘅小子又點會有危險呢......快啲撒退!」武藏目光閃過一絲厲色與殺機。

黑髮男見輪迴呆在原地看著身旁的空位沉默不語,他隱約感覺到這個位置充斥著一道強大的劍意,正如之前跟蹤香織的那一種氣勢磅礴的壓迫感。

「躂躂.......躂躂」走廊上的腳步聲愈來大,踏在木板上吱吱作響。

黑髮男終於按捺不住,伸手欲把發呆的輪迴搖醒。輪迴下意識後退一步,黑髮男的手到不了她的肩膀,抓了個空。不,是真正的是抓了個「胸」。他的雙手落在輪迴澎拜的胸脯上,手指微微張開呈爪型,不自覺地在這軟綿綿的肉團揉了一下。

輪迴心裡打一個激靈,虛空中的香織同樣感受到那突給其來的觸感,臉上一片紅霞。

「嗯......哼。」輪迴故意發出輕輕的呻吟,媚惑地看著短髮男。

短髮男連忙收回手,轉過身乾咳一聲:「走。」

「我,我會負責任。我叫一村黑龍。」他頓了一頓說道。

「嘻......一村?」輪迴竊竊偷笑。

因為背對著輪迴,她看不到這個叫一村的男人現在面紅耳赤,表情十足十一個未接觸過異性,青澀的少年。

一村拉開趟門,徐徐把背上的長袋解下,竟然露出一把古樸的長刀。原來他也是一個劍客,輪迴與香織同時暗道。

才步出寑室,走廊前後兩端居然一如武藏所言,聚集了十幾個持刀的蒙面殺手,對他們虎視眈眈。

剎那間,整道迴廊瀰漫著濃烈的殺機!

「三呎三…....長光.......哈哈哈!」武藏激動地看著一村的配刀仰天大笑,對當下腹背受敵的環境卻沒不屑一顧。

「走,去後門。」一村冷酷地說道。

「記得唔好留手,殺死佢地,除非你嫌命長。」一村冷酷的說道。

「無錯。對方明顯將你置諸死地,咁你就要早佢地一步。」武藏在一旁點頭認同。

香織聞言,在虛空中猶豫,只沒有阻止輪迴。面對當下的困境,如果一旦留手,自己很可能連這座四合院也走不出去。於是,她再一次把責任推給輪迴。

「輪迴.......你,你自己決定點做。」香織猶豫地說道。

得到應許的輪迴舔一舔櫻唇,本來春意綿綿的杏目瞬間流露出熾熱的戰意,嗜血的慾望如同洪水猛獸,脫困而出!

他們背靠背,往迴廊的一端衝過去,與蒙面人正式交鋒。

三個蒙面人舉刀分別往他們身上劈過去,力度極為剛猛。然而,這種速度對輪迴來說,不過是慢動作而已。

銀芒一閃,迎面而來的蒙面人被輪迴刀從肩膀砍開,鮮血四濺。砍進身體的刀勢依然未減,順勢而下,一分為二!

蒙面人倒地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卻見到另一個同伴的頭顱如同西瓜般飛起,腥紅的血液灑在自己逐漸冰冷的臉上......

「嘻嘻.......」銀鈴般的笑聲在迴廊響起,宛若死神的催命鈴!

輪迴斬下第二個蒙面人的頭顱時,全身像打了雞血似的,臉上充滿興奮雀躍之色。可是,虛空中的香織截然相反,面色蒼白如紙,胃液翻滾不停,反胃欲吐。這種感覺使她想起中學上生物課解剖老鼠時的場景,同樣的噁心。當她看到白老鼠的小睪丸露出來時,禁不住衝進洗手間嘩啦嘩啦地嘔出來。

這是她握刀以來第一次殺人。而這個「第一次」卻不只殺死一個人,而是一群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死。」一村長刀刺進蒙面人的胸膛,冷漠地宣告對方的死亡。

背後的一村雖然沒有異能,可是其劍術卻不容小覷,長刀過頭,然後刀鋒破風直下,不費吹灰之力便收割了數個蒙面人的性命。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喜怒哀樂,像一塊沒有半點感情的木頭。

不消兩分鐘,整條迴廊佈滿屍駭,一個個頭顱如滾地葫蘆,雙目無不睜得老大。血淋淋的內臟散落一地,鮮血在皎月的殘光下顯得份外刺眼。

這時候的輪迴與正村已一路殺至後門的大閘前。他們經過的沿路再次收拾了十多個蒙面人,手段乾淨利落,亳不拖泥帶水。

正史大哥呢?

難不成已經遇害?

香織在虛空中擔憂地張望,卻沒有發現宮本正史的身影。

兩個中年男人堵在大閘前,握著鐮刀的那個高得像晾衫竹,卻瘦得連面頰也凹陷; 提著鎖鏈鐵球的那個如白雪公主中的小矮人,身體臃胖得宛如一個肉皮球。他們兩個站在一起令香織他們倏地想到相聲中經常出現的搞笑主持,滑稽得很。

「喂,大叔你地果然天生一對。」輪迴打趣道。

這兩個人顯然不知道輪迴的意思,然而從她戲謔的表情與眼神來看,顯然是嘲笑自己的外表。「崩口人忌崩口碗」,他們頓時青筋暴現,不約而同舉起手上的武器,作勢欲撲!

「宮本,一人一個,我部電單車起外面。」一村泰然自若地說道,雙手握緊長刀。

只要突破眼前這兩個敵人,就可以抵達出口離開。他們不約而同掃了大閘一眼,只有幾步之遙!

「嘿嘿嘿,我要同呢粒章魚波玩。」輪迴向眼前的胖子拋媚眼。

轉眼間,他們已經對上了自己的對手,刀光劍影,展開一場激戰。不得不說,這兩個怪客遠比那班中看不中用的蒙面人強大。

縱然如此,在輪迴與一村猛烈的攻勢下,他們終究略為遜色,數十招後已經開始敗陣下來,節節後退。

一村以刀身擋下對方的半月鐮刀,另一手化掌成刀,硬生生劈在對方的肋骨下,發出「咔喇」的清脆骨折聲。同一時間,輪迴揮刀擦過胖子的臉龐,把他的左耳砍了下來!

這時候,他們突然滑後數步,互望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狠意。

他們兩人瞪著輪迴與一村,口中唸唸有詞,像撞邪了似的。

輪迴和一村見狀不禁一陣錯愕,輪迴的櫻唇更吐中一句:「做咩鳩?」

「主人賜我無上神力!」兩人不約而同朝天嘶吼。

一村與輪迴怔住了,凝神盯著這兩個人的變化。一直默不作聲的武藏亦不禁正色瞥向他們。

眨眼間,他們渾身散發著強悍的氣勢,雙目發出詭異的青色幽光,身上發出「喀喇喀喇」的關節響聲,肌肉更霎時膨脹了一個碼,紫青色的筋如蚯蚓般一條一條冒出來,猙獰可怕!

他們像吃了禁藥一般,變成兩頭人形野獸!

「咦,佢地食咗過期春藥?定喺超級撒亞人?」輪迴口說得滿不在乎,手中的輪迴刀卻握的更緊了。

「難道呢啲就喺異能?夢羅果然無估錯。」一村喃喃自語,心裡想起夢羅說過關於異能的事。

說時遲那時快,這兩個人形野獸掄動手中的武器,朝他們暴擊過去! 

「好快!」

大鐵球似裝了噴射器般,瞬間飛到自己眼前,輪迴瞳孔一縮,險險躲開迎面而來的殺器! 

「轟!」

鐵球如殞石般落地,揚起一地沙塵,花園的地面竟然被他砸出一個大坑!要是直接敲在腦袋,絕對化成一團爛泥。

這是尋常武者的氣力?這兩個傢伙一直保留了實力?不,輪迴斷定一定與他們剛才唸的咒語有關。

難不成是甚麼邪術?

另一邊廂,一村雖然擋住了鐮刀,卻仍然被沖力狠狠地砸到數丈遠,「砰」地撞上花園的老松樹,重重摔在地上,揚起灰塵!

「速戰速決!」武藏喝道,這一刻他如同一個軍師般負手而立。

這時候,地上的一村就竟然如殘影一般消失。高個子提著長鐮刀四周打量,搜索他的身影。當他俯首一看,原來一村並非消失了,而是鞠身疾沖,而且眨眼間已經來到自己身前!

他正想掄動鐮刀,卻發現已經不夠時間抽回手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村的身影不斷放大,拔出手中的長刀!

「啊!」他目光閃爍,驚惶失措地大叫。

他知道自己這次死定了!

「巖流,燕—返。」

一村身上頓時發出懾人的劍氣,長刀如龍,來回揮舞,劃出一個半圓的劍圈,氣流也一時間彷彿為他所用!

「斬!」

高個子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被無形的刀風劃破,卻看不到刀刃!

「啊!!!!!!!!」

鮮血從他身軀噴出來,濺落一地!被劃破的只不是衣服,更是他的身體。他的身體被這一記強悍至極的「燕返」斬得四分五裂,當場慘死!


一旁的武藏心裡泛起驚濤駭浪,睜大雙眼看著一村使出的招式,臉上流露起難以言喻的驚喜之色!

不知怎地,武藏心裡竟然倏地萌出生較勁的念頭,隨即對輪迴作出指揮。

「用我教你嘅招式!快!立即!!」武藏目光熾熱地指向身旁的蓮花池。

輪迴看到一村的高超的劍術,心裡亦生出不服輸的心情,按武藏的吩咐,瞬步到水池一邊。那個發狂的胖子衝前,掄動鐵鏈,為下一記重擊蓄勢!

輪迴心無旁騖,鳳目閃出一道灰色刀紋,手中的長刀垂下,劃在波平如鏡的水面上,池水居然像長了靈性般逆刀而上,纏上銀色刀刃,化成一道龍卷!

「二天一流,水—輪—破!」

輪迴與虛空中的香織同時大喝!這一式正是《五輪書》中的水の巻所演化出來

半透明的水龍卷隨輪迴刀而起,離劍而出,不費吹灰之力便把胖子緊緊罩住!胖子不可思議地看著這道水龍卷.......

輪迴瞬步跟上水龍卷,往其極速連揮數十刀才停下來!

而水龍卷散去後,那個胖子已經成為一具屍駭,身上佈滿血紅色的刀痕。然而,到底他的溺斃抑或死者輪迴刀的斬擊下,這就不得而知了。

輪迴氣喘吁吁,閉起雙目,倚著輪迴刀而立,臉色蒼白,顯然剛才那一擊把她的力量都消耗的一乾二淨。

當她再次張開眼的時候,已經變回原來的香織,輪迴刀再次亦收回身體之中。

目睹一切的一村黑龍愣住了,震驚地看著這個認識了不足一個小時的女生。

「異能者…...」他喃喃自語。


這時候,懸浮在半空的武藏竟然朗聲大笑,響徹夜空。

「哈哈哈哈!始終都喺我強。喂,佐佐木,你見唔見到!你到底見唔見到啊?!」他亂髮飛揚,仰天嚎叫,眼角的淚花隨夜風悄悄吹散。

此際,香織身體終於撐不住,搖搖欲墜。一村見狀,立即把她扶住,然後帶到門外坐上自己的電單車上,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