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殺手
今晚天空陰雲密佈,我望著窗外教人感到不舒服的景色,再望向自己手上握著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位戴著眼鏡,身穿校服樣子呆呆的男生。這個男生是我中介人剛剛為我接下的委託,我要殺死那位與我素未謀面的男生,然後佈局成他自殺,事成之後我會得到一筆可觀的收入,並可以儲夠金錢找一個新地方住。作為一個殺手,需要如候鳥般不斷遷徙,不能於某一地點長留。
關於那個男生…為求方便自己記憶,將他稱呼為A君。A君是一名中學生,於網上討論區撰寫著一篇小說,內容大致講述男主角要為家人報仇。不知道為何那個中介人連這些無謂資訊也要告訴給我…重點是,A君某一天突然找到他的親生母親,本應交通意外死去的母親,原來他母親與其父親離婚,並另有新歡。A君他約了母親會面,質問為何她與父親說謊,欺瞞了他與妹妹那麼久。不知是否A君那毫無禮貌的舉動觸怒了他母親,他母親作出一個狠毒的決定…請殺手了結他兒子A君的性命。又一個無聊透頂的家事,我不知道我的中介人是否誇張了目標背後的故事。不管了,別人家事與我無關,只要殺了A君,我便不需再理會他種種一切。
「好!」我望著身前的鏡子,穿上白色長袖恤衫及黑色西褲,然後為自己長髮紮起一條長馬尾。每當我接受一個新委託,我就會穿上這一身衣著,彷似一位警員每逢巡邏也會穿上藍色軍裝。我無聊地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微笑,記起曾經有人讚許我的笑容可謂一笑傾城,當然我對這些讚許未予理會,可能他這樣為了追求我。但是我不能與其他人有著任何更進一步的接觸,為著自己工作的安全,我封閉著自己的情感,漸漸地我對任何人越來越冷漠…
我走到門口,慢慢穿好鞋子。那對鞋子我自己私人訂製,穿著時走路不會發出任何聲響,殺人後逃走相當方便。徐徐的拿著粉紅色手袋,然後打開那道門口離開自己居住的單位,不能稱之為「家」的地方…
目標A君居住的地方乃普通屋邨,於車站附近。我裝作是屋邨居民,從後跟著一位屋邨居民走到目標所居住的B座,那位居民是街上隨處可見的家庭主婦,雙手拿著紅色膠袋,看來剛剛於街市買了今晚晚餐要準備的食材。B座門前的保安對住那位主婦淺笑並打開鐵閘,可能見到她雙手拿著重物不方便開門,那位主婦向那位保安道謝,而屋邨保安沒有理會我。我與那位主婦於大堂等著電梯,而該名保安慢慢走回自己座位,右手從自己褲袋拿起電話,看來他要偷懶了…
「真不知那個小小玩意有何有趣之處,望著街上有不少人望著電話,低著頭走著,尤如失去靈魂似的。他們的眼神…與我之前所接委託所殺的人臨終時的眼神,非常相似…」我抬頭望著電梯門口上的顯示屏喃喃自語,「叮」的一聲,電梯到了。我與那位主婦同時走進電梯,電梯門口緩緩關上。幸好目標所住樓層與那位主婦不同,以免日後的麻煩。
「叮!」那位主婦走出電梯,而我自己還有三層才到達。慢慢的深呼吸,鎮定著自己心神,所殺的人已多得數不清了。殺人其實不太令人興奮的工作,反而沉悶無比。通常第一次殺人會懼怕,第二次會感到亢奮,第三次和之後的已經麻木了,曾經聽自己師父說過,死在殺手手上的人,怨魂會纏著殺手一生,直至殺手死去。但是我對這些怪力亂神事宜大多一笑置之,只是殺手行業的迷信而已。
「到了!」我低呼一聲,電梯門口無情的打開了。放輕腳步慢慢走至目標家門前,從手袋裡拿起手套並戴上,以防留下自己任何痕跡,再抽起袋裡的百合匙並插向門口匙孔。
「咔!」門鎖開了,輕輕的推開木門走進去,然後慢慢關上木門,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驚動單位裡的目標A君,只要他察覺到有異樣並報警,我便完蛋了!


「鈴…」突然聽到某處傳來電話鈴聲,心裡不禁一寒,靜靜的走向鈴聲發出的位置,原來是目標的睡房。目標A君呆坐望著電腦屏幕,沒有理會身旁響著的電話,那部電話慢慢震著震著,快要滑向桌子邊緣處。那部電話尤如一名有自殺傾向的人,慢慢走到大廈天台準備跳樓,我心裡不禁冷笑。
「連電話也想自殺,天呀我在想甚麼?」心裡嘀咕著,自己彷似死神般走向A君身後,右手施以手刀擊暈他。然後慢慢將A君拖出單位,徐徐的將他拖去天台處。A君所住樓層與天台只有四層之隔,聽說四字對中國人而言乃不吉利的數字,因為四字與「死」字同音。
「放心吧,小弟弟。姐姐只是將你帶往那處又黑又靜的渡頭…」我對著那個昏死過去的A君笑道,為何我會想起之前讀過的新詩?終於到了天台門口處,門口沒有裝上任何閉路電視,我放下了A君於地上,而自己則使用百合匙扭開門鎖。只差一步,我的委託就完成了…
我與A君來到了天台邊緣處,腦海突然浮起A君電話慢慢滑向桌子邊緣的畫面,電話畫面顯示著來電者「阿恆」,他是誰與委託無關。除非有新的委託是某人要殺死他,要我去代勞吧!
「再見了,於另一處彼岸,我們可能會再相見吧!不要恨我,要恨便恨你母親吧!」我冷冷的對著A君說著,快快的抱起他,並將他推離天台。A君跌下來的姿勢尤如跳水選手,有種說不出的優美,我心裡收回那個病態的想法,快快離開那座屋邨,再走遲一步會惹人生疑了…
走離屋邨,慢慢走到車站等候小巴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地方。此時,有輪警車駛進屋邨旁,看來有人報警。不過警察怎樣查也不會查到我頭上,我已佈局成那位A君跳樓自殺的假象,並冒充他的字跡寫下遺書,近乎天衣無縫…
「小巴到了…」綠色車頂的小巴停在我面前,我慢慢走上小巴找到一個位置坐下來。小巴自動門關上,帶著我前往那個「歸宿」,其實歸宿一詞不太準確…轉頭望著小巴窗外景色,慢慢變得模糊起來,街外燈光化為一條橫線,我轉而望向那位小巴司機的背影。
「頭搖又尾擺,飛翔境界…」小巴的收音機播著令人煩厭的流行曲,自己一向對香港流行曲沒甚好感,於我而言與噪音無異。其後司機位置旁的車速顯示器發出「尖叫聲」,原來小巴車速已經超過80公里。噪雜的響聲加上煩厭的流行曲,令人情緒緊張。忽然想起之前所觀看報紙,每每有著某名市民突然情緒失控傷害他人,不知是否受到類似這種擾人景況的影響?
「小姐,總站到了!」司機轉頭望著我,示意我下車,我點著頭走向小巴門口下車。
探員


我發覺到一件事,就是每當接到一單案件,該一天就陰雲密佈,有時還會下起雨來。警署裡有人對著我的上司陳Sir交頭接耳,似乎有工作要去幹了。陳Sir慢慢走向我面前,右手拍了我膊頭。
「Gavin,有新案件…」陳Sir對著我微笑,我亦回以一笑。走向停車場,拿出車匙打開自己車子車門,走向司機位,而陳Sir便坐於我身後座位。我真不明白,明明陳Sir也有車牌,為何每次也要我自己駕駛那架車?
路途上,陳Sir口若懸河,有時埋怨著警署飯堂的食物差劣無比,說著居然有地方的食物比快餐店還要差。陳Sir說著說著,談到日前他自己賭馬輸了,心如刀割。聽著聽著我想起俗語︰「小賭怡情,大賭傾家蕩產。」
「Gavin,你發著呆幹甚麼?趕快下車!」陳Sir又拍了我膊頭,叫我與他一同下車。徐徐的走出車子,望著屋邨與四周環境,轉眼望向身後的車站,車站旁有名女子站著,似乎等著小巴回家去也。
「只顧著望著女人,快快跟我來!」陳Sir拍了拍我腰部,唯有跟著陳Sir走進屋邨範圍,轉頭一望只見小巴到了,不知有沒有機會再遇上那名女子?我倆慢慢步向B座門口,保安慢慢打開鐵門,他一臉擔憂,畢竟該處有人墮樓身亡,這樣的反應相當平常。
「先生,你慢慢講述何時發現那位…死者倒臥於B座大廈旁…」一名藍色軍裝女警問著那位保安,保安額頭上冒著冷汗,看來對剛才事故尤有餘悸。「叮」一聲,電梯到了大堂樓層了。
「又有自殺案…」陳Sir嘆著氣,我跟著他慢慢走進電梯。死者是一位DSE考生,聽說近來學生自殺率不斷上升,然而教育局對此現象束手無策,除了製作小冊子預防自殺外,其他事就沒有做過。我真不明白,上學有何壓力過大之說,於我而言到了走進職場,才知道學生時期多麼幸福,看來現時學生抗逆能力每況越下!
「叮!」我們到了死者所住樓層,慢慢的走出電梯。一股寒氣撲面而來,令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陳Sir則未見異樣。
「Sir!」一名軍裝警員向著我們點頭,我與陳Sir徐徐的走進死者居住單位裡。單位客廳裡有一男一女於沙發上坐著,男的看來四十多歲,而女的則十五六歲左右,看來是死者家人。
「唉,那位死者的父親,之前是一位警察,還是我的拍檔!自從他的妻子離他而去後,便辭了職…想不到會於如此場合再次相遇!」陳Sir嘆著頭,右手搔著頭,他與死者父親之前是拍檔關係實在出乎意料。世界果真細小,無論發生甚麼事也會再次相遇!


「這…這是死者的睡房。書桌上放著遺書,死因應該無可疑。」陳Sir已經對這案件得出結論,但我於睡房裡四處張望,感到現場有著說不出的異樣感,不是自殺案那麼簡單。看來我懸疑電影看得太多,這單普通案件也當成某人精心佈局,偽裝成死者自殺的謀殺案。
「走了,Gavin,去吃宵夜。這次我請客!」陳Sir走出了死者睡房,我快快的跟著陳Sir身旁,平時陳Sir與我去吃宵夜,大多要我自己結帳,今次難得他請客…
宵夜過後,我駕車回到自己住所。將車子泊往大廈停車場,然後走到大廈大堂裡等候電梯,此時褲袋的電話震著,我慌忙的拿起電話。按下密碼解鎖電話後,電話屏幕顯示著Whatsapp有新訊息。
「我們分手吧,Gavin!」現任女朋友Annie傳來訊息,說著要與我分手!FUCK!去了自殺現場後,竟然收到女朋友…現時應為前任的分手訊息!實在他媽的不幸,我感到自己心靈尤如被人於大廈天台狠狠的丟下來,化成萬千碎片散落一地。
「Why,tell me why!」媽的,我居然於大堂失控大叫,原來Annie說要分手對我打擊如斯巨大。我跪在地上痛哭,電梯到了也混然不覺。Annie,沒有妳,我甚麼都不是,萬萬猜不到妳居然連電話也不打給我,只傳來一則分手訊息,我對妳而言,真的不重要嗎?呀!呀!為甚麼呀?!
「先生,你沒事嗎?」身後傳來慰問聲,轉身一看,原來是大廈保安。我右手擦拭著眼淚,點著頭示意一切安好。我將電話放回褲袋,慢慢走向電梯門口,看來家裡雪櫃裡的啤酒,肯定比我狠狠的喝個清光!
拿起鎖匙,插進門口匙孔一扭,木門打開了。我慢慢走進家裡並關上木門,打開客廳大燈,坐上沙發慢慢脫下鞋子,衣服也不換便走進廚房裡,我望著雪櫃並打開,拿起一罐啤酒並走回客廳。
「今天聽王傑!」每當放工回家,我會於家中聽CD,尤其是香港八九十年代流行曲。我於沙發旁的書架裡拿起王傑第一隻粵語大碟,拿起CD並放進CD機托盤。右手拿著啤酒,左手拉開啤酒拉環,同時間音樂於身後徐徐響起,歌者那把撕裂性的聲音傳入我雙耳。歌詞裡訴說著故事主角一再被女子玩弄,我坐在沙發上,慢慢沉浸於CD的樂聲裡,聽著聽著,心裡不禁一酸。
「Annie,Annie,我不能忘記妳!」我左手掩著臉痛哭,此時CD機播著王傑的《每一個夢》,Annie,我怎麼可以忘掉妳!
「砰!砰!」門外有人敲著門,我心裡暗喜,可能是Annie回來,為何我抱有這個幻想?打開木門一看,真是Annie!她金色長髮,身穿著白色連身裙,雙手拿著Hello Kitty玩具,這是我們的訂情信物。
「這…這個Hello Kitty,還給你!你…Gavin,你要放下這段關係!這段時間我真的很快樂…你…你無須自責!」Annie將那玩具塞向我雙手後,轉身離去了。還以為那段訊息只是Annie的惡作劇,原來是真的…
關上木門,我頹然的坐在沙發上,雙手拿著Hello Kitty玩具,望著它彷似與Annie相見。不知為何,我想起了王大導那套《重慶森林》,戲裡朝偉拿著加菲貓玩具自言自語。
「哈…戲如人生…」我望著Hello Kitty,不禁苦笑起來。笑著笑著,我抱著Hello Kitty玩具躺臥於沙發上,不知不覺的睡著了…